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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远行

作者:芦笛飞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天光隐隐,霜白的世界笼在奇异的冰蓝之中。


    将军府正堂里,平城的各位将领却早已在此等候。


    一大早突然从被窝里被薅起来,水米未进就踩着湿滑的路来这,好些人心里犯嘀咕。


    陆岐站在一众将领的最前排,神色不耐地杵着剑柄,半眯着眼打盹。后排的不少人也不遑多让,悄悄闭着眼养神。


    “诸位辛苦了——”


    周其钺的声音如利剑般划破寂静,堂中众人打了个激灵,连忙回神。


    “参见周将军。”


    “诸位免礼。今日匆匆请大家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屏气凝神,等待他的下文。周其钺身着军装,披袍带甲,如此庄重,想必要说一件大事。


    “这几日,本将军需前往州府向岑都督述职,平城的诸项事宜,就有劳各位大人了。”


    众人惊讶,又很快齐声应道,“臣等应尽职责。”


    陆岐也心里一惊,这事情怎的毫无征兆?


    “不过,城中不可一日无首领,我不在的日子里,平城就交给——”


    周其钺举着手中的军印,那是独属于他的印鉴,凡平城政务,加盖此印便可发号施令。


    空气有一丝凝固,所有人都紧紧盯着他手中的军印,等待着见证它被放入谁的手中。


    周其钺目光逡巡一圈,轻笑了一声,“交给陆老将军,可好?”


    众人神色各异,周其钺接着说道,“陆老将军祖上便守着平城,对此地已是了如指掌,且资历深厚,行事沉稳,由他来帮我看守平城,再合适不过了,各位觉得呢?”


    众将领自然称是。


    陆岐心里千回百转,怎么也没想到好事会突然发生在他身上,当真是上天助他。


    看来,他的好女儿妍微真的讨到了周其钺欢心,这美人计,当真好使。


    陆岐用力压下嘴角,朗声应道,“臣陆岐,定不负将军所托!”


    看着他恭谨地接过手里的军印,周其钺神色不变,“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没给陆老将军说呢。”


    陆岐正色抬头,看见了周其钺年轻俊朗的脸,这张脸上正挂着温柔的神色。


    “您的女儿,我甚是喜欢,此次将与我同行,还望您勿要挂念。”


    陆岐大喜,“此乃小女之福啊!多谢将军抬爱。”


    周其钺回以淡淡一笑。


    未等众人反应,堂后走出一女,头戴帷帽,轻纱葳蕤,衣裙轻曳,周其钺上前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出了府。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前行的脚步。


    将军府门口,早已停好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宁风带领着十几位精锐随行。


    流光扶着娘子上了马车,周其钺也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目送他们走后,陆岐手握军印,信步走上主位,看着堂下诸位将领,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虽然周其钺此举有些让他措手不及,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布置稳妥。


    但好在,妍微在他身边,这段时间直到他返程,自是有他谋划的时间。


    倒是眼下,这平城之主的位置,先让他来好好坐坐。


    ......


    顾云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把头上的帷幔取下来,瘫坐着喘气,一旁的流光正襟危坐,二人之间气氛僵硬。


    流光没有半点好脸色,明明说好的带自家娘子的,怎的就变成了这个毫无修养的女人!


    要不是他们以妍微小姐相胁,她才不想伺候她。


    顾云懒得管流光,只是万万没想到周其钺所说的出远门,竟需要她假扮成“陆妍微”。


    那一通莲步微移,可把她累坏了。


    突然想起什么,顾云掀开一旁的包袱,如愿地找到一本古籍,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这是昨日杨老给她的《营造范例》,几乎全是图例。


    他已经教过她最基本的规则和少许案例,剩下的,需要她自己慢慢领悟,并尝试亲手绘图。


    顾云于这方面有很强的天赋,一眼就看明白了书中实线、虚线以及各种空间映照关系。


    只恨手边没有工具,她恨不得立马做一个构件出来,然后试试照着它绘图。


    马车摇晃,没一会儿顾云的眼睛便看累了。


    这一段路周其钺不准她掀帘,她无事可做,逐渐有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顾云醒来时竟发现自己靠在周其钺怀里。


    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周其钺低低地开口,“醒了?”


    顾云连忙起身,伸手擦了擦脸,环顾四周,“你怎么进来了,陆妍微的丫鬟呢?”


    周其钺一把推开窗户,她顺着视线瞧去,只见天地广阔,苍茫的黄土地上覆着零星的白雪,厚厚的云在远处的天际卷动着,人的心境也不自觉开阔起来。


    还是在外面才自由啊。


    顾云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只见流光摇摇晃晃骑着一匹马,缰绳引在前方另一匹马上,牵引马上面还坐了一个面不改色的兵。


    “我不喜外人在身侧,就把她打发去那了。”


    顾云张大了嘴,“她会骑马吗?”


