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看呆了,嘴巴张张合合。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大喊道:“快,快拉住皇上。”
内侍们这才一窝蜂地冲过来,抱住了皇帝正在捶自己脑袋的双臂,皇帝的额头上被他自个儿捶得通红,他应该是痛的,龇牙咧嘴,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这什么毛病?礼亲王瞧着直皱眉。
“太医!”他一指皇帝,怒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无大碍?”
太医正都快要哭出来了。
皇上的脉象确实还挺好的,谁知道他会突然发起癫来。
太医正颤着手,拿出针包,去给皇帝施针,手刚伸出来,皇帝猛地一脚踹开了他。
这一脚踹得很重,太医正捂着小腹呜咽出声,手脚并用地爬在了过去。
一针下去,皇帝又把他一脚踹飞。
礼亲王看在眼里,急得团团转。
“哎哟,你呀,你呀。”礼亲王指着顾以灿,气道,“你们兄妹俩真不愧是一母同胞。”
“这狗脾气一模一样。”
“王爷,我哥有哪句说得不对。是不该伐狄,还是不该救驾?”顾知灼哼哼道,“您可别拉偏架。”
“本王拉偏架?”礼亲王指着自己,都快气笑。
自己都这么袒护他们了,还叫拉偏架?
他压着声音叨叨着:“你瞧瞧!皇上都被你们俩气成什么了,幸好这里只有本王在,压得下去。不然,**你哥的折子指不定要比**沈督主的还多。”
顾知灼抬了抬下巴,傲气道:“谁**,我就把谁弄去镇北军营待几年。”
礼亲王:“……”
好气。
跟这丫头说话,早晚要气中风。
礼亲王一别头,决定不理她。
太医正一连施了三针,皇帝终于平静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有些惶惶不安,明明他的神智十分清晰,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手脚。
皇帝的脊背一阵阵发寒。
一定是被顾以灿气的。肯定是这样。
一看到那对兄妹,皇帝的怒火就腾腾腾地往上冒,面色铁青。
太医正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惴惴不安地跪在榻前。
“皇上。”
礼亲王上前半步,挡在了兄妹俩身前,劝道,“您别激动,太医说了要好好养着,朝上的事您也别太挂心了。”
礼亲王本来还纠结着,皇上清醒了,是不是可以上朝理政了。
现在一看。
他是不敢让皇帝出去的,这要是在金銮殿上,早朝到一半,突然发起疯来捶自己,这画面也未免太美了一些。
光是想想,礼亲王就打了个哆嗦。
“您还是先静养为好。”
“礼亲王你让开。”
皇帝龙颜大怒“你趁着朕神智不清
“礼亲王你都一把年纪了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怕日后到了地上没脸见先帝!”
“皇上!”
方才对着顾家兄妹礼亲王说是说生气不过也是在随口说说。
而现在他是真的气极了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礼亲王捂着胸口气息一时有些乱。
皇帝板着脸冷声道:“顾家的这个爵位是你擅作主张朕不答应。还有顾琰也让他滚回顾家去。”他甚至叫顾琰而不是谢琰。
“是您亲自下的圣旨君无戏言。”礼亲王也怒了。
夺了臣妻生下了奸生子还要让顾家咽下这口气给他养儿子?他要不要脸!?
不过能打着让顾家把爵位和兵权送给他儿子的主意也确实挺不要脸的。
礼亲王是皇帝的长辈在宗室中德高望众换作从前也曾会因为意见不和与先帝对骂如今年纪大了脾气好多了可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几乎快要崩了。
更何况他这口气早就憋不下去了。
“还有你那个奸生子……”
他指着皇帝的鼻子骂道:“送回去呵自己弄来的养不起还是怎么着非得让顾家养?是不是以后还要让他去继承顾家的爵位。身为一国之君你也不怕丢光了列祖列宗脸遗臭万年。”
皇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事到如今皇帝自然不会再天真的以为顾琰可以袭顾家爵位。只不过一见到顾琰他就想起这些天来的荒唐。
皇帝恼羞成怒:“礼亲王你在朕面前履履放肆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礼亲王:“……”
这一刻礼亲王对他是彻底的失望了。
皇帝阴冷着脸:“来人……”
“皇上。”顾知灼打断了他的话笑吟吟地道“臣女以为谢琰还是留在您身边为好。您对季氏一往情深着实让人感动可得为她好好把谢琰抚养长大方对得起你们俩八年来的情深似海不疑不离。”
她不提还好一提到季氏皇帝的脸色更糟了。
皇帝的眼前浮现起了季氏那张破败不堪的脸。
回想着自己还和她亲热过他的腹中浮起了一股子恶心的酸腐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丫头是在偏帮自己呢不让皇帝说出更伤他心的话来。感动归感动礼亲王的头也确实痛:“灼丫头。哎呀你们俩谢恩也谢了还是赶紧出去吧。”
“你呀。
光凭她把皇帝气吐了,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被趁机冠个大不敬之罪。
礼亲王虎下脸来,一边对着顾知灼猛使眼色,一边厉声道:“还不快退下。
避开皇帝的目光,他又低下声:“别担心本王,本王这个宗令也不是他想废就能废,想杀就能杀的。快走快走。
皇帝还在吐,连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他只要闭上眼睛,季氏的脸就浮现在面前,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隐约带着臭味的气息。
好不容易才忍住恶心,皇帝正要让人拿杯水来漱漱口,耳畔又响起了幽幽声,如风飘进他的耳中。
“红疹,流脓,腐烂,发臭。
皇帝吐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礼亲王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就是来捣乱的吧?
