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线缠于树根,系上金铃,拦在路前。
白玉骢一跃而过,未被缠住。
金铃却因马蹄塌地,剧烈震颤,勾动近处其他细线。
一时铃音响彻,脚下地面跟着震颤,扬灰四起,隐现地动之势。
执嫣与高骏对视一眼,弃马而下,分别带着小枝和程赋生,跳入脚底裂处。
甬道深邃,俱是石墙石壁,前不见去路,后不见归途,只能借着月色堪辨蜿蜒痕迹。
不知是谁脚步一陷,短箭密如疾风袭来,快得高骏险些招架不住,身后却无箭雨袭来。
扭头见执嫣已分摊一半箭势,凝神回身打落剩下的流矢。
直到箭雨停歇,伏地躲避的程赋生抱住高骏大退,哭喊声在甬道里回荡。
“高骏,我不敢走了,我攒了五百四十六块金饼还没来得及花,我不想死在这里。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出去!”
声势浩荡,惊起白烟阵阵。
“毒烟!”
小枝见之大喊,众人再闭气已来不及。
执嫣浑身疲软倚在小枝身上,仰头天顶边隙如削,天狼星的蓝色寒芒闪烁着跃入眼帘,又消失在更迭的烟雾里。
轻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眼睛细长阴骘,如同蟒蛇沉泥,伺机蛰伏在暗处。
“躲得过最烈的马,逃得过最快的箭,你们几个还真是命大。”
小枝划破自己的手腕,滴血正要喂给昏迷的执嫣,忽然被虞锦程上前扣住。
一条枯叶纹蟒婴儿手臂粗细,睁着一双黄金竖瞳,紧缠上小枝手臂,蛇鳞起伏,刮得小枝脊背发麻。
他取出药粉按住她的伤口,笑声幽幽,如蛇细细:“你不会以为自己百毒不侵,你的血就能解百毒吧?”
伤口被撒盐一般,小枝疼得冷汗直冒,杏眼里沁出水花:“如果不能解百毒,你为什么要逼我试毒?”
“逼你有用吗?在外面吊了几个时辰,也没见你就范。”
虞锦程松开手,掌下的伤口已然闭合,不再渗血。
“你百毒不侵,是最好的药器。”虞锦程捏住她的脸左右打量,忽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枯叶莽沿臂而上,吐出鲜红的信子,正要咬上小枝脖颈,被虞锦程捏住七寸,一把甩开。
指甲在脖颈处拂过,小枝忍住颤栗,咽口唾沫,盯着虞锦程的眼睛:“什么交易?”
虞锦程动作轻柔,仿佛精心擦拭珍视已久的宝物:“我把他们放了,你心甘情愿替我试毒。”
程赋生身上一疼,定睛看去,枯叶蟒正沿着腿爬上自己的身体,一时浑身僵硬,颤着声喊道:“快!快答……答应他!”
“常言道畜生肖主,果真如此,和你家的看门狗一样贪生怕死。”
见他这幅模样,虞锦程嗤笑一声,转向小枝,循循善诱:“考虑好了吗?我的纹蟒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执嫣牵住她的手摇头,尽管身上脱力,仍尽力将她护在身后。
“就算他肯放人,我们也走不远,小枝,不要信他!”
小枝杏眼微弯,轻拍执嫣手背安抚,盈盈一笑,扭头对虞锦程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先帮他们解毒。”
“好。”
见虞锦程如此痛快,小枝抢过药瓶,倒出一颗先递到他面前。见他毫不犹豫吞下,她才将药喂他们服下。
“你怕我下毒,就拿我试药,真是好狠的心啊。”
小枝只觉这人贼喊捉贼,脸皮极厚,两指搭上执嫣脉息,眉峰蹙起。
她又一一按过高骏和程赋生,对着虞锦程怒目而视:“你给我姐姐喂的是毒药!”
虞锦程一眯眼,拖过执嫣的手腕一搭,神色微凛,旋即玩味笑道:“你这曜辰来的姐姐,确实中毒颇深啊。”
喘息间,纹蟒张开血盆大口就往身上钻,程赋生心一横,攥住蛇身就往地上猛砸数番,直到松手,已是满头大汗。
虞锦程抬眸盯住他,程赋生见那眼神不比纹蟒和善多少,后退一步,强撑道:“你说废什么话,赶紧给解药放我们走!”
虞锦程取出一颗药丸,苦味浓郁,嗅得小枝眉头拧得更深。未及开口,就听他道:“这种药原料珍贵,我只研制出一颗。”
捕见小枝眼中的挣扎,虞锦程眼中带着凝视猎物的快感,笑意狰狞。
“一旦毒发,这么活生生的一个美人,会从身体里面开始腐烂,最后化为一滩烂泥,你确定要我先试吗?”
