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醒,带了些没揉开的浅橙。步栖渊站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拢了拢被风拂乱的前襟,垂目望着地面。
过了许久,远处出现了一丝与原先不同的风声,那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手中提着一柄修长的剑。
步栖渊仍垂目望着地上的青草。这一片距泽音城有一段不短的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遍地都是些乱糟糟的野草。
“你来了。”
“我来了。”
步栖渊转身,看到了提剑而立的赵之闻:“凡人之身,想要杀我?”
“没错。”
步栖渊抬起手,手中缓缓现出流光,那流光逐渐凝为一柄灵光流转的长剑。
“请。”
赵之闻微微一笑,下一瞬人影却消失在了原地。步栖渊抬剑格挡,剑影交错间爆出夺目的光。顷刻间剑光缭乱,两人的身影俱化为模糊的残影,一时风声鸣啸,剑吟夹杂其中,如同骤然席卷的飓风。
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过了无数招。步栖渊后退数步,看着同样刚刚落稳的赵之闻。
步栖渊的肩膀被无名划出一道剑痕,伤口裸露在风中。赵之闻身上竟没有伤口,唯有袖口裂了一片。
赵之闻方才所用的招式,正是“行云”。
步栖渊低笑了一声,随后缓缓抬手。无声的灵力暗涌,最终如浪涛一般卷向赵之闻。
但灵力顿在了空中,另一股温和的力量悄然抵挡了灵力的迫近。两股力量于空中相遇,周遭的野草在它们的压迫下如被巨物碾过般伏于地面,力道交汇处尘土飞扬。
步栖渊陡然双掌一翻,方才低沉的灵力忽而再次集聚,随着他默念的咒诀在空中结为法阵。霎时,法阵笼罩在赵之闻上空,似是要将他封印于此。
赵之闻缓缓抬起握剑的手,袍袖翻动,在空中画出上下半圆。一股温和的力量陡然向上而生,使那下压的法阵不能再向下一寸。他一手握着无名,另一只手抚上剑身,剑上映着法阵的光,宛若一条地平线,将上下截然不同的景象蓦然划分。
剑的上方,法阵符文流淌,光芒万丈,蕴着千钧力道,像是要将一切都尽数压制。剑的下方,地上的春草向上拔节,甚至有一些原本只露了头的草叶猝然破土而出,迎风而立。
这是“见生”的要诀。
他宽大的衣袍拢着劲力,在风中翻飞。步栖渊双掌下压,那法阵上登时华光流转,挟着汹涌的力道便覆压而落。
赵之闻抬眼看了一眼缓缓下落的法阵,左手一弹剑锋,无名发出悠扬的吟啸。随后他一扬右手,剑锋落于地面,周遭猝然爆发出凌厉的剑气,竟将那下压的法阵生生撕裂出一条缝隙。
但法阵仍在向下压迫,几乎要触及赵之闻飘起的长发。他却倏然掠起,身形似一柄无匹的剑,从那法阵的缝隙破风而出。
法阵轰然落地,赵之闻原先所站之地尘土飞扬,剑气与灵气搅和于一处,如同暗卷的怒涛,将触及的草叶与尘土裹挟而起,一同在空中急旋。
赵之闻的剑挟着酝酿多时的力道刺向步栖渊。剑锋划过光线柔和的长空,像斑驳纸卷上寂寥的笔锋。
剑锋划破了步栖渊的前襟,却没能更进一步。
飞扬的尘土纷纷扬扬地下坠,乱舞的剑气和灵气于此时骤然宁息,方才发出声音的一切顿时变得沉默。
辽阔的地面上,只余赵之闻和步栖渊的喘息声。
赵之闻的“归尘”没能将步栖渊击杀。
他垂眼,无名停在步栖渊胸前,拦住它的是一块护心镜。镜上的符文流转着灵光,显然是一件神器。
血滴落在地,步栖渊的剑穿透了赵之闻的心口。
下一瞬,护心镜无声地裂开,步栖渊吐出一口血。
*
几人出了泽音城,分头寻找赵之闻和步栖渊的踪迹。崔羽落跑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发现了两人。
步栖渊倒在不远处,似是失去了意识。她跪坐于赵之闻身前,望着他胸前冒血的窟窿,有些慌乱地伸手捂住那刺目的伤口,似是这样做的话那些鲜血便能流得缓一些。
她望着赵之闻沾血的面容,紧抿着的唇抑制不住地发颤。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沉痛得上不来气。
她竭力运功,试图用从书上看到过的疗愈咒法治疗眼前的重伤之人,体内的气息却开始不受控了起来。
心口的一股力量似是受到感应,自行地开始向某个方向汇聚。它们自她的经络流转至那只手上,又从她的手掌萦淌而出,轻柔地汇入赵之闻的胸口。崔羽落怔然看着那伤口,低声唤了句“前辈”。
神力潺潺流动,温和地护住他的心脉。伤口很快不再流血,而那被重创的心口竟然在神力的护佑下缓缓开始愈合。
崔羽落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之闻的心口,片刻后,原本可怖的窟窿已然愈合为一个寻常的伤口,染血的衣料下,神力呈现出柔和的光。
她紧张地看着赵之闻,期许他下一瞬便能醒来。
过了许久,那丝神力仍未消失,而是如一羽吉光,护在赵之闻的前心。
赵之闻缓缓睁开眼。崔羽落呼出一口气:“前辈。”
他垂目看到了萦绕心口的神力,微微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
崔羽落低声问道:“前辈,你感觉怎么样?”