“哪有。
顾知灼一本正经道,“我们兄妹是特意来谢恩的。王爷您怎么能误会我们呢。
她的表情天真纯良,很是乖巧。
礼亲王才不会被她骗到呢。
“出去出去……
“站住。皇帝咽下咽口水,口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气,“顾家的爵位……
“皇上。顾知灼从礼亲王的肩膀处探头,一脸无辜地问道,“季氏好看吗?
皇帝:“……
一幕一幕很不美妙的画面在皇帝的眼前浮现。
他素来爱美人。
季氏曾经也是个美人,不然,皇帝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是……
皇帝又吐了,昏天黑地。
礼亲王抚了抚额,赶紧把两兄妹往外头推。
门帘忽地掀开,和正站在门外头候着的吏部尚书阎荣,撞了个面对面。
礼亲王只淡淡颔首,一本正经地对着两兄妹道:“看完了没,看完了就好生待着。听到没。
顾知灼对他笑,顾以灿也对他笑。同样,不知可否。
“王爷。
阎荣回头看着他们,严肃地插嘴道,“王爷,顾大姑娘顶撞皇上,是乃大不敬,王爷一向公正严明,如今不罚不咎,莫非是在故意包庇?
他到了有一会儿了。
但皇帝没有宣,他也不能进去,只能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吵吵闹闹声。
顾以灿冷哼,连眼角都不给他一个。
顾以灿不喜朝廷倾轧,只爱马上驰骋,明枪明刀,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懂。
吏部素来握在晋王手里,阎荣是想借此拿捏顾家的把柄,逼得顾家在晋王的事上做出表态。
顾以灿挑起凤眼的眼尾,语调轻扬:“阎大人,你脖子痒了?
阎荣梗了一下,没理会这威胁,只道:“顾家早有不臣之心,顾大姑娘,你如今能在皇上
的病榻前抗旨不遵出言不忌日后是不是也能在皇上御坐前逼迫皇上退位?”
“阎大人慎言。”礼亲王训归训他可见不得别人训。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有内侍从里头走了出来疑惑道:“阎大人莫不是发了癔症?咱家等人在里头伺候着可没听到顾大姑娘有过任何妄言妄行。”
内侍声音尖细道:“顾大姑娘对皇上恭敬的很事事皆顺句句皆恭。阎大人此言莫非是想故意污蔑栽赃陷害?!”
“简直歹毒至极!”
礼亲王的口水还梗在喉咙里看傻眼了。
阎荣:???
他没看错吧?内侍是特意从里头出来的只为了帮顾大姑娘说话?
这内侍阎荣也是认得的是前不久新调到含璋宫的大太监印辛。
这些大太监往日里连自己见了都得礼遇几分的。
“印公公?”阎荣陪笑道“方才顾大姑娘分明是在顶撞皇上……”
印辛阴阳怪气道:“阎大人是在骂咱家眼盲耳聋?”
