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毅不知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了围观全程的朱峰转述,也不由感叹这周其钺真是个情种。
然而,虽做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周其钺本人的时候,他还是吃了一惊。
将军府正堂。
如半年前一样,邝毅携宝箱与兄弟而来,围坐一堂。不同的是,邝毅此次挺直了腰杆,坐在上首的周其钺却显出了几分潦倒与憔悴。
“不知邝寨主此番造访所为何事?”
邝毅含着和煦的笑,看着他隐隐发青的面庞与端正坐立的身体,心里暗暗一叹。
“给周将军献一件东西。”
朱峰接到邝毅的示意,抱着箱子上前,放在周其钺面前时,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他可没忘记这个人当初在牢里怎么折磨的他。
周其钺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邝毅,“这次我这里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邝毅叹了口气,“那日混乱,我也是后来才知,手下的人竟劫回了您的妾室。”
“那间屋子被焚烧一空,您的夫人也混在其中再难分辨。山高路远,行路艰难,此番在下特意将她的遗骸与遗物送归,还望将军海涵,莫要怪罪。”
周其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衣袖之下的手却已攥得死死的,尤其是听到“难以分辨”时,端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屋内静默了半响,周其钺终于有了动作。
他打开面前的箱子,只见上层是几只珠钗首饰,瞧着颇为眼熟,正是当初他从邝毅手中所获、又转手赐给她的那几支。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周其钺颤了颤手,终究没敢打开箱子的下层。
“只是如此?邝寨主这么好心?”
邝毅闻言一笑,“周将军把邝某想成什么人了?我们白水村从来都是靠天吃饭,依山而生的,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如您所见,村子坐落在太乌山的深处,物资贫乏,少不了要为生计发愁。再加上世道混乱,要想讨口饭吃,更加不容易啊...”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周其钺的眼神冷了冷,“邝寨主好胆气,打秋风打到本将军头上来了?”
周其钺的语调有些轻,周遭气氛却瞬间变得紧张。
但邝毅也不怵,“邝某可不敢。只是以前与您多有误会,那日匆忙,没来得及与您细说当年之事,现下误会已澄清,将军怎知你我是敌非友呢?”
周其钺眯了眯眼,“好,邝寨主既然想详谈,那便请吧。”
随即,他偏头吩咐宁泽,“他们想要什么,你带他们去吧。”
“是。”
周其钺则引着邝毅步入内室,二人的详谈直至太阳西沉才散场。
...
临行前,邝毅突然腼腆了起来,“说起来,邝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瞧他这幅硬汉柔情的模样,周其钺忽然有些好奇,“说来听听。”
“今日在街上瞧见个女子,颇合我的眼缘,后来才知是您府上的绣娘,不知周将军可否让在下将她赎走?”
周其钺听完,忽然勾了勾嘴角,“没想到邝寨主也是性情中人。你打算拿什么赎?”
“除了钱财,白水寨的位置您已知悉,日后若有需要,遣人来报个信便是。这太乌山,恐怕没人比我们寨子里的人更熟悉了,包括去兖州的...”
听到这里,周其钺轻笑一声,“去带人吧。”
...
太乌山林内小径,邝毅背着鸾娘的包袱屁颠屁颠跟在她身边,朱峰等人则吭哧吭哧地拉着装满了物资的木板车。
不愧是寨主,还是他有办法!
不费力气便搞来了这么多精盐和铁器,这两样东西,他们往常在市面上可买不到这种品质的。
一行人无不喜气洋洋,只除了鸾娘,不情不愿地随他们走着。
“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如果你不嫌弃,我抱你上车吧。今日没想到竟能遇见你,只带了这么辆脏兮兮的破板车。”
鸾娘不说话,只是摇头。
眼见着她的速度越来越慢,邝毅干脆挥挥手让其余人先回寨。
林间只剩下二人,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只有忽远忽近的啾啾鸟鸣。
日光渐渐隐去,林间愈发昏暗。
鸾娘这时终于开口了,“我说过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你何必非要把我赎走?”
邝毅却笑,一双眼睛灼热地看着她,一如当年赤诚,“可我不满意。我想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遇到你,这次我绝不放手。”
鸾娘受不了他的目光,低头叹气,“当初你我不过见了寥寥几面,你何必如此?”
“不,我第一次见你就认定了你!”
