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冬末初过,积雪刚刚融化掉,寒气还未褪尽,昨夜又逢一场阴雨。
沈家大宅的莲花池前站满了一堆人,一并朝池中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
一抹娇俏明艳的身影立于最前,少女面容姣好,身着芽黄色齐胸襦裙,墨玉一般的青丝挽成流苏髻,海棠玉簪点缀于发间。
池畔柳枝又生出了点嫩芽,只是这点亮色和她相比起来,也显得黯然失色。
沈扶雀唇角含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伸手指向了那荷花池中央,嗓音懒洋洋又足以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诶呀,母亲大人送我的金钗子掉到里面了,有谁愿意跳下去帮我找一找啊。”
春天还未真的到来,池子里的水也刚化开没多久,池水还是那么冰,谁会愿意下去挨冻。
这边话音刚落下,在场的人就像受到了某种指示似的皆回头,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墙角处抱剑闭目养神的男子身上。
此人站得远,长了一副出挑的好样貌,低垂的侧脸有些冷硬,简单一根发带高束黑发,身姿修长笔直,墨色劲装束身,周身一股凛冽之气,如挺拔的松一般惹人注目。
而他也如恰巧感应到了,又或是听到她的声音便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快睁开了眼睛,这便见着了几十只形状不同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沉翊抬眸,眼尾略微上挑,剑眉压得很低,目光在眼前一圈人身上扫了一遍,最终停留在那一抹倩影上。
她就静静站在那里等着,说罢那句话后就不动了,也不催促,也没再说别的,她没有特别命令谁下去找,可是他很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
无非是在等着他主动下去,不然是绝不肯罢休的,总会想出别的法子折腾他。
沉翊没说什么,怀里的长剑被随手丢在地上,顶着这十好几人如炬的视线,径直朝沈扶雀所在的地方迈步过去,膝下几指长的位置,黑色衣袂随着他的动作摆动,从她身侧路过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停留,扶着池边的围石利落跳了下去。
沈扶雀得意勾起嘴角,看着池底下四处寻觅的他,故意拖着腔调:“你可找仔细一点哦,那可是从祖上传下来的,是母亲亲手送给我的,过两天母亲生辰,我是要戴上的。”
既是珍贵之物,又怎会日日戴在头上招摇过市,再者,若是真的戴出来了,好好地插在发上,怎会掉到水池子中央。
那水里究竟有没有她所说的金钗子,大家差不多都能猜得出来。虽然看着沉翊这么无端被迫受冻也觉得不公平,但时间过去了好一会儿,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说句话。
三小姐自小刁蛮跋扈,从来不是跟谁讲理的那一卦,他们不敢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了。
自从八个月前,沉翊被家主从外面带回来起,就没有一天不在遭受沈扶雀的欺负,众人似乎都习惯了见到他被她为难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沈扶雀小声打了个哈欠,像是看得无趣了,叫来了下人:“夏婵。”
一旁的夏婵闻声小跑过去,一边轻扶上她,一边问着:“小姐,您累了吧,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外边儿太冷了。”
一主一仆就这么把沉翊留在水池子里,转身离开了,步子不紧不慢地回了竹云院。
*
芙蓉纹路窗子半开着,几缕碎光透过帐幔穿进来,一张紫檀木大床前,梳妆台上整齐摆着妆匣首饰。
沈扶雀从面前的铜镜里瞧着夏婵欲要拆解发髻的动作,那把漂亮的海棠玉簪被她轻轻拿了下来,放到了面前的匣子里。
簪子与硬匣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此同时,沈扶雀从那反光的铜镜中见着了从门缝里挤进来的一个白面团子。
她轻咳了一声,拦住了夏婵的手:“夏婵,你先下去吧,我突然想自己呆一会儿。”
夏婵微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没有多过问,道了声“是”,便慢慢退出去了。
那白面团子长得跟个鬼魂似的,悠哉悠哉地飘过来,路上和即将走出去的夏婵碰上面,还举起没有手指的手打了个招呼,即使夏婵根本看不到它,也听不见它讲话。
它飘过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嘴刚张开:“怎么样,今天——”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完几个字,它圆滚的身体突然被人类的两只手钳住,在惊慌的喊叫声中被她举到头顶,又被毫不怜惜地大力扔下去。
“啊啊啊——!”
好在它只是一个虚体,怎么整也疼不了死不了,在三面墙壁之间梆梆梆地弹了几下,晕乎乎地停下了,虚弱地说:
“你又发什么癫?”
“发癫的是你!”
沈扶雀看见它这副模样就来气,“都过去大半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白!真是不争气!”
