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抱歉，打卡失败，请微笑面对屏幕。】
苏玉咬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抱歉，打卡失败，请不要强颜欢笑，标准打卡姿势为：正对屏幕，露出八颗牙齿，唇角上勾，眼带笑意，真情实感……】
苏玉拳头硬了。
她深呼一口气，世界如此美妙，她不能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请苏玉员工按正确打卡方式进行交接，现在宇宙时间为八点二十九分，警告！苏玉牛马即将迟到，建议您立即打卡……】
嘭——
*
主任室。
“主任！那个暴力狂又打碎了人家的打卡机！”一米八的男人哭唧唧，“这个月已经是第四个了！叔可忍熟不可忍！人家是熟男，这个真的不能忍！”
赵主任擦擦自己冒汗的额头，叹了口气，“把她叫来，我说说她。”
男人将信将疑，“您不痛不痒的说两句，她能记住什么呀，您知不知道，我们这个月的经费已经被打卡机吃空啦……”
赵主任一拍桌子，“是严厉批评！”
男人眼前一亮，停止了哭泣，“真的？”
赵主任顺顺自己不多的头发，“我还能骗你不成。”
男人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一会儿，苏玉丧着一张死人脸进来了。
赵主任咳嗽了一声才进入正题，“小苏啊，听说你今天有情绪了？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啊？”
苏玉瞥了眼赵主任的头衔——时空管理局古代架空小世界主管。
时空管理局……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是头一回知道还有这种既中二又不科学的地方。
她提醒自己冷静，耐着性子道：“我的工分明明够了，凭什么不让我申请进入小世界啊？”
她已经回来半年，通过不断的上诉系统，很快得到了总部的回应。
协商的过程不是很愉快，但结果还算是愉快的，她可以通过为他们工作，积攒工分回到那个小世界。
赵主任还是老一套的安抚政策，“小苏啊，我们已经解释很多遍了，那个小世界动荡不安，进入积分一直不稳定，最近更是行情一涨再涨，你看，要不你再攒攒？”
行情一涨再涨？
一个小破架空世界，有什么可涨的？
她翻了个白眼，这个时空管理局算是一个灵体中转站，对那些执念太深，但又出了意外，还肉身尚有希望的灵体，给予一定的生还几率。
一般这种的都是植物人，比如她，比如丽妃。
江陵当初肉身已死，再有执念也于事无补，但赵主任觉得江陵的能力奇货可居，并且有她可作为牵制，于是将他们先后打入了一个有逃犯系统搅合的小世界。
“我知道你们现在为了更加民主化，新开发了功能，让这些灵体自行选择愿意去的小世界，但那个世界有江陵坐镇，积分不多，没有人，不，没有魂儿愿意去的。”
她说完，看赵秃头还是一副死样子，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直接就要掀桌子，“我看你们就是怕我强行带回江陵！”
赵主任连忙眼疾手快的按住桌子。
苏玉冷哼一声，直接站到桌子上，“我都保证过我不会了，组织上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赵主任看着她，不说话。
苏玉居高临下，半晌后默默抿起了唇。
好吧，确实没有。
“你们这是歧视！”她从桌子上爬下来，大脑飞速旋转，“歧视……歧视我当事人家属身份！”
“你们不是没结婚吗？”赵主任疑惑，“算什么家属？”
苏玉翻了个白眼，“少管我！”
赵主任示意她坐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嘛。”
“这第一呢，现世中死去的人，确实不能回来，你是因为变成了植物人，我们又念在你们的感情，才给江陵安排了任务让你有机会回来的，小苏你自己说，这组织对你们够不够意思？”
苏玉低眼，冷哼一声，总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这第二，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你回来都多久了？那边早就沧海桑田了，说不定江陵也早就放下过去，新妻美妾的过日子了……”
话音未落，苏玉猛然站起，沉默的盯着他。
赵主任瞬间闭嘴，悄悄按住自己的桌子，才慢慢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深厚，但正是因为这段感情，你回小世界，我们确实怕出问题。
但是组织上吧，本着关心每一位同事的原则，也的的确确思考过你们的问题，但是这成本……”
苏玉开口打断他，力求干脆，“赵主任，您有话直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代价是我不能付出的。”
