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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作者:临天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啊?


    谢璟呆住了。


    他的眼神略显茫然,上头的酒气让他的脑子明显变慢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安静了,无数道目光在谢应忱和谢璟两人的身上来回移动。


    尽管三年前凉国战败,但凉国兵力雄厚,比起北狄和闽州倭寇,皇帝更忌惮的是凉国。三皇子若娶了凉国公主,为了两国血脉相融结永世之好,凉国指不定会扶持谢璟夺位。


    毕竟谢璟才是皇帝的亲生子。


    皇帝如今迫于无奈,立了谢应忱,可在称呼上依然是较为尴尬的“太孙”。


    孙是先帝的孙,和皇帝又有何干?


    靖阳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乐呵呵地抢声说道:“国公爷,您这话就不对了。太孙就算娶了太孙妃,也还有良娣、良媛……”


    谢应忱含笑道:“承恩公此提议,极好。”


    谁都能听得出来,靖阳侯的意思,是想劝谢应忱留一个良娣给凉国公主。


    但谁也都看得出来,谢应忱刻意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把话说完,给他留了个体面。


    谢应忱不疾不徐地说道:“承恩公是璟堂弟的舅父,自是为璟堂弟着想,琢堂弟和琅堂弟都已经赐了婚有了正妃,唯有璟堂弟尚未定亲,皇上病重,也顾不上。我这个做堂兄的,自然得照顾一二。”


    他望向谢璟,眉眼含笑,看不出喜怒:“璟堂弟,你说呢?”


    太孙意思是,他真的打算让三皇子娶了凉国公主?!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也有人在思量着谢应忱的真正用意。


    季南珂站在那里,难堪极了。


    明明所有人都看到她在,但所有人全都当她不存在,当着她的面肆意议论着谢璟的婚事。


    季南珂颤着手指,悄悄拉了拉谢璟的衣袖,试图等他一句“放心,我的正妃只会是你一个人”,但是,谢璟始终没有没说。


    他沉默不语。


    似是在权衡,也似是在思量。


    季南珂有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她的胸口闷的很,隐隐发痛。


    承恩公嫌弃地瞪了季南珂一眼,催促道:“璟儿,您愣着做什么,太子殿下在问您话。”


    说完,又带着奉承的笑意说道:“太孙殿下对顾大姑娘一往情深,自是看不上凉国公主的。”


    谢应忱毫不掩饰眉眼间的雀跃:“当然。”


    谢璟本来没想答应,然而一对上谢应忱笃定的目光,酒气上了头,心里的一股子逆反也涌了上来。


    谢应忱!


    谢应忱!


    在谢应忱的面前,他从来是矮了半截。


    从前先帝在的时候,是。


    现在先帝不在了,也依然是。


    谢应忱这话是


    什么意思,因为有了顾知灼,他就不要凉国公主了?呵,他这是故意要做给顾知灼看,以示他的深情厚意?


    让顾知灼对他死心塌地!


    明明顾知灼应该是自己未婚妻。谢应忱抢了他婚约,和父皇强夺臣妻又有什么区别!


    谢璟甩开了季南珂的手,走向谢应忱。


    走了一步,又一步。


    烈酒直冲头颅,把他的所有理智冲扫的一干二净。


    “好。”


    谢璟应了。


    “我愿意为了大启和亲,娶凉国公主为皇子妃。”


    他要让他后悔。


    后悔把凉国推到了自己的身后!


    谢应忱目视着他,微微一笑。


    他掸了掸衣袖道:“既如此,孤知道了。”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用了自称。


    这一个字,让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有若天差地别。


    谢应忱:“承恩公。”


    承恩公乐呵呵地应着是。


    “这件差事,孤就交给你来办。”谢应忱含笑道,“想必你是能办好的?”


    承恩公爽快的应了:“包在臣身上。”


    季南珂:“……”


    她克制不住心中的羞愤与不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谢璟,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的嗓音略微有些尖利,含着一种质问。


    他答应过她,让她为妾只是权宜之策,以后会扶正她,他不会另娶正妻。谢璟猛地反应了过来,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珂儿……”


    季南珂自嘲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谢璟迈步想追,又硬生生地收住了步子。


    现在追出去,只会让人议论珂儿不懂事。哎,一会儿再与她说说吧。


    季南珂跑出了花厅,凉风拂面,她终于冷静了下来。也许是跑的太快的缘故,她感到胸口隐隐作痛,慢慢地往前走着,想等谢璟追出来。


    但是,她都快走到仪门了,谢璟依然没有出现。


    季南珂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是淡淡的哀伤。但紧跟着,哀伤化为了怒火和憎恶,夹杂着强烈的不安。


