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怜嘻嘻笑着朝他靠近,仿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不带一丝杀机。
柳承却骇得直往后缩,像是见到什么十分可怖的妖魔。好半晌,他才呼出一口气,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父亲!”
“父亲?”柳星怜脚步不停,口中却道:“原来你还记得么?我以为你早忘了。”
柳承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表情柔和一些,“怎么会?你是我亲生的孩儿,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宽大衣摆的掩护在袖中掏着什么。苏挽月一惊,正要提醒,却来不及了。只见他掏出来的是个金色的铃铛,小小的一个,上面刻着些繁杂的花纹。
见到他手中拿着的那个金色铃铛,沈灵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惊呼道:“翅金铃!”
苏挽月疑惑,“翅金铃?那是何物?”
沈灵道:“据说是翅金蝶妖一族用来控制叛族者的一种手段,只要是本族血脉,就能由至亲之人在身上下翅金咒,再取心头血炼制一只伴生铃。铃一响起,便如万蚁噬心,教人痛不欲生。”
苏挽月闻言微怔,顿时想到了柳星怜脚腕上的那只金色蝴蝶。原来,那并不是什么美丽的印记,而是象征着痛苦的翅金咒。
万蚁噬心,那该是怎样一种感觉,苏挽月不得而知。但她看见,在柳承摇着那铃的时候,柳星怜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痛苦之色,相反,他甚至轻轻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笑。
他赤着脚,踩着金铃叮叮当当的节奏,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柳承跟前。
“这点痛,你觉得对如今的我来说还有用吗?”他弯下腰,在柳承惊恐的眼神中,扯住了他背后的那对翅膀,那对纯金色的翅膀,一向是他的骄傲,是他天赋的证明。
可是,这样美丽的翅膀如今却被一个杂种扯在手里,像撕扯破布一般,三两下撕了个稀碎。
柳承既痛又怕,他仰着头,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吼叫。那声音刺激得一众修为低下的弟子们纷纷吐出一口血。
苏挽月也感觉到胸中血气翻涌,但她身上有混陵道君留下的法印,缓了一会儿,总算撑住了。
柳星怜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将那对翅膀扯烂以后,他又凑到了柳承的耳边,对着他低低说了一句:“你到底是把我当你的孩子,还是把我当你的灵药?”
柳承的眼神瞬间变了,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惊恐万状,他伸手指着柳星怜,怒道:“你这畜生,原来你全都知道。竟然还忍了这么多年,真是好深的心机,你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吧?你这该被千刀万剐的孽种,当初出生的时候,我怎么没掐死你……”
柳承情绪上涌,骂得越来越难听,孰料骂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他只觉心口一凉,往下一看,一把赤红的长剑已经捅进了他的心窝。
面前的少年还是那副冷淡模样,仿若全然没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只熟练地将剑刺进了眼前人的胸膛,仿佛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没有生命的木头。
“你怎么舍得掐死我,毕竟……”
毕竟没了我,你还怎么进阶地妖境,柳星怜勾着唇嘲讽地笑了笑。
柳承看着他的眼神还尤带恨意,手却不自主地垂落了下来。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玄妖,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血脉手中。
眼见着柳承彻底断了气,柳星怜站在他的尸首边呆立了半晌。
随后左手一动,一团红光裹住了地上那具冰冷的身躯,不消片刻,便爆开了一团血雾,竟是连全尸也没给他留下。
这对父子,不知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会相看两厌到此等地步。
此刻,其余小妖尽皆死的死,逃的逃,场中竟然只剩下零星几个神机宫弟子。见到他们忌惮不已的大妖轻易便被解决了,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一时之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苏挽月低低咳了一声,喊道:“还有能动的师兄师姐吗?快过来帮帮忙啊。”
这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大海,激起一片波浪,众人如梦初醒,赶紧救助起身旁受伤的同门,一个长脸弟子走过来帮她扶起了左秦鹤,苏挽月微一颔首,道:“多谢这位师兄。”
长脸弟子瞬间脸红了,结结巴巴回:“不……不必谢。”
不过一会儿,还活着的弟子尽皆被安排妥当,沈灵将自己的哥哥交给了两个同门,凑到苏挽月面前,语气沉沉地说:“苏师妹,这次麻烦大了,出山门时十五个弟子,如今还活着的只余六人了,而且除了哥哥,其余两位筑基期弟子都没了。”
苏挽月心中也是咯噔一声,道:“这得赶紧告知宗门吧。”说罢,就要从储物袋中掏出传音符。
沈灵却抬手阻止了她,“我试过了,没用。这城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隔绝了跟外界的传音。”
苏挽月手中的动作一顿,深深叹了口气,颓然道:“这可怎么办啊?”
这次云来城之行,她还以为自己是来混经验的,谁知竟然这样倒霉,直接遇上一只玄妖。
沈灵倒还勉强立住了,毕竟如今这所有弟子中,唯有她修为最高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语气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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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得先出这妖巢,城主府不能回了,暂时找个人少的地方安置下来,一切待几位师兄们养好伤再说。”
苏挽月也道:“只好如此了。”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那……灵师姐,笼中关着的那些人,可都还是凡人,虽然可能被这些妖养得有些久了,不通人性。但好歹也是这么多条性命,我们不能这么丢下他们吧?”
沈灵显然也想到了此处,她思忖片刻,道了一句:“这样吧,先暂且带上他们,等事情了了,再行安置。”
苏挽月道:“也好。”
于是众人便去那黑门中的暗室,放出了笼中锁着的人,略略一数,竟有二十好几。沈灵朝他们道:“外面那些囚禁你们的妖物已死,如今你们重获自由,便先跟我们走罢。”
奈何这些人却眼也不抬,只缩在笼中,七嘴八舌道:“不走不走!这是我家,为何要走?”
“明日还有比斗呢,如何能走?”
甚至还有激愤点的,粗着嗓子,恶声恶气地说:“你们这群人杀了大人们,我要把你们脑袋拧下来!拧下来!”
说完竟然直接朝弟子们扑过来,沈灵无奈,又将他们锁了起来。原来这些人很小便被妖物们养着,已是认贼作父,再加上这些年都生活在厮杀中,性格乖戾,攻击性极强,不能以常人度之。
正苦恼间,忽听一人冷声道:“别白费力气了,这些人不会跟你们走的。”
苏挽月抬眸,见到了柳星怜半掩在烛火下的脸,昏黄的火光勾勒下,那张侧脸显得格外精致好看。
然而容貌再好看,也磨灭不了他方才亲手弑父的事实,他这一开口,众人便都沉默了下来。
沈灵见此,只好道:“那行吧,我看这妖巢也有不少吃的喝的,顶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便先让他们待在此地。一时半会,也没有妖物敢回来,我再在洞口设下一道封印,待得左师兄他们醒了,再来安置。”
诸位弟子纷纷应是,最终一行人还是没能带走这些被妖怪囚禁了多年的人,只扶了同门师兄弟们,跌跌撞撞出了妖巢。
临走之时,苏挽月特意到柳星怜身旁,问他:“你有何去处吗?”
她虽是这样问,却也知道柳星怜如今肯定没地方可去了。
果然,柳星怜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便抬头望向他,“那不如跟我走吧?”
柳星怜低下头,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打量了她半晌,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轻轻勾了起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