看铺垫的差不多，赵主任终于乐呵呵一笑，拉开面前的幕布，繁杂的工作场景展现出来，其中飞来飞去的小机器人，都是系统。
苏玉向下看去，只觉得有点眼花。
赵主任的声音忽然低沉，甚至带了一点温柔，“你知道系统都是怎么来的吗？”
苏玉摇头，赵主任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世间有情之人何其多，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和江陵这样的宿主了。”
苏玉何其聪明，瞬间明白了一点关窍，惊讶的目光投下去，停在10086系统身上，它感应到了，抬起手臂向她挥挥手。
“你想的没错，系统以前都是人。执念重、有心结的、或者有所挂念的，就成了他们，帮完了他们想帮助的人，就会消磨掉自我意识，成为其中的一员。”
苏玉对系统轻轻一笑，眼角湿润。
“赵主任。”她侧头看向赵主任，赵主任慈祥一笑，却听到她严肃道：“你们真阴险。”
赵主任慈祥的笑容停在脸上，不上不下，卡的挺难受。
苏玉轻哼一声，若是她一回来赵主任就和她提这个，她必然会犹豫，江陵为她牺牲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让她成为一个机械傀儡的。
况且，她那时候还存在希望，觉得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今时过境迁，她早已安排好双方父母、也知道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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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渺茫，这时候赵主任再抛过来这个橄榄枝，无疑会被她当作救星，最快的接受。
穷途末路啊江陵，穷途末路。
阳谋可怖，让人心甘情愿的跳坑。
她伸出手，用指尖一点点描绘出系统机械的、小小的身影，她微微一笑，“赵主任，你们赢了。”
*
“所以总体的项目就是这样，我希望各位……”
“苏玉！你给我站起来！”
苏玉猛然被点名，擦了擦因为昏昏欲睡而流的口水，站起来立正。
昨晚研究这个项目的报告太晚了，难道年纪大了，熬不住了？
一米八的男总管翘起兰花指，“我刚才说了什么？给我重复一遍。”
苏玉眨眨眼，“真的让我说吗？”
男总管翻了个白眼，尖叫道：“把你打碎四个打卡机的力气和手段都给老娘使出来！”
苏玉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是！领导！”
然后她走到前面，将主管推到一边，翘起兰花指指着屏幕，声音变尖细和风骚了几分，“这个项目非常big，开发人员也觉得这个dream做的很不合理，所以让我们对接的时候，统一代号都是——404。”
底下的员工：“……”
把这辈子最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主管眼角疯狂抽搐，七窍马上要生烟，他深吸一口气，河东狮吼再次上线，“苏玉！”
苏玉立即再次立正，“在！”
主管简直要掐人中了，正巧此时门开了，赵主任走进来，主管仿佛见到了救世主，连跑带颠的扑进了赵主任的怀中，“主任——”
众人：“……”
鸡皮疙瘩起的太多了，悄悄抖一抖。
赵主任拍了拍主管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利索的推开他，走到前面总结会议核心，“我们这次新起的项目，是为了尝试带回那些已逝的人，因为机制尚不成熟，所以你们尽量用老一套的东西行事，最要注重的，是自身的安全。”
说完他目光定在苏玉身上，“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系统之外的身份，和宿主保持一定距离，对于双方情绪管理都有一定的好处，做决策的时候，头脑能更清晰一些，有利于你们更好的完成任务。”
会议终于结束，众人散去，赵主任叫住苏玉，“这个是主管带着底下人研究的新项目，他说你应该愿意试用。”
苏玉疑惑，“他舍得给我？”
“他就是个技术宅，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赵主任叹了口气，“偶尔训你几句，不过是心疼你浪费经费罢了。”
赵主任将东西塞到她手中，那东西小小的，上面标着两个字——化形。
苏玉心底泛起一点愧疚，“他有什么喜欢的吗？”
赵主任摇头，“他喜欢的和你喜欢的差不多，都困在小世界了。”
他拍拍苏玉的肩膀，“你这次要是能成功，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明白吗？”
苏玉笑起来，眼角却有点湿润，“那我回来再上班，一定不揍打卡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