    周其钺轻笑,“放心,速度不快,她不会摔下去的。”


    远处的流光双脚踩在马镫上紧紧地夹着马腹,双手用力地抓着马鞍,一张稚气的脸庞绷得紧紧的。


    嗯...确实不会掉下去,但这都是流光自己努力的结果。


    顾云轻笑,对周其钺脾性里的恶劣又多了一分认识。


    忽然,顾云感觉到了身上的不对劲,下身一股热潮涌出,小腹阵阵胀痛来袭,她看了眼身边的周其钺,不知如何开口。


    周其钺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抓着她的古籍乱翻,斜斜的日光透过车窗打在他的侧脸,他看起来仿佛一个不服管教的桀骜少年。


    她抿了抿唇,权衡之下,终究还是开了口,“周大人...能否让这马车停一下?”


    周其钺看她秀眉紧皱,面色痛苦,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她胡乱点头,“是,快停一下吧...”


    周其钺连忙吩咐众人停下。


    队伍停下,流光立刻在马背上放松了身体,试探着活动僵硬的四肢。


    顾云一手攀在马车窗沿上,向外望去,寻找隐蔽的地方。可此时正处旷野,二月初的枝头还没出新芽,完全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


    她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怎么了?”周其钺不解。


    顾云咬了咬唇,只得说出实情,“我,我应当是月事来了,冲撞了大人,万分抱歉。可此时外面全无遮挡,能否请您回避一下,我,我...”


    “无事,我出去一下便是。”


    周其钺心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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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没有等她说完便出去了。


    天上的云依然厚重,卷动间四散漂浮着,远处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挂着些鸟儿的巢穴,等待着它们的主人归来。


    没过一会儿,云层之下的这队人马便继续前行了。


    顾云在马车里坐立难安,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涔涔冷汗。


    周其钺瞧着她发白的面色,也不禁担忧起来,“你脸色很差,确定只是来月事,而不是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顾云忍受着小腹的阵阵疼痛,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他,虚弱一笑,“没事,只是月事来了...”


    她的身子费力地蜷着,小小的一团靠在车壁上,周其钺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于是他轻轻地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他怀里。


    顾云下意识想挣扎,毕竟自古以来男子便视女子经血为不祥,许多男人更是一步也不远靠近这时的女子,就连她阿爹都会在阿娘来月事时离她远远的。


    她没想到他竟会揽她入怀。


    周其钺见她挣扎,面色一僵,她这么厌恶他的触碰?


    随即,他强硬地让她靠在身上,沉着脸正色问道,“可有缓解之法?”


    说实话,从前他对她发狠的时候,也没见她痛苦成这样过,周其钺面色沉沉,气压极低。


    怀里的一团没再挣扎,传来了虚弱的声音,“刘嬷嬷,会给我放个汤婆子暖暖肚子...但是,这次走得急,好像没带。”


    周其钺看了看窗外,温热的大手抚向她的小腹,轻轻地贴着,“别怕,快到驿站了。”


    怀中的人彻底没了声息,只轻轻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


    驿站的客房里,郎中正细细把着脉。


    屋内气氛紧绷,一旁的男人肃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屏息凝神。


    郎中不敢轻慢,使出浑身解数分辨床上的女人的脉象。


    她面色惨白,唇色乌青,细眉紧皱,紧闭的双眼之下眼珠乱转,显然昏睡中也十分不安稳。


    半晌,郎中心内稍定,“回贵人,夫人想必曾受过大寒,近两月又服用了不少寒凉之物,寒凝内阻,气血亏虚,难免会在月事来时腹痛不已。”


    郎中本以为这等小事,贵人理应放心才是,却见他眉头皱得更紧。


    “这病可能治?”


    “这,这根本不算病,左不过夫人自己熬过去就好了,月事结束,保管整个人又生龙活虎的。”


    忽然一记眼刀过来,这么严重也能说没病?


    郎中读懂了他的眼神,瑟缩了一下身子,“不...不过可以调理,夫人这次疼得厉害,想必是前两日才服用过避子药?”


    看着周其钺垂下了锐利的眼,不知想到什么,郎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


    “您与夫人若以后还想要孩子,避子药最好能停了,再细细调理补上亏空的气血。这样一来,每月腹痛可解,来日子嗣也可盼。”


    周其钺再次抬眼,眼神已不似方才可怖,“行了,退下吧。”


    宁风候在屋外,见郎中出来,连忙奉上诊金。


    屋内则重新归于寂静。


    周其钺走到床边,神色晦暗不明。半晌,他伸手拂开她脸上被冷汗凝住的发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随即,他俯身将她的手放进被窝,触手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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