小枝指尖在手心里微微发颤,执嫣一把抢过仰头咽下。
未几,顿觉觉腹痛难忍,慌乱之间摸到一只手,执嫣极力扣紧,听得骨节交错之声。
偏过头去,见高骏正垂眸看着她,眼尾微垂,带着几分隐隐的忧虑。
胸口胀痛蓦然,她咬牙,狼狈地伏倒在地,浑身气血逆流冲顶,四肢百骸仿似被肢解重构,不属于自己。
唯独那只手并未松开,将她冰凉的掌心一寸一寸熨热。
小枝见执嫣疼得满头是汗,皱着鼻子出声质问:“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虞锦程要上前,程赋生随手抓起地上一物,霍地指向他:“你别过来啊!有事说事!”
待看清手中抓的是纹蟒,两眼一对霎时昏倒在地。
执嫣剧烈咳嗽几声,一股热涌自腹中涌出,敲击过胸腔,淤堵在喉头,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那药丸形态同她料想中的解药如出一辙,她抱着侥幸,满怀希冀,以为不必再受制于人。
却不想自己低估了人心险恶,还是踏入了一条死路。
“傻小枝,这样的人,怎么会言而有信。”执嫣缓口气,扶着小枝缓缓起身,虚弱道,“此处地裂不深,我拖住他,高骏带着你先走。”
小枝还要说什么,高骏已拦住她踏着石壁借势出了甬道。
虞锦程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消失,拍了拍手,身后出来一人。
一双小而精明的眼睛饱含恐惧,伏跪在地不住磕头:“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去,把他的眼珠子挖了。”
麻三看着昏迷不醒的程赋生,咽了咽口水,颤着发紫的双手,正要靠近程赋生,他已悠悠转醒。
“麻三,你怎么来了?这人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快走……”
程赋生说着,止住了话茬。他想到虞锦程骂他贪生怕死的话,对上麻三愧疚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原委。
“是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
“少爷,您的大恩大德,麻三这辈子还不清了……下辈子,就让我托生成一条狗,天天陪着您!”
麻三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悠长尾音忽而一转,豆眼里寒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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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扑上前。
“少爷,这些年没日没夜地被您使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一双眼睛就能换我一条命,您千万别怪我狠心!”
“好一出主仆情深的好戏……我现在不想要眼珠子了,这个人太过聒噪,就改成拔舌头吧!”
二人的扭打在虞锦程的掌声里告终。
麻三已打红了眼,不管不顾掐住程赋生的脖子,忽然被纹蟒缠住脖子,目眦尽裂,气绝而亡。
“太听话的狗,逗起来就没意思了。”
程赋生扭头,被虞锦程洒出的药粉灼伤眼睛,痛得大声呼喊起来。
“聒噪。”
虞锦程还要毒哑他,高骏已一跃而下,一脚将他踢倒在地,提着人飞身离开甬道。
虞锦程坐在地上,望着执嫣,满眼恣意:“难为你舍己为人,人家可不见得领情。”
不知是不是甬道太过狭窄,三人一走,执嫣竟觉呼吸顺畅起来。
回光返照,原来竟是这样的清明透彻。
虞锦程从地上爬起来,步步逼近她,神色骤然阴狠:“既然他们都走了,就由你来当我的药器吧。这么倔强的眼睛,如果终日与蛇鼠为伍,会不会变得和纹蟒一样温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余音未落,纹蟒已伴着烟尘从虞锦程肩头窜出,口舌含血,长牙尖利。
执嫣双脚僵立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听到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
她睁眼看到劈飞两半的蛇头,虞锦程正颤着手,满脸血迹。
执嫣脚底一软,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抬头撞见一双微垂的眼睛,她怔愣不已。
霎时间,天旋地转,泥沙俱下,天顶裂缝逐渐合围,将渐亮的日色吞食殆尽。
虞锦程在墙上划刻着弓矢图案,执嫣还未看清,被高骏抱着疾奔向另一侧。
一堵石墙堵在甬道尽头,高骏推打不开,眼见着就要被坍圮的石垣埋葬。
周遭空气逼仄浑浊,微光渐隐,被石沙割得四分五裂。
高骏喘着粗气,心有不甘,一拳猛击在侧壁上。
这一打,纹丝不动的石墙竟缓缓松动,抬起一线生机。
高骏拥住执嫣,矮身滚出。石墙在身后落下,将甬道尘封。
飞溅的液体打在脸上,高骏挡在执嫣身前,又听金戈铁马声动,冲破石墙骤然传来。
高骏这次牢记教训,紧紧捂住耳朵,又夹紧手臂将执嫣护在怀中,直到声浪散去。
水势自激荡平缓,渐沉平静无波。
外头早已天光乍现,石墙后虽暗夜无边,阴兵传闻却早已不攻自破。
程家的粮马,御用的纹印,天胤借着因陈山易守难攻的地势,可直接与曜辰抗衡,又何须传这些奇闻轶事故弄玄虚?
自己也不必假意和亲,与高骏虚与委蛇至今。
自入天胤,日日提心吊胆,半月过得比半辈子还长。余下时日,执嫣不想再如此殚精竭虑。
她望着眼前漆黑一片,轻问道:“你可信鬼神之说?”
上次她问同样的问题,是为戏弄自己。
高骏一顿,听她兀自答道:“听英娘说,在天胤,人之将死会有回光返照。我原本不信,现在信了。
“可我倒希望没什么回光返照,没有魂魄,没有轮回,也就不会沉溺在永无止境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