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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兽医与冤种客户

作者:一听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正入点卯,日头未出,天光却已大亮。


    街头行人往来,摊贩吆喝起彼。


    沾满泥土的鞋面迈过摊前,往围满人的告示墙走去。


    被挤开的乡民嘟囔一声,随即指着榜文笑骂:“程公子这么宝贝这马,居然要拿出一百金来修马蹄!这一百金可够我一家老小吃一辈子的了!这程家怕不是皇亲国戚吧?”


    小枝看那榜文纸边微翘,应是张了有些时日。


    “嗐!谁不知道程老爷是做生意起家呀?现在开那么大个马厂,据说胤京的达官显贵都跟他买马呢,能不赚得盆满钵满吗?”


    “我看程少爷风流倜傥,他要修的这匹马,没准是匹种马,修好了能给他们程家生一大堆小马驹换钱呢!”


    “你是刚来咱们因陈吧?我跟你说,这程少爷就是个绣花枕头,没什么能耐,不过是仗着老子手上有几个钱,一天天的就知道养马遛马!这父子俩看着和睦,其实根本不对付!”


    “你这话说得可不对!程老爷虽然是个老婆奴,私底下却养了好几房小妾。这程少爷呢也是成天在姑娘堆里厮混,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儿子一个样,怎么能叫不对付呢?”


    众人闻言哄笑,见到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连忙闭了嘴。


    “众位乡亲,我们家少爷说了,谁能治好他的爱马,一百金如数奉上,治疗期间吃食住宿一应费用都由我们程家承担!”


    “各位中谁有认识的大夫,也都去请来!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麻三肘击二贵,一双小而精明的眼睛四下望了望,低声道:“什么叫‘死马当活马医’,你这话要是被少爷听到,不得抽死你!”


    二贵瘪了瘪嘴,小声嘟囔:“这马跑不了路,一天天的被人按着削蹄子,不死多半也要残废!这要是能治好也就罢了,可这南厢房少说也住过二十几个大夫了,没一个能把这马看好的,可不迟早要成死马吗?”


    麻三撞了撞二贵肩头,皱眉道:“少说些丧气话!这马一天不活蹦乱跳的,少爷能轻易肯了去?受罪的都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反正这南厢房里一日有人进出,少爷的气就撒不到我们身上!你在这里留心,我去街上看看还有没有生面孔能拉去凑数的!”


    二贵闻言拉住麻三:“你这不是坑骗老实人吗?况且我这些天也没少挨打骂,这三伏天的还要往外跑,还不如就在府中待着呢......”


    “呸呸呸!什么叫坑骗,都说高手在民间,不拉进府里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麻三说着就带着几个人跑远了,剩下二贵守株待兔。


    直等到日头高悬,温度陡然升高。


    一滴滴汗水从头上往下落,顺着嘴角的口水往地上流去。前胸后背的布料已经几番干湿,泛起了雪白的盐花。


    一只纤巧有力的手扯下榜文,在摇头晃脑的二贵耳边打了个响指。


    二贵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面前正站着一个跟他个头一般高的姑娘,一张圆脸虽不白净,一双大大的杏眼却让人过目难忘。


    她头发虽不蓬乱,也称不上整洁,只用一根碎布条绑成一只麻花辫。


    身上衣服虽打满了补子,倒也还算干净。


    只是这双鞋上却满是泥土,像是走了许久的山路,脏污不堪。


    二贵打量着她,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榜文上。


    “可算等到了救星!姑娘快快随我来!”


    这些天,二贵日日来,日日空手而归。这一百金的噱头,有的是人围观指点,却没有人真敢上前揭榜。


    还得是他十日来烈日下的虔诚等待,不仅是梦里有神医妙手相助,睁开眼还真的让他等到了。


    二人回到程府,贵先一步上前,正要叩门,门已被从中拉开,一个高瘦男子正和他撞个满怀。


    接着又是一个包袱从中丢出,其中大小器物从中甩出,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没有真本事,也敢来我们程府骗吃骗喝?”


