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枝拈起蜜丸闻了闻，又碾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却也不敢吃。她把蜜丸塞回药瓶，抱着腿静静看着火光。
朔风怒号，瑟瑟侵骨。
三人追出去不久，高骏猝然勒马上前拦住二人。
“一人一马顶多带走一人，同时带走小枝和阿生，为什么不直接驾走马车？”
息切之喘着气道：“或许是马车目标更大，车辙痕迹更容易被我们找到？”
“分明蹄印也很明显……糟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话音刚落，执嫣即刻掉头，息切之紧跟在她身后。
高骏扬鞭打马，倏尔耳廓一动，对二人喊道：“有埋伏，勒马！”
执嫣闻声收缰，息切之却慢了半拍，已从她身后窜出：“完了完了，这马不听使唤啊！”
执嫣看清他马屁股上的羽箭，打马向前，比息切之前行半步，对他伸出手：“跳马，我接住你！”
息切之不觉发怵，又见她神色定定，心一横，抓住她的手坐上马背。
执嫣当即勒马，眼看着息切之的马横冲直撞跑向道旁，被乍起的火光撕成碎片。
高骏的手紧握成拳，夹腿上前，与执嫣并行。
伏兵自荒丘后钻出，持戈在前，约摸有三十余人。
以一敌十，突围并非难事，可火信引燃声滋滋入耳，不知何处还埋了硝石。几人对视一眼，默默整好几欲松散的面巾，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高骏跳下马，兜起地上捡起数十粒碎石，交给息切之：“切之，你鼻子最灵，闻见硝石就丢石头引爆。”
说着，高骏又解下背上箭囊，一并将长弓交给执嫣，摘下皮质护韘，戴到她指上系紧。
未及开口，已听执嫣沉声道：“我会控制好马踩在安全处，你及时跟上，务必小心。”
高骏颔首，跳上马，见执嫣已弯弓射开一条去路，息切之丢下的石子将埋伏引燃，数名伏兵躲闪不及，血沫横飞。
高骏紧跟在后，挥剑斩落眼前穷追不舍的伏兵，剑锋打在他们惊散的马上。马儿四散逃窜，同遍地飞沙一同炸裂。
再往前便到榷市，高骏马不停蹄，回望身后，一点寒光消隐在尘沙漫天的狼藉中，越来越远。
几人回到驿舍，方才还停在马厩的马车不见了，连着程赋生的马也不见踪影。
马厩只余数道拖痕，和一对一深一浅的脚印。
执嫣顺着车辙和蹄印所去的方向，起身北望苍茫雪岭，心中沉郁。
“一天了，但愿小枝安然无恙。”
三人策马一路向北，一入山中，便被猎箭所阻。
执嫣认出灰白相间的翎羽，朝山坡喊道：“莫阿翁，是我！”
箭雨停歇，毛茸茸的帽顶从山坡后钻出，琥珀色的杏眼眯着，在见到执嫣的那一瞬，睁大了笑意。
莫兰跨下山坡，直奔执嫣，执嫣正要上前，顿觉手臂一紧。
她见高骏满眼警惕，低声道：“她是莫阿翁的女儿，不会有诈。”
高骏一松手，执嫣腿间一紧，迎上莫兰。
“阿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要不是我眼尖，你早被阿大的箭射穿了！”
“我有位朋友遭人绑架，我循着车辙印找到了这里，你这些天可有看到马车入山？”
“马车没有，今天倒是逮着个天胤男人。他听不懂曜辰话，人都冻紫了还非要往山里闯，真是个傻子。”莫兰一歪脑袋笑道，“不过，他的马倒真是匹好马，我去牵来给你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高骏远远见那女子走了，又听她高喊“你等着啊”，山头锋利的箭矢又露出头来，不由打马上前，驰到执嫣身畔。
“如何？”
执嫣摇头，眉头紧锁：“阿兰没有见到马车，我们可能追错了方向。”
执嫣说着，便见莫兰踏马上前，她看清程家马场的印迹，忙抓住缰绳问道：“那个男人在哪里？”
阿兰看了眼执嫣身后的高骏和息切之，挑眉问道：“我瞧那个骑白马的挺在意你，你怎么反倒关心另一个？”
执嫣白她一眼：“快把人放了，等我找到人，请你喝最好的醇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琥珀色的杏眼一弯，莫兰吹响挂在胸前的骨哨，山后蓦地窜出一个男人，扛着程赋生一路小跑到了莫兰面前。
程赋生喃喃不停的嘴在见到高骏之时闭上了，只一瞬，又大声挣扎着叫喊起来：“高骏，你快，快进山，我在路口捡到了小枝的发带，她一定在山里！”