怎么还是这样不知羞耻,鸾娘有些脸热,走得离他远了些,“可你知道,我是青楼女子,又如何有资格常伴你左右呢?况且,你并不了解我,你不会喜欢真正的我的。”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着你,至今房中无人。还有,你曾经怎样,我不在乎!我只恨,七年前没能真的带你逃离那里,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语罢,邝毅忽地有些动容,轻轻将鸾娘揽入怀中。
见她没有挣扎,邝毅用力将她揽得更紧,“天长日久,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鸾娘在心里不住地叹气。罢了,事已至此,他要如何便如何吧,就当是还他当年的一片恩情了。
她已人老珠黄,他却正当壮年,日后他娶妻生子,她再远远地走开便是了...
鸾娘颤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走吧。”
邝毅高兴,权当是她默许了,“走!”
...
回到寨子里,天色已经黑透。
“回来了吗?哑婆婆做了好吃的!”
还未进屋,邝毅就听到了顾云雀跃的声音,面色猛地一紧。
糟了!他才和红鸾说过他房中无人,此时突然出现个年轻女子算怎么回事。
邝毅想做些什么,可已经来不及,顾云三步并两步就走到了院门口。
正待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时,却见二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鸾姐姐!”
“顾娘子?”
邝毅不由得张大了嘴,“你们认识?”
“鸾姐姐绣工极好,在府上给我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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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裳呢!”
邝毅皱眉,“鸾姐姐也是你叫的?”该死,当年他也是这么唤她的。
“还有,你竟敢让她给你做衣服?”
鸾娘见他不悦,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在府上是绣娘,那是我的职责。”
邝毅却还是十分不悦,臭着脸对顾云说道,“哼,你以后记得,对她放尊敬些,她是我未过门的寨主夫人!”
鸾娘和红鸾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惊愕。
邝毅说完后也突然感到一丝羞赧,“走,吃饭吧。”
两个身形相似的女人看着他有些慌乱的背影,都颇觉好笑,二人相视一笑,随即一同步入内间。
这顿晚饭吃得有些沉默。
邝毅在脑子里盘算,得尽快给顾云安排个新住处,他的红鸾来了,可不能再让她不清不楚地住在他的院子里,免得教她误会。
顾云则喟叹,当真是上天助她。她看得出来,寨主对鸾娘情根深种,鸾娘却有些抗拒。她可没忘他前几日要她给他暖床的话,情况反转,这反而成了他在她手上的把柄,叫他敢压榨她!
鸾娘见邝毅皱着眉自顾自思索,顾云却心情极好地埋头干饭,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也端坐一旁斯文地吃着。
一顿晚饭结束,哑婆婆上前来收拾碗筷,鸾娘连忙拉住她问道:
“婆婆,请问今晚我住哪里?”
哑婆婆指了指邝毅,“啊哦啊——”
“婆婆是个哑巴。”顾云好心提醒。
邝毅连忙接话,“我这院子不大,仅剩的一间客房被顾云占了去,不如红鸾姐姐今晚在我那屋里对付一下?我去找个弟兄挤一挤。”
说着,他暗戳戳地觑向鸾娘。
鸾娘垂着眼没有说话。
顾云瞧出了她的为难,“我那间客房还有位置,鸾姐姐不嫌弃的话可以同我一起呀。”
鸾娘感激地看向她,转头对邝毅说道:“我觉得这样甚好。”
邝毅看向顾云,额头青筋暴跳,牙关紧了又紧,从牙缝里憋出一句,“那便这样吧...”
说罢,他又可怜兮兮地望向鸾娘,却见她已别开了目光。
他自讨没趣,干脆回房去了。
...
夏日炎炎,山间的夜晚却格外清凉。
身侧的鸾娘已安然入梦,顾云却忽然有些睡不着,干脆起身在寨子里四处闲逛。
她的玉坠不见了,这两日翻遍了院子和包袱都未发现,想了想近日行踪,只有一个地方她还未去找过。
今日正值十五,月色朗朗,不知是否因为山高,这里的月光照得人间格外亮堂。
顾云正待走近她给自己设计的“葬身地”,却忽然看见一点火光闪烁。
不会又烧起来了吧?
她连忙朝前奔去,却在看清那处情形时猛地刹住了脚步。
“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顾云矮身翻进了最近的院子,飞快将自己隐匿在茂密藤架背后。
天杀的,真是见鬼了!她都“死”了,这个周其钺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她得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