不是!自己哪里骂他了?阎荣顿觉荒谬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印辛已经认定了做了个手势道:“阎大人果真是发了癔症你还是别进去了免得伤到皇上。”
“带下去。”
他说完有几个小内侍一拥上来还包括了刚刚给顾知灼打扇的他们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还不管他愿不愿意生拉硬拽地往外拖。
阎荣差点想喊冤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这里是含璋宫到底没敢叫出声来。
一转头还见印辛殷勤地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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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道:“大姑娘您快坐。”
“您要不要吃些冰碗。”
顾知灼愉悦点头:“辛苦了。”
“不苦不苦。”印辛脸上的每一个褶子都带着笑意。
阎荣简直傻了。
尽管从前这些内侍一直是拿鼻子看人的也不会对他有什么优待对谁都一样更不会明目张胆地去偏袒谁。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拖出了含璋宫往地一扔内侍们一脸的嫌弃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扔完就折了回去。
“这是……”
宋首辅正好和谢应忱一同过来
“王爷首辅里头……”
阎荣愤愤不平地想说什么谢应忱淡声道:“不用理会。”
是。宋首辅欠了欠身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向阎荣那里多斜上一下迈上台阶走进了含璋宫。
“公子首辅。”
顾知灼的冰碗还没到先喝着果子露鲜艳的果子露盛放在琉璃杯中里头还加了一块冰块荡漾着让人舒心的凉意。
顾知灼起身愉快地迎了过去。
果然是她在。谢应忱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道:“公公,请去通传。”
印辛爱搭不理,像聋了一样。
“公子,您直接进去吧,不用通传了,礼亲王在里头呢。皇帝他……”顾知灼噗哧轻笑,“可好玩了。”
“顾大姑娘。”宋首辅一惊,刚想说什么缓和一下,就见印辛笑呵呵的,似乎并不认为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而转头看他们的时候,笑意一下子就不见了:“那就请吧。”
他的脸皮垂着,看着死气沉沉。
唔,对了,首辅心想,难怪他感觉这态度有点眼熟呢,内廷这些人,就和沈旭养的猫一模一样。
“你等我。”
他说完,和宋首辅一块儿往里头走,印辛领着他们进去。
“我也去看看。”顾以灿方才没看够,“你去吗?”
“不去了。”
她再进去,礼亲王得哭给她看。
顾知灼晃了晃杯中的果子露,舒服的靠在软乎乎的皮**上,小内侍呈上了新鲜切好的水果,碗边放了一支小银叉。
这么舒服,谁还进去看皇帝吐啊吐的,难闻**。
“那我去啦,回来跟你说好玩的。”
顾以灿也偷溜了进去。
“大姑娘,您要不要听小曲。”小内侍殷勤地问着,“教坊司有新出的曲子。”
顾知灼差点想说好。然而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管住了她的嘴。
皇帝在里头吐啊吐的发癫,她在这里听小曲,真的没事吧。好歹要装装样子?
于是,顾知灼艰难地拒绝了。
见小内侍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脑袋,顾知灼就道:“帮我去瞧瞧里头怎么样了。”
好嘞。
小内侍愉快地眉眼弯起,脚步利索的走了。
礼亲王还没有让人宣扬,所以,哪怕或多或少听闻一二,大大咧咧跑来的也不多,只有几个重臣以请安名义过来看看。
陆陆续续有人进去。
小内侍时不时出来禀道:
“皇上吐完了。”
“皇上看到辰王,又生气了。”
“皇上斥责辰王勾结礼亲王,问礼亲王,辰王给了他多少好处。他都已经是亲王了,还能让他当太上皇。”
“礼亲王气坏了,掏出了打王鞭。”
“……”
“喵呜~”
熟悉的猫叫声响起。
顾知灼一抬头,见是沈猫踱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了,向它招了招手,又让小内侍去拿些小鱼干来。
沈旭得到消息最早,来得最晚,他迈进门槛,背光而来,大红色的衣袍,金纹勾勒出的绣纹,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顾知灼抱起猫,福了福身。
“督主。”
内侍们恭敬地见礼,盛江上前为他解开披风,立刻有小内侍在一旁双手接过,带下去熏香。
屋角的香炉里换上了新的香料,压着含璋宫里那股子酸腐味。
圈椅上铺好了雪白的皮**,待他坐下后,有小内侍端来了金盆伺候他净手,打扇。
这排场大的。啧啧。顾知灼喝了口果子露,拿小鱼干喂猫。
“督主,您进去瞧过没。”
她拿着小鱼干的手略微抬高,逗得沈猫用两只后腿站着,小爪爪向着小鱼干一勾一勾。
顾知灼隔着茶几往他的方向凑了凑,眉飞色舞地道:
“是时候了。”
“可以让晋王出来了。”
“您能不能让皇上深信,季氏行事,是晋王在背后撺掇?”
沈旭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你这栽赃陷害,倒是玩得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