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宋叔叔,是我爹对不起你,我爹早就后悔了,他死前都在后悔这件事,所以才靠着宗门的关系给你谋了一个城主的职位,他是真的后悔,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看起来当真是怕到了极点,苏挽月看着有些不忍,却并没有动手去扶他。
“现在再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后悔?道歉?死去的人能回来吗?我这些年受的罪,我一身的武功,又能回来吗?!你可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在苦苦煎熬的时候,你父亲还有你,你们又是过的什么日子?”宋荇一脸森然地道。
孟宁张了张嘴,却像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左秦鹤蹙着眉将他提起来,质问道:“孟子谦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孟宁泪流满面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努力了半天,还是沉默地垂下了头。
“孟师兄,你倒是说话呀!”沈灵着急道。
在众人的逼问下,孟宁终于白着一张脸开了口:“宋叔叔……是我父亲对不起你。我……我愿意以死谢罪。只要你肯放过其他人。”说完就举起了剑,抵着自己的脖子欲要自戕,左秦鹤目光一厉,眼疾手快将剑从他手中夺了下来。
宋荇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一切都令他作呕。他缓缓往后退了两步,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孟宁身上,忽然猛地一窜,就要朝着一个地方奔过去。
左秦鹤立马回过神来,道:“快拦住他!他想去开另一个阵点。”
绝杀阵一共有三个阵点,若三个阵点都被打开,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救了。
柳星怜原本就一直关注着他,在他开始动的时候,他便跃了过去,宋荇年老体弱,又没了武功,自然没他快。
然而他分明已经制住了宋荇,空中却还是有一道新的亮光冒了出来,众人一看,却发现是从沈灵那里冒出来的,她见众人都看过来,一脸慌张地摆手:“不,不是我!我就是急着去抓他,我不是故意的!”
众人回神,却见宋荇又哈哈笑起来。电光火石之间,苏挽月反应了过来,看来这宋荇刚刚跑的那几下根本就不是为了去打开阵点,而是为了引众人去追他,这阵点就埋在这附近,众人慌乱之下踩来踩去,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
那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沈毓显然也想到了,他高声道:“都别动!别再动了!最后一个阵点就在这里,在我们脚下!”
众人闻言,立马僵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宋荇却是嗤笑一声,道:“有本事你们一直站在这里别动,这阵点如今已经开了两道,你们想出去是做梦,要么困死在此地,要么就让我打开最后一个阵点,大家一起死个痛快!”
他这话一出,站在他旁边的柳星怜竟然还微微颔首,似颇为认可。
苏挽月扶额,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疯子,这下好了两个疯子凑一块,只能祈求其中一个别犯病。
哪知她才这么想着,柳星怜就看向了她,朝着她远远吐出几个字,他的声音很低,苏挽月没有听清,却看懂了他的口形,他说的是:别害怕。
这一瞬间,苏挽月恍惚觉得自己竟然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这厢众人正僵持着,那厢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脖颈后面传来一丝轻微的疼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苏挽月轻轻嘶了一声,正想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手还没抬起来,变故却突生,她本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开始朝着前方走动。
是的,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她一样,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朝宋荇走去。
左秦鹤见此,连忙喝道:“苏师妹!你在干什么?别过去!”
苏挽月也急了,她回:“我、我、我,不是我,我也不想过去啊!!”
众人再次一默,这个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她身上的不对劲,嘴上明明不情愿,身体却不受控制。
这样诡异的场景,令柳星怜蹙起了眉,他静静观察了苏挽月半晌,突然道:“你身上那是什么?”
“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唯有苏挽月知道,他定然在自己脖颈处看到了一朵花,一朵红色的玉兰。
柳星怜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在她离宋荇只有几步之遥时,他迈步向前,想过去拦住她。
却听苏挽月口中发出了一道尖厉的女音,她冷冷道:“别过来!”
那声音明明是从苏挽月嘴里发出的,却和她的音色明显不一样。
柳星怜被她这么一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面露惊惶之色,猜测着附在苏挽月身上的到底是什么妖物。
唯有宋荇眼眸含光,他看着苏挽月的眼神很奇怪,有怀念,有欣喜,就像透过她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他道:“花云,是你吗?”
这个时候的苏挽月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意识,她听到宋荇的问话,脸上的神色竟然从惊恐变做了温和。那分明已经不是她了,而是另外一个人。
‘苏挽月’轻笑了两声,柔声唤道:“宋郎。”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宋荇眼中的欣喜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与‘苏挽月’面对面,情难自禁地想去握住她的手:“花云,这么多年你都不肯见我,我以为你还在怪我。”
‘苏挽月’摇了摇头,唇角依然带着浅笑,“宋郎,我从未怪过你,生时没有,死后亦没有。为你做的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宋荇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一下,最终捂着头,痛苦道:“花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
他话说到一半,眼眸又变得通红,神经质地道:“不对!不对!不是我,都是因为孟子谦,是他!我得找他报仇!”
他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就要向人群中的长脸师兄冲过来,却被‘苏挽月’拉住了胳膊。
“宋郎,真的够了,我从没有怪过你,我也不想复仇,我那么做,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我想让你活得开心,我想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不管你荣耀加身,还是武功废尽,你都是你。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寒凝剑客,而是你宋荇啊!可是你看看,如今的你还是你吗?”