    她仿佛失去了什么。


    一切脱离了她的掌控。


    咳咳。


    季南珂胸口的剧痛越来越重,咳得停不下来,她捂着喉咙,一口鲜血喷吐了出来。


    鲜红色的血液喷溅,洒在了衣袖的丁香花绣纹上,红得刺眼。


    季南珂瞳孔骤缩,恐惧有如同潮水一样,向她席卷而来。


    这是第二次了。


    她好怕。


    季南珂双手抱着自己慢慢地蹲下,后背紧靠在抄水游廊的栏杆上。


    为什么顾知灼就不愿意放过她,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到了现在这般进退唯谷,众叛亲离的地步。


    她咬牙切齿,满腔不平,恐惧和恨意全都倾泻在了这个名字上头。


    “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应该这样的。


    冥冥中曾有一种声音在告诉她,若是再继续下去,她将会一无所有。


    曾经因为吉运得来的一切,都会离她而去。


    就像谢璟对她的感情一样。


    七八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蹲坐在地上的季南珂慢慢回首看去,一双黑色的皮靴映入了眼帘,她略略抬眼,看到的是大红色的袍角。


    袍角在她面前一晃而过,只见那个穿着红色麒麟袍的身影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渐渐走远,袍上的金线绣纹在阳光下耀眼极了。


    不能认命!


    “督主,请留步。”


    季南珂高声喊道,她爬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拉住身后的栏杆。


    “有一件事,我……”


    话音刚起,一把绣春刀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随行的锦衣卫凌厉的目中含着杀意。


    不是什么人都配在督主面前说话的。贸贸然乱说乱动,向来会当作刺客处置。


    季南珂的脖子下意识地往后仰,锋利的绣春刀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沈旭头也没回。


    他的到来让花厅中的众人都为之一惊。这位东厂督主素不是好相与的人,对任何人都不假以辞色,谁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道贺。


    哪怕沈旭只是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而很快,让文武百官更没有想到的是,谢应忱当日颁下他正位储君后的第一道令旨,命沈旭前往青州,负责青州上下一切事宜,有罢免,任免,斩立决等特权。


    这道令旨惹来满朝一片哗然。


    有人暗自猜想,谢应忱莫非想要支开沈旭,把锦衣卫和东厂收归囊中?


    绝对是这样的!


    太孙此人,若真像表面上这般温良无害,怕是早就死在凉国了,就算是侥幸活着回来,也绝无可能跃过皇帝的亲生子,得了储位。


    他,保管是个心黑手辣的!


    用青州当作诱饵把沈旭这个最难以掌控的人调开,就能趁机在司礼监扶持自己的人。废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内监中肯定有忠心的亲信。


    但凡拿下东厂,把控住了内廷,谢应忱进可逼宫登基,退可好好当这储君,坐等皇帝驾崩。


    “璟儿,你瞧着好了。”承恩公自信满满地指点江山,“沈旭一走,谢应忱肯定会动东厂。”


    “沈旭也是个狠人,绝不会任人摆步,等他们翻了脸,咱们就有机会了。”


    承恩公和别的朝臣是不一样的。


    他是外戚,是三皇子的嫡亲舅父,有这层关系在,但凡即位的不是谢璟,他的地位


    也会从此一落千丈。


    承恩公这个爵位不是**的,等他一死,他的儿子孙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娶了凉国公主,凉国肯定会乐意你来继位的,况且还有皇上在呢!皇上怎会愿意把储位白白让给谢应忱?哎,他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顾家这大好的婚事让你自个儿给折腾没了,璟儿,这一回,你千万别再为了美色,做下蠢事。”


    谢璟的心里沉甸甸的,想着顾知灼,过了一会儿,他应道:“是。”


    他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朝上的种种私议,自然是瞒不过沈旭的耳朵。


    他把盛江和乌伤二人和一只猫留了下来,出京那天,谢应忱亲自送他到了三里亭,顺便还蹭了他的马车。


    一路上,谢应忱是把该叮嘱的全都叮嘱了一遍。


    “青州事就交给督主了。”


    “该收拾就收拾,该杀就杀,不用手下留情。”


    “**什么的,我自会处置。”


    沈旭往迎枕上一靠,呵呵冷笑:“这还用你说,我还以为太孙不爱大开杀戒,要以德服人呢。”


    谢应忱淡笑道:“乱世用重典,杀一人而救百人,杀百人而救一城,孰轻孰重我还是懂的。”