小白晕头转向,缓了很久,憋屈地咽了口唾沫。是啊,大半年过去了,有没有人给它结算一下工伤费啊,它怎么觉得自己受到的虐待根本不比沉翊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蛮不讲理的宿主……
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卑微的系统了吧。
“恕小的说句直话,小的这么白,还不都是因为宿主您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她伸手指着它,眼神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小白怂包似的低下头,声音也变得弱弱的:“尊敬的宿主大人,您再加把劲吧,角色沉翊的仇恨值连百分之十都还没到……”
沈扶雀泄气了一般,一屁股坐回去,和铜镜里的自己四目相对。他脾气就这么好的吗,怎么惹他他都不生气。
镜中的女子苦巴巴皱着那对柳叶弯眉,黑瞳清亮明净,给人一种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感觉。仔细算算穿进这本灵异复仇小说已经有两个年头了,一开始她觉得荒谬极了,不敢相信这么不切实际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为此骂了小白好长时间,威胁它回到现实世界里一定要报警抓了它。
大约八个月前,沈家的家主在一次捉鬼途中偶然遇到了沉翊,无意间触到他的脉搏,心存疑虑,担忧他留在外面会引起事端,于是将他收为徒弟,给带了回来。
终于是盼来了主角,从此她便开始了漫漫的找茬之路。
如今所在的这本书是二十多年前的一本古早复仇文,那个时候还是出现过挺多非正义主角的,这个男主就是一个典型的反派人物。
几千年前,天地始辟时,人界与鬼界分处异境,互不侵扰。直到鬼界之王开启了两界互通的门,亲手撕毁了这一片安详,地狱里的鬼怪怨灵蜂拥而出,从此人间陷入了混乱之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几个出类拔萃的捉鬼大家族联手组成了御鬼世盟,与鬼王展开了将近百年的斗争,终于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将他斩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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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怨如鬼王,怎么能心甘情愿地死去,他早就在被他们的那把剑斩下来的前一刻将自己的灵魂生生扯了出去,承受了悲壮惨烈的痛苦,为自己赢来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而沉翊便是那具从出生起就被鬼王沉寂了千年的灵魂所选中的身体,他的体内沉睡着的是巨大的力量,一旦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人间将会迎来下一轮的磨难。
很不幸,沈扶雀魂穿的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就是那御鬼世盟里沈家的三小姐。
从来没有在作者笔下被提及过哪怕一次,甚至连自己的脸都没有,只能与她同用一张脸。
眼前的这个摔不死的白面团子就是那个强行把她拐过来的人贩子,从刚穿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绑定了本书男主的仇恨系统,只有将他的仇恨值拉到百分之百,让他被恨意控制和利用,觉醒了前世记忆,这样一来才能推进主线情节,她才能从这里活着离开。
真是作孽,她现在在做的竟然是帮着敌人往自己家打……
一直不敢吭声的白面团子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尊敬的宿主大人,小的勘测到角色沉翊正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哦,您的机会又来了,今天日落之前请务必要涨到百分之十哦。”
“你!”
沈扶雀几乎是一听到它下达命令的声音就火大,抬手想打它,小白及时反应过来,灵活地绕了一个圈,虎头虎脑的,冲着沈扶雀狡黠地龇牙乐。
沈扶雀哼出声,狠狠剜了小白一眼,而后真的起身往外头走了。
除此也别无选择,那该死的鬼王总是会想法子控制沉翊的,她不努力点,让自己尽快离开这里,就只能被迫留下等死。
沉翊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外,神色淡漠,腰带束出劲瘦形状,往下湿了个遍,衣摆滴答滴答往下滴着水,水珠落到地上成一个暗色的圈,圈住了他。
不远处的房门突然打开,他毫无预兆地和里面的人对视上,只是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一下子变了脸,眼尾尖尖地勾起来,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沈扶雀快步走过去,步子带风,一边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怎么样,交给你的事做到了吗?你把我的金钗子找上来了吗?”
沉翊低头瞧着跟前矮了一个头的人,这个让他很不喜欢的人,默声半晌,才说:“没有。”
这回答正中沈扶雀下怀,因为她要找的金钗子正安详地躺在她的妆匣子里,池子里头是什么都没有的,他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你怎么这么没用?”她上手摸了一把沉翊腰间湿透了的地方,沾了一手的水,又嫌弃地抹到他上半身干的地方,“水又不深,水面就这么高而已,这你都找不到,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三小姐。”
沉翊突然开口,抬眸看向沈扶雀,沉静的眉宇间隐隐透露出几分烦扰。她的把戏来来回回就这几种,诬陷、嫁祸、撒谎……一点花样都没有,当真令人讨厌。
“水里什么都没有,您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何必这样弯弯绕绕。”
沈扶雀被人说中了心思,也不见恼,因为她清楚沉翊早就知道自己和他不对付了,顺势指责上他,十分地蛮横不讲理:
“你这是什么态度?水里没有,难不成是我故意为难你的?你自己做不好事情,倒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我罚你在我院子里跪上一宿,好好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