宋荇却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苏挽月’这一次没有再笑,语气也低了下了,“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能继续让你错下去!这府中的冤魂,它们不得安息,便日日夜夜折磨着你,让你也跟着受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比死了还难受?”
她还没有告诉他的是,她去见过他的,不止一次,可惜她每次去,他都见不到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在地狱里挣扎、痛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宋荇万万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头上的束发彻底掉了,那样子真的很狼狈很可笑,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然而却没人能笑得出来。
‘苏挽月’也笑不出来,她走上前,蹲在宋荇身旁,用手抚上了他的脸,他已经不再年轻,头发变得花白,脸上也生出了很多皱纹,然而在她眼中,这一切都仿佛不存在,只要他看她一眼,她的心还是会疯狂跳动。这毕竟是她曾用命喜欢过的人啊。
“可是花云,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就回不来了啊!你一直不肯见我,我以为,我没有为你报仇,你在怪我,我以为你怪我啊!”宋荇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涕泗横流,他喃喃道:“那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又算什么呢?”
’苏挽月’看着这模样的他,顿时悲从中来,她渐渐闭上眼,有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对不起,宋荇,是我害了你……既然一切由我而起,也由我来结束吧。”
在泪水砸在地上的一瞬间,一朵红色小花突然从她身上窜了出来,动作极快地沿着她的手臂到了宋荇的身上,宋荇目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诡异红花,却是不躲不避,任由它钻进了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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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离体,苏挽月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被她身旁的柳星怜接了个正着。
“宋郎,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很累了,我们一起解脱吧。这一次,不管去哪里,我们都永远在一起。”
那花钻进去并不是不痛的,可痛着痛着,宋荇却陡然笑了出来,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渐渐弱下去的心跳,低低叹了一句:“罢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能,纵使魂飞魄散,我亦甘之如饴。”
在那朵花彻底融入他体内以后,眼前的宋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一头白发渐渐变回了青丝,脸上的皱纹也一道道消失,皮肤变得平整光滑,佝偻的脊背也挺直起来,眨眼间就从一个疯老头变为了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
他脸上原本疯狂的神色也不见了,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这样的他,任谁来看,都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原来,这才是寒凝剑客真正的模样,众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之间都相顾无言。
站在一旁的左秦鹤眼底带着些许怀念,这个样子的宋荇,跟四十多年前,他初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那个宋荇,曾一剑寒凝斩夜龙的宋荇,他回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左秦鹤的视线,宋荇蓦然回过头,冲他莞尔一笑,那一笑中,依稀还能看出几分从前的风采。什么执着?什么疯狂?什么复仇?对他来说,好像都不重要了。就连孟宁,他也没再多看一眼。
“左兄。”他轻轻唤了一句,语调温和又舒朗,跟方才那个一心只有仇恨的宋荇一点也不一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左秦鹤却摇了摇头,“宋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曾后悔交你这个朋友。”
宋荇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良久,他才低低地笑起来,有些惆怅地道:“是我运气不好吧,如果当时来的不是孟子谦,而是你,那该有多好啊……算了,都这样了。”
他又是一挥手,一把银光闪闪的剑从阵中飞了出来,静静落在他的手中。这把剑周身流转着淡淡光华,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凡剑。
想来应该就是用来充作阵眼的寒凝剑了。
他看了这把剑好一会儿,白玉般的指尖搭在剑身上,极为耐心地抚了起来。剑对每一位剑客来说都是割舍不了的,它是他们最忠心的同伴,也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
寒凝剑的剑身是银白色的,剑如其名,周身覆着一股霜寒之气,即使多年不曾用过,却依然熠熠生辉。像是为了回应主人,在宋荇的抚摸下,寒凝剑也轻轻颤动了起来。
“左兄,以后寒凝就交给你保管了。”宋荇抚了剑身一阵,终是一狠心,将它抛给了左秦鹤。
左秦鹤伸手接过寒凝剑,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有很多话想问,又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都化成了一句叹息。
“宋兄,你放心吧,这把剑我会为它挑选一个好的传人,不会辱没了它。”
当初宋荇拿着这把剑杀了不知多少作恶的妖魔,这才将它养出了正气,从一把凡剑化作了一柄真正有灵的剑,这何其难得。
宋荇还是笑着的,他深深看了一眼左秦鹤,道:“多谢了。”
他的笑像春光一样,灿烂但不灼目,温暖但不炽热。然而那笑只在他脸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就随着主人一起化为了一片片红色花瓣,像是下了一场漫天的花雨,那场景美得如梦似幻。
宋荇俊美的脸庞一点点破碎,他在最后时刻,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膛,那朵红色玉兰钻进去的地方。
他苦熬了这么多年,从鼎鼎有名的寒凝剑客变成了冤魂缠身的古怪老头,从荣光加身的侠义之士变成了血债累累的害人妖魔。这一路的挣扎、痛苦、等待和不甘都随着这场花雨尽皆散尽了,至少他在离世之前,终于得到了解脱。
左秦鹤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将寒凝剑往身上一背,道了句:“回吧,都回吧。”
绝杀阵没了阵眼,已经彻底构不成威胁,众人如梦初醒,都纷纷跟上左秦鹤,离开了这座华丽却可怖的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