    从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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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谢应忱已经陆续罢免了青州不少的地方官,又调派了禁军以防匪乱,但毕竟天高皇地远,种种乱事呈到他手边的时候,早就已经都发生过了,事后处置的再快,也比不上事前遏制。


    这需要有一个雷厉风行,又不会心慈手软的人,亲自去青州主持大局。


    沈旭玩把着一个白玉杯,有一搭没一搭听着。


    “还有时疫。”


    谢应忱再一次叮嘱道:“一定要多加上心。”


    沈旭掀了掀眼皮:“第六遍了。”


    从他一大早跑来自己府上,非要送自己出门,一直到现在,对于时疫,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提。


    沈旭听得都烦**。


    沈旭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他把茶盅随手一放,双手按在了小案几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别啰嗦,直说。”


    谢应忱本就没打算瞒他,反正前因他也都知道了:“……时疫一事,关乎到夭夭生死。”


    沈旭摸着腕间的小玉牌,只说了一个字:“行。”


    “还有一事。”谢应忱抚着衣袂,准备下马车,回首道,“殷家已**,但是,殷家劫难是朝廷之过,殷家又背负了马匪罪名十余年,满门皆亡。孤以为,朝廷应当给予补偿,殷家女该得一个县主册封。”


    谢应忱说完,看着他:“督主,你说呢?”


    沈旭长睫颤了一下,桃花眼先是含了几分锐利,很快又如微波荡漾,戾气全消。


    谢应忱特意在把青州事交代完后提起,他并非是想用此来作为条件让自己尽心,也不是在利诱。他告诉自己只是为避免自己对姐姐的安置有别的打算。


    这人……


    和皇帝确实截然不同。


    他别扭道:“随你。”


    谢应忱微微一笑,下了马车。


    目送沈旭的马车远离,谢应忱没有回京,而是带着重九和向阳,直接绕道去了太清观。


    霞光散去后的太清观依然香火极旺,谢应忱到的时候,香客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三清殿前香烟缭绕,久久不散。


    谢应忱熟门熟路地拐去后山,一路上,香客们兴奋地讨论着霞光异样,一个个都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听他们说着“霞光披在顾大姑娘的身上,有如仙衣,美的不可思议”,谢应忱唇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越加的迫不及待。


    他推开了小跨院的门,坐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的顾知灼,闻声回首。


    见到是谢应忱,她欢喜地喊道:“公子!”


    她明显有了精神,漂亮的凤眸亮晶晶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一扫病容。


    谢应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快步向她走去,他半蹲在地上,紧紧地把坐在躺椅上的顾知灼抱在了怀里,感受着她熟悉的气息和馨香。


    “真好。”


    顾知灼靠着他,嗯嗯应是。


    她的手是暖的,身体也是暖的,不似前几日那样冰冷的让他害怕。


    除了下聘当天,他必须要留在京城外。谢应忱日日都会来太清观一趟,见到的是一天比一天虚弱和衰败的她,他怕极了。


    仿佛六年前所经历过的,又会重来一遍,仿佛一睁开眼睛,他又会变得一无所有。


    谢应忱的头靠在了她的颈窝上,双臂牢牢地抱紧了她,不敢松手。


    “公子,我没事了。真的。”


    顾知灼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在太阳底下晒得有些久,她的肌肤有些发烫。


    “看,是不是好了。”


    顾知灼笑脸吟吟,美得不可方物。


    谢应忱用指腹把她的碎发撂倒耳后:“我不信。”


    “什么嘛!”


    “你惯会哄我。”他说着,向无为子笑道,“师父,您说是吧。”


    无为子正在一旁亲手研磨着朱砂,闻言他一本正经道:“忱儿说的是。”


    “师父,您偏心他。”


    无为子瞪她:“谁让你不听话,不听话师父就不偏心你。”


    说到这个,顾知灼有点心虚,眼神飘忽。


    谢应忱终于放开了她,起身向无为子见了礼,问道:“夭夭没事了吧。”


    他昨日在京城,只得了镇北王府递来的消息,说了一些经过,但没有听无为子亲口所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无为子正要说话,门口来了一个小道童。


    “**,晋王来了,请您为世子合婚,正往这边过来。”


    合婚?


    顾知灼挑眉道:“谁嫁了?”


    “承恩公府。


    “孙念?”


    当天两家打的这么厉害,顾知灼还以为这婚成不了。


    她冷嘲道:“承恩公这舅父,还真是牺牲颇多。”


    “**,晋王还带了世子来,观主说,晋王想哄您露面,让您去救世子。您先避避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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