赵之闻抬眼看到她,扯动嘴唇,无声地笑了笑,嗓音很沙哑:“还好,应该死不了。”
崔羽落听到赵之闻说出“死不了”三字,眼中浮现出一丝欢欣:“真的?”
“真的。”赵之闻仍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他看着露出日头的天光,眼神有些疲惫:“多谢你。”
崔羽落想起方才几人对他的怀疑,心中难受得紧,哑声道:“不是我。刚才是……我体内的那缕神力自己开始汇入你的伤口,是它自己使裂开的伤口和心脉愈合的,而不是我。”
赵之闻笑了笑:“那还是要多谢你,多谢你来寻我。”
崔羽落心中一酸,低声道:“真的……不用谢我。”
“那我们回去吧。”
崔羽落看了一眼不远处不省人事的步栖渊:“他……死了吗?”
赵之闻摇了摇头:“应该还没有。他心口处有个护心镜,抵挡了我的全力一击。”
崔羽落在步栖渊周围看到了碎裂的镜子残片。她回头看向赵之闻:“前辈,那他既然没死……”
赵之闻道:“扶我起来吧。”
崔羽落忙“哦”了一声,向赵之闻伸出手。赵之闻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但不知为何,崔羽落感觉赵之闻握住她的那只手凉得可怕。
赵之闻的手指骤然发力,崔羽落只觉浑身一麻。
他的手指极快地点了她的几处要穴,使她再不能挪动一毫。崔羽落想要问为什么,但她连开口也无法做到。
赵之闻坐在她面前,温和一笑:“抱歉了。”
这时崔羽落方注意到他的脖颈。
那里的经脉不正常地突出,缓缓攀过赵之闻苍白的脖颈,如同苍木的虬枝。
赵之闻注意到她的目光,平静道:“你看到了?江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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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功法,名叫‘一口气’,具体来说便是强行运功,从而达到在一段时间内强行提升功力的目的。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而这‘一口气’,也的确只有一口气,待这一口气的时间过去,使用之人便会遭到反噬。”
崔羽落记起之前在连波亭中,宁云便是使了“一口气”,想要和赵之闻搏命。但之后宁云也自如地离开了,所以……
赵之闻看着远处的天色,自嘲地笑笑:“这‘一口气’亦有差距啊。以凡人之身,逼近凡躯的极限,定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纵使你们用法力为我救治,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他转头面向崔羽落,淡淡一笑,随后抬起手,掌心朝向她。
一股强悍的内力自那只手涌进崔羽落体内,它厚重而绵长,却又如水一般,轻易地和她脉络中的灵力相融,一同在她的四肢百骸内流淌不绝。
“事已至此,还请念及我们的同路之情,替我报仇吧。”
语毕,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崔羽落死死盯着他,觉得这不能动也不能言的时间好漫长,漫长得像是过了许多年。
过了不知有多久,那股流淌入她体内的内力断了。赵之闻猛然吐出一口血,无力地说:“还有这个。”
他将手指点在自己心口,那股环抱着他心脉的神力如同一缕游动的丝线,被赵之闻缓缓从胸口抽了出来。
随着神力离体,伤口再次开裂,鲜血轰然涌出,将赵之闻的灰衣染得鲜红。
他伸出手,神力再次进入崔羽落体内。
“好了。”
赵之闻再次出手,解了困住崔羽落的数个穴道。崔羽落的束缚被解开,骤然伸手运气,试图再次将神力传入赵之闻体内,但这次那神力再次不听使唤,只在她的经脉中徐徐奔流,却一丝都传不出去。
赵之闻再次吐出一口血,缓缓道:“没用的。”而后偏过头。
他的身躯倒在了地上。
崔羽落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脸。片刻后,有一样东西忽而从她体内飘出,又缓缓飞向赵之闻。它飘在赵之闻的心口上方,如水中的流火一般浮浮沉沉。
——是神女的那缕怨念。
而后,从赵之闻的心口,有一滴还未凝固的血逐渐上浮,最终汇入那缕怨念中。
崔羽落茫然地抬眼,望着那沾了血的怨念。
下一瞬,她周遭的景象蓦地开始变幻。等一切再次静止下来,她仍怔忡地望着前方,赵之闻和怨念却已然消失了。
草木的清香扑入鼻腔,她注视着不远处的玉兰花,心不在焉地想:这又是到了哪里?
妇女清越的嗓音传入她耳中,她在听到内容的一瞬僵在原地。
“之闻,回家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从声音传来的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边跑边回头喊道:“我很快的!我吃完就出来,你们等等我!”
——是二十几年前的赵之闻。
崔羽落缓缓站起身,向赵之闻跑来的方向走过去。在玉兰花下,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男孩。
她之前在神女的怨念中见过他们。
十二三岁的女孩声音脆生生的:“雪枝,你是不是也要回家吃饭啦?”
这时二十几年前的神女。
而雪枝笑着答道:“是的,那你和阿年不要跑远,我吃完饭继续来这里找你们。”
席年温声道:“自然。阿意,我们等等他们。”
崔羽落进入的幻境,是更早时的溪桥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