莫兰倾身同扛着程赋生的男人低语几句，直起身看向执嫣：“阿册说，昨日确实有马车闯山了，只是我和阿大都不在，没能拦住。”
二人声音低语速快，程赋生勉强听到了部分，又见高骏没有动作，只当他们不肯放行，忙扭向息切之喉道：“息切之，快去救小枝！等把人救出来，我就叫你哥哥！”
“嘁，谁稀罕，按辈分，你本来就该叫我哥哥！”
息切之嘴上嫌弃程赋生，却上前数步问道于莫兰。
息切之虽是天胤人，曜辰话却说得利落，莫兰当即便同阿册商量，要给几人带路。
阿册面露担忧，却还是点头放行。
“你这骨哨真能让对面的狼群退避三舍？”执嫣与她并驾，不由问道。
“骨哨虽是狼王骨头做的，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狼群早就有了新的狼王，谁还怕这个呀？向云开还戴着狼骨扳指呢，也不见得狼群怕他呀！”
执嫣见她一脸无畏，不禁失笑：“也就是阿册会信，要是换了莫阿翁，早把你捆回去了！”
“我可是为了你才进山的！”莫兰轻哼，眺望前方，猝然叫众人停马，“前面这座石屋早已废弃，为何门前的积雪这么少？”
执嫣和莫兰上前探视，屋中空无一人，却有人活动的痕迹。柴火的灰烬余温尚存，人走不了多远。
莫兰出门朝众人挥手，蹄音由远及近。
程赋生见执嫣从屋内出来，跳下马抢过她手中染血的衣角，神色怔愣：“小枝，小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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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的，不会的！”
执嫣见他失魂落魄，蹙眉道：“这上面是脓水，小枝能留下线索，暂时不会有事。虞锦程伤了腿走不远，得抓紧时间找到他们。”
“虞锦程？”
话音刚落，三个男人异口同声，脸色更加难看。
莫兰已骑马出去，在峭壁前对众人喊道：“快来看，这里有拉车的缰绳。”
程赋生顾不得上马，一路跑过去，险些失足。
高骏及时跳下马将人拽住，敛眉下望，壁立千仞，深不见底。
“从这么高的山上掉下去，狼王都活不了，更别说是人了。”
括寒山的天暗得格外早，莫兰正准备回去，乍见林中绿光一闪，缰绳一紧，又见山坡上此起彼伏的绿光隐现。
“糟了，是狼群！”
她跳下马挑拣枝条引火驱狼，却见绿光调转了方向，似乎找到了新的目标。
“稀奇，这么大一群狼居然没围上来，难道山那侧也有猎物？”
话音刚落，程赋生已跳上马，向狼群消失处驰骋而去。
“喂，你不要命啦？这样会把狼群引来的！”
高骏和息切之紧随其后，执嫣抚了抚指上护韘，忧心道：“我得跟去看看，你是一起去，还是在石屋里避一避？”
莫兰扶着她的腿跳上马背，哼道：“我们可是一起杀过狼王的，一群狼崽子还吓不倒我！”
当年执嫣驭马进山碰到了狼，若非莫兰及时射来一箭，执嫣早已被撕成碎片。二人本以为逃过一劫，还未下山，就被循着血腥味而来的狼群团团围住。
莫兰初次跟阿大上山，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腿脚发软不听使唤，还是执嫣拉着她爬到树上，才有命等到阿册和向云开。
“你可能忘了，狼王不是我们杀的。”
执嫣跟上几人，只希望这次不要再遇上狼王。奈何运拙时艰，赶到时，狼王正威风凛凛立于狼群之间，对闯入领地的猎物露出獠牙。
程赋生正举着火折，防守着虎视眈眈的狼群，声音忍不住打颤，却极尽温柔，对身后之人道：“小枝，快爬到树上去！你别担心我，狼怕火，它们不敢动！一会儿撑到高骏他们来，我们就没事了！”
执嫣见头狼四肢弯曲，脊背伏底，蓄势待发，赶紧张弓引弦，瞄准就是一箭。
血腥味溢出，狼群发出阵阵低吼，此起彼伏呼啸山间，将枝头积雪都震颤轰落。
狼群疯狂前扑，执嫣连放数箭，堪堪救程赋生活命，转眼便见狼群收势，紧跟在狼王身后，朝着剑锋染血的高骏扑去。
莫兰见势，将骨哨含在嘴里奋力吹响，双手紧紧抱住执嫣的腰，双眼紧闭。
执嫣被哨声一惊，手臂被莫兰拽动，箭矢射偏半寸，没能射中狼王要害。
狼王腹部受伤，张嘴丢落咬下的高骏护臂，不再紧追着白玉骢不放，直朝执嫣和莫兰反扑而来，攻势愈发猛烈。
骨哨声愈发尖锐，高骏捂着耳朵高喊：“引狼王下山，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