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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妍微

作者:芦笛飞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又过了几日,顾云终于弄出了满意的犁具——一个女人也可以独自使用的犁具。


    “快来看看——我的大作!”顾云拿着一个大家伙冲出了木作房。


    刘嬷嬷和春霞闻声快速凑了过来。


    “哎哟,这物什倒没见过,有何用处呀?”刘嬷嬷打量了两圈,率先发问。


    顾云满脸兴奋,“你们当然没见过,这可是我创造的,独一份!”


    说着,顾云走到院子里随便找了块空地,“你们看好啦。”


    新的犁具在前端加了一个木轮,后侧一根横木稍加延长,横木中间固定了一根削尖的粗木,便是犁头了。


    整个物件并非一气呵成,上下却不见一根钉子。


    顾云用犁头扎破土壤,她再稍稍施力,犁具轻松前进,稳固如山,不见一丝松动。


    “这竟然是用来犁地的呀,快让老奴看看,以前种地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么轻便好用的犁具,怎么也得用上耕牛或是两三个壮汉才成!”


    刘嬷嬷满眼惊奇,连忙上手试了一下,没费太多力,犁具轻松运转着,“顾娘子您真了不得!”眼里是由衷的钦佩。


    春霞小时候也是种过地的,见过大人们怎样犁地,她也好奇地试了一下,她力气小,推起来感觉并不轻松,但也能推动,看向顾云的眼睛里也满是钦佩。


    顾云也很有成就感,“好啦!下次给周大人看看,说不定可以给新来的村民们帮帮忙。”


    说着,她忍不住幻想着大家都用上这个东西的情景,不禁笑咧了嘴。


    完成了一个大工程,白天又高兴得直接在院子里犁了一小块地出来,顾云这晚睡得极沉。


    可不知为何,她越睡越热,却怎么都踢不开身上的“被子”,难以启齿的地方时不时传来阵阵酥痒,但就像踢不开的“被子”一样,顾云怎么也躲不开作乱的手。


    终于受不了了,顾云猛地睁开眼,只见果然是周其钺!


    他俯身凑近她的耳朵,低哑的声音传来,“醒了?”


    顾云喘着气胡乱应了声,她今天实在累得慌,一点也不想动弹。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块被犁的地。


    想到这,顾云猛地起身,“对了!我新做的犁具做好了,走,带你看看...”


    话音刚落,她就被周其钺重新按下去,“急什么?这边的地还没犁完呢。”


    顾云红透了脸,敢情他和她想一块去了?


    然而,一阵折腾过后,顾云累得倒头就睡,向周其钺展示犁具已是第二天早晨了。


    周其钺看完她的示范,脸色像往常一样淡淡的。


    顾云心里没底,凑到他面前问道,“到底行不行呀?可以的话咱们让村民也试试呗。”


    周其钺看着眼前满是希冀的大眼睛,不由发出一声轻笑,抓着顾云的手臂就往外走。


    “走吧!去西郊。”


    顾云眼里也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笑意。


    下了马车,顾云看见王载晞居然也在,有些惊讶。


    周其钺见她盯着王载晞,解释道,“若是你这独轮犁具好用,他来负责推广。”


    对于王载晞,顾云既期待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此时,她的呼吸都无法控制地变快了。


    上次正旦日一别,已有二十来天没有见面。


    他为她得来的那盏莲灯被她好好保存着,送她的洮河石砚也仔细地用着。


    说起那块石砚,她还没找到机会补他银两呢,言杞识货,那必然是个好东西,她也不好白白用了去。


    若是他来推广犁具,那她就又能有机会和他相处了...


    掩下心里的种种思绪,顾云礼貌一笑,“有劳王大人了。”


    王载晞也礼貌一笑。


    顾云正准备向田埂走去,周其钺突然发问,“你怎么知道他姓王?”


    顾云懊恼,一时间心如擂鼓。


    在周其钺眼里,他们似乎只有摘红梅那次在山脚下遇见过,但他二人以表字相称,并未透露姓氏,她不应该知道他姓王。


    不对,周其钺不是监视她吗,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二人有过接触?他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这么想着,顾云也就问了,“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周其钺看着她坦荡清澈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无事,走吧。”


    王载晞看见二人互动,跟在后面,默默地没有作声。


    田埂上依旧有一些人艰难地犁着地。


    有耕牛的家庭,早已经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现在还在犁地的,多半是逃难来的贫民。


    若是再不赶紧把地翻出来,恐怕之后的时点都赶不上了。


    王载晞是这边的熟面孔,他出面张罗,大家很快就聚集来了。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想给你们提供一个新的犁地工具。”


    王载晞示意面前的工具,“来,有谁想先试试?”


    众人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人先发问了,“这玩意儿咋使啊?”


    顾云站了出来,甩开袖子,隔着棉布握上手柄给大家示范。


    衣袂翻飞又落下的速度很快,但王载晞还是看到了她小臂上暧昧的红痕,连忙别开了眼。


    顾云却已经用犁具推开了一小段距离,“看到了吧?这样推着往前就行。”


    众人大惊,一个女子也能使用?


    问话的汉子见状,先站出来试了试,只见犁具在他手里推进得更无阻碍。


    “这东西不错!我一个人就能干一亩地!”


    说罢举了举手里的独轮犁具,“有没有哪个娘们儿想试试的?”