    麻三心虚地躲在假山后,掂了掂手中财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外乡人就是好骗!反正也在城里待不了几天,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咯!”


    男子紫衣长袍,生得斯文俊秀,一双眼睛细长阴鸷,令人胆颤。


    他坐在地上,发丝微乱,抿着嘴不说话,看向门内一闪而过的身影,眼中晕出一丝阴霾。


    二贵被撞得疼了,揉着脑袋爬起来,又听门童所言,见那人是生面孔,便帮腔骂道:“看着人模狗样的,谁成想是个骗子!”


    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他虽清瘦,身量却不低,站在二贵面前高出他近一个头。


    二贵不敢再骂,任男子提着包袱,拾捡着散落一地的器物。


    他一弯腰,二贵的气焰立马又上来了,伸手一拽,男子刚捡起的器物再次落地,一个银闪闪的物件“咕噜噜”滚到小枝脚边。


    低头望去,像是一把匕首,却有两片刀刃,尺寸也比匕首小上不少。小枝说不出来该叫什么,正思索着,却听到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循声望去,二贵脚下正踩着一个形状奇异的竹制物品,他挪开脚时,那东西已被碾压成一片灰黑色的碎片,辨不出本来模样。


    “还带了香灰,怕不是个坑蒙拐骗的道士吧?我告诉你,我家少爷不吃这一套,你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早点滚出因陈,别污了我们这儿的风水!”


    小枝没见过这般欺软怕硬的人,顿时皱了眉头。


    她虽不认识这散落一地的奇形异物,也疑心这紫衣男子是个空有皮囊骗子,但听今日告示墙下麻三所言,他也可能只是被拉来充数的可怜池鱼。


    小枝嘴角动了动,刚要开口替男子辩驳,便见二贵堆着笑迎向自己:“让姑娘看笑话了,您快里边请!”


    小枝闭上嘴,手指微微蜷起,又自然松开。


    无论真相如何,倒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她是来拿一百金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只是程府下人满口污言秽语,两面三刀,如此做派,实在让人看了心里不舒坦。


    小枝没有抬步,只是缓缓蹲下身,捡起脚边物件。


    一只指节清瘦的手伸了过来,晚她一步,与那闪闪之物失之交臂。


    男子直起腰板收回手,轻放在包袱上,抿着唇不说话,眼里透出冷意,像是看着二贵那般看着小枝。


    小枝伸出手,将物件举到白衣男子面前,正想还他,男子已转身离去。


    程赋生见人来了,马不停蹄带几人去了城郊马场。


    马厩上临时搭起凉棚,棚顶挂满了新鲜采下的枝叶,经过日头蒸烤,已干枯大半。


    “嗡——”


    循声望去,一群黑色飞蝇在马腿边上结成一团黑雾,暑气夹杂着臭味熏得人头顶发晕。


    马驹通身浅金,烈日照耀下,一身皮色油滑似水,光亮如缎,毛发拂动间,隐约可见点点深色。


    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小枝来到近前,抬手将蚊虫挥开。


    轻拍马腿,马驹便一弯膝,轻车熟路地将蹄下白肉展露人前。


    刷净蹄面泥土,只见蹄甲已被刮得极薄,只剩一层软肉透着淡淡的粉色,蹄叉也被磨得不能再磨。


    刷柄轻轻叩击蹄面,发出鼓空之声。再看骨节微肿,其内或已溃烂成脓,附骨生疽。


    看来确实已有不少人来看过马蹄,却都没发现症结所在。


    程赋生捏着鼻子,歪着头凑来问道:“小枝姑娘,您看如何啊?”


    也可能早已有人发现症结所在,只是碍于程赋生不敢放手治疗。


    小枝看他一眼,抬肘擦去额间汗珠,杏眼严肃,皱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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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好。”


    程赋生踹了二贵一脚,二贵忙转换方向,将手中扇风吹向小枝。


    “我要割开马腿,你是看着我割,还是先去边上坐会儿?”


