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醒过来时,已经烈阳当空,好在舟行水面,河水带走丝丝暑气。
冬竹过来将床帏挂起,面色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姑娘醒来的正是时候,当吃午膳了。”
这么一说,沈宁还真觉得肚子饿了。
起身出了寝舱,去了膳厅。
膳厅里,母亲、父亲和四位兄长正坐在一处说着什么,个个看起来心事重重,除了二哥沈问。
二哥沈问的眼里冒着兴奋的金光。
沈宁狐疑地缓步而来,坐在了裴氏的身边。
裴氏看着自己这个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女儿,心下也沉了几分。
“父亲、母亲,出什么事了?”
沈城、裴氏还没开口,就听沈问故作沉重地开了口,要不是他眼中还冒着兴奋的金光,沈宁还真被他骗了。
只听他压着嗓子道:“五妹妹,咱们出了江南地界可能会遇上水匪。”
沈宁眉心一跳:“水匪?”
今日见到赵公子,没确定是他之前,才想起话本里的水匪,现在就要遇上了?
她看向父亲沈城。
沈城没有否认,沉重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心脏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
沈宁:“朝廷可派了人剿匪?”
她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慌张,还出奇的镇定,让心脏抽痛的沈城也镇定下来。
沈家其他三个兄弟见妹妹都这般镇定,一时为自己的沉重感到羞愧。
沈城:“派了,就怕等我们出江南地界时,他们却不一定能剿干净。”
沈宁:“也就是说,我们还有遇上水匪的可能。”
沈城颔首。
沈宁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道:“其他行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沈城摇头。
他从赵公子处得知消息后,只顾着担心自家了。
此时听女儿这般问,竟觉得有些羞愧。
为官多年,还是一州的父母官,遇到险事时,却先着急自家。
自然,着急自家无可厚非,却没能第一时间通知其他行船。
倘若朝廷派的人无法与水匪抗衡呢?这些从临州出发的行船岂不都要遭了难?
想到此处,沈城更加羞愧了。
他暗暗反省了自己一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向来话少的三子开口道:“五妹妹是想召集所有行船的人,共同抵抗水匪?”
沈宁的确有这个意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朝廷派来的人真的没能剿灭水匪,他们还是提前做些准备的好,便道:“这两年我看的杂书中,其中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合众弱以攻一强,水匪如今已成匪帮之势,朝廷都派了兵来,也就是说,这伙水匪之势不容小觑,倘若我们出了江南地界,朝廷已经荡平匪患,那自然最好,倘若朝廷正和水匪打的不相上下,那无疑我们这些人也算出其不意,两相夹击胜算也大,倘若……”
沈宁没再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将朝廷病弱的假设说出来,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父母兄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垂眸沉思起来,除了沈问。
沈问大喇喇接口道:“倘若朝廷打不过那帮水匪,我们至少还能支援那帮弱兵弱将。”
“你闭嘴!”
沈城就是还没蓄须,不然胡子都得气的飞起来,他叱道:“朝廷兵将岂容你这般说短!当心祸从口出!”
沈问讪讪地闭了嘴。
沈城顺了顺气:“倘若朝廷派的兵都打不过这些水匪,我等这些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又如何能打得过?”
三子沈慎道:“倘若我们不聚集起来,万一水匪还在,他们对我们可各个击破,可如果我们聚集起来,虽不能保证将其击退,却有一战之力。”
讪讪的沈问眼睛再次泛起金光,不住地点头:“对!对!三弟说的对!”
沈城眼不见心不烦,看向了长子。
沈学道:“我同意三弟说的,先不管能不能打退水匪,告知他们水匪之事,让他们自行选择,害怕的还可以掉头返回,都是平民百姓,至少没白白的送了命。再有,我们最好能探得水匪大概有多少人,如果人数众多,我们远不是对手的话,还是从长计议,免得枉送性命。”
沈城欣慰,捋着不存在的胡子问:“你们可知,白头帮水匪为何最近才壮大起来?”
沈城问后,将目光一一扫过五个子女,扫到沈问时,只听他大喇喇道:“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壮大了就壮大了呗,灭了他们不就行了?”
沈城眼睛一闭略过次子,一睁又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三子。
三子沈慎道:“白头帮数月前就已出现,那时正值漕运旺季,不说漕船浩荡绵延百余里,还有各州卫所全程护送,他们自是不敢出来犯事,而六、七月份不仅是漕运淡季,也是汛期,就连行船也比其他月份少了很多,正方便了他们抢劫船只,杀人越货。”
沈城再次欣慰起来,别看三子今年才十七,见地已然颇广。
他又问:“那你们可知,旺季、淡季、平季江南河段的日行船量有多少?”
这次沈城的话一落,五个子女安静下来,他的目光再次一一扫过,发现只有次子眉头紧锁。
他对着次子轻“哼”了一声,目光灼灼的看向幺子:“四郎你来继续说。”
沈明笑的一派淡然:“儿子惭愧,对此一无所知。”
沈城:……还真看不出你的惭愧样……
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刚刚让他非常满意的三子身上:“三郎,你来给你兄弟们说说吧!”
沈慎