    在场也有些来看热闹的女性,闻言踌躇不前,自古就没有让女的来犁地的,这种体力活都是耕牛或者汉子的。


    顾云的目光巡了一圈,突然撞见了一双熟悉的脸——当初和她一起逃难的王婶!


    因变化太大,王婶此刻与顾云四目相对了片刻,才终于确定眼前的贵人就是当初一起逃难的妹子。


    一瞬间,王婶因心虚别开了眼,但片刻后,她咬牙站了出来。


    “我来!”


    她走到中央,用力推了一下,犁具猛地往前冲了一步,王婶欣喜,没想到她一个女子也能推动,这东西竟真的省力。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东西真好!官老爷快多弄些来吧,我们这些新来的,没有家底,眼看着都快赶不上春播了。有了这个东西,肯定能多种粮食。来年收成好了一定多给官府交粮!”


    “是啊!”


    “对啊!”


    周围的村民纷纷应和。


    王载晞发话了,“这是自然。既然可用,官府这便加班加点地生产。”


    村民闻言纷纷跪拜,“多谢官爷!”


    周其钺看差不多了,“好了,这个现成的就留在这里,你们先轮番用着吧。”


    说着看了眼顾云,顾云欣然朝他点头。


    周其钺嘴角微勾,没有移开视线,接着说,“至于量产,你把你那堆构件和图纸给王大人,让他去处理就行。”


    王载晞自无不可。


    顾云含糊应了,但心里却犯了难——


    图纸?构件?恐怕他们看不懂啊...


    恐怕到时候周其钺只能允她多多出府,去现场指导了。


    王载晞和周其钺各有公务要处理,回程只剩下了顾云。


    她难得来西郊一趟,此时的空气里已隐隐有了春天的气息,她有些舍不得回去。


    环视四周,顾云突然看到一个踌躇的人影,竟是王婶子。


    她的身侧还有些颇为眼熟的人,都是当初张南村一起逃难的村民。


    应是都认出了她,他们的神色都有些犹豫与羞愧。


    顾云面色沉了下去,向他们走了过去。


    一些村民见她走来,连忙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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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走掉了,仿佛怕顾云瞧清他们的脸。


    剩下的人面色却坚定了些,见她走近,恭谨地跪拜行礼。


    “参见贵人。”


    “起来吧,有话想说?”


    几人对视一眼,却没有起身,最终是王婶艰难开口:“我们...既然又见到了您,还是想向您当面表达歉意,当初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您...”


    说罢,他们又向顾云重重磕了个头。


    “您吉人自有天相,连带着我们也得以在这里重新安顿,我们实是该感谢您。”


    王婶话中已隐隐带有哭腔,“村长他身子不好,没能熬过年关便去了。我们这些小民,如今已是艰难求生,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再和我们计较...”


    顾云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恨他们吗?应是恨的吧,毕竟他们曾经打算分食她。


    可她心中又浮现出了王婶一路上对她的照顾,她分给她的炊饼、她搀着她一起走过的路、寒夜里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其实可以说,所有张南村民对她加入队伍的默许,都是一种善意。


    她知道他们怕她报复,可她发现自己好像无法恨这些具体的人,仇恨追本逐源之后,会是什么呢?


    是一个人的恶念吗?


    顾云觉得不是,张南村民本性不坏,但这残酷的世道非得把人逼得不像人。


    如果非要恨什么,她恨的应当是这无休止的战争。


    战争,毁掉了她的家园,带走了她的家人,连带着她也活得千疮百孔。


    眼前的人,也不过是被战争迫害的人而已...


    王婶一行人就不闻声,战战兢兢,终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起来吧,我从来没想过要向你们追究什么,但是我也的确不想再见到你们。”


    “平城是个好地方,你们好好在这安家吧。”


    仇恨太重了,顾云的心早已习惯了轻装上阵,背负不了那样的东西。


    就让她彻底将这件事抛于脑后吧,人生那么长,她想再向前走走。


    “多谢贵人,大人大量!”


    再抬头时,衣着华贵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想到他们不仅不会被她找麻烦,今后还会受到她的恩泽,愧疚溢出心口,快要将他们压垮。


    “要不...等我们的日子好起来,给她立个生祠?”


    “好,这样的人,该祝她余生顺遂才是。”


    ...


    顾云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心情有些低落。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任由景色从眼前一一掠过。


    行至将军府前的主干街道,顾云突然被一辆马车吸引。


    那辆马车雕花精美,垂檐拱角,外侧饰有白玉兽首,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形制。外有侍女、护卫随行,看起来里面似是一位女性。


    会是谁在里面呢?


    顾云的马车即将转弯,她一般只能从侧门回府,那辆马车却直直往正门驶去。


    “停下。”她忽然叫停了车夫。


    那辆马车此时也刚好在正门处停了下来。


    顾云朝前望去,随即微微睁大了眼。


    只见侍女扶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年轻娘子下了马车,年轻娘子头戴帷帽,轻纱浮动,阻隔了大家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轮廓。


    虽然看不清楚,但她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丝矜贵之气,整个人仿佛一片春日初开的桃花瓣,没有人会怀疑面纱之下的美貌。


    原来真正的贵女是这样的啊。


    在绝对的美貌与气度之下,身为女子的她竟也不自觉生出了一丝怜爱之心。


    顾云远远地看着这幅美人图,惊艳之余,不禁生出些许欣羡,那样的女子,想必不会和她一样过得这么苦吧?


    最终,顾云按下种种情绪,神色如常地吩咐马夫:


    “走吧,回云晖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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