    程赋生眉头紧锁,他没想到小枝会用这个法子,连连摇头拒绝。


    “这可是匹千里宝马,仪表不凡,若是破了相,以后还怎么相看牝马,给我下小马驹啊?”


    “只割腿脚,不会破相。”


    小枝从褡裢中挑出一把形状奇异的细刃,眼看着就要割开马腿,立马被程赋生阻挡。


    “那也不成!小枝姑娘你不懂,这马儿相看啊,最是要看这腿上功夫,若是功夫不好,也是不好牵线的!”


    伏天炎热,积暑难消,热气本就结聚于内,留于筋骨。


    程赋生又拖延治疗,长此以往,这千里好马就只能困顿在此,长久跛足。


    小枝松开马蹄,杏眼一弯扭头就走。


    程赋生好不容易把人请来,忙上前阻拦:“小枝姑娘,这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您给个准话!”


    “治是能治,只是程少爷只讲究腿上功夫,怕是不好治。”


    程赋生听她绕来绕去,顿时没了耐心,抢过侍从二贵手里的折扇亲自替她打风:“您放手去治,食宿都由我出,一应物品皆由我买,只求能将我这大宝贝治好咯!”


    小枝转身点了点马儿腿骨,马儿四肢不稳,在原地踏足,跛处毕现:“这马脚生附骨,已经拖延很久了。再过些时日,等毒气深入膝节,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得治。”


    程赋生心一横,话都说出去了,点头让她动手。


    蹄铁卸下,马儿蹄甲上的薄壳被敲开,里面溢出粉色的腥臭汁液,溅在凑近的程赋生脸上,惹得他哇哇大叫。


    想起昨日羊腹脱垂,程赋生一时呕意顿生,又怕小枝一刀不慎将马治跛,只能强忍恶心继续探看。


    小枝清刮着蹄中溃烂,马儿吃痛不安挪动,忽而被一股力道一拉,立刻安静下来。


    抬眼望去,执嫣正拉着笼头,一手扶在马脊上,抚摸鬃毛。


    杏眼一弯,小枝收回视线,将蹄心清理干净,撒上药粉,以净布裹紧。


    “成了!”她拍了拍手,边洗净刀具边吩咐程赋生养护事宜,接着走到程赋生面前,摊开一只手,“一百金。”


    程赋生正吐完,就见她满手脏污伸过来,捏着鼻子瞪她一眼:“先前不是说的十金吗?你还想坐地起价啊?”


    小枝从怀里抽出一张泛黄卷边的榜文,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收回来:“你张榜找人治马,白纸黑字写着酬金一百。是我揭了榜,治了马,你要是不想给,我们就去找高校尉评评理!”


    程赋生哪里敢找高骏,皱眉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不跟她一个乡野村妇一般见识。他让二贵数出一百金,又指指她手上的污渍。


    小枝低头一看,拿手在衣摆上蹭干净,程赋生才捏着袋子丢过去。


    小枝接过沉甸甸的金子咬了几口,确认无误后塞进怀里,正要走又折返回来,拍了拍程赋生的肩膀笑道:“附骨好尽,去车轴头指作饼裹覆四日,等蹄甲长出再骑,保你的大宝贝重振雄风。”


    程赋生对着那双杏眼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等到看不见人影了,从抖着唇委屈道:“粗鄙!市侩!我的一百金啊!”


    他边骂边去抱马,不慎误触马腿,被一蹄用力踢翻在地。


    他一怔,哭得愈发厉害:“大宝贝,连你也踹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固荣惊得瞪大眼睛,才知这二人并非自己以为的那回事。


    热闹还没看尽兴,又见人哭天抢地,赶忙一记眼刀让他闭嘴,把人拉到凉棚底下。


    高骏喝下一口凉茶,倒了一杯推到程赋生面前。


    程赋生正要喝,被高骏按住手臂:“你的事办妥了,我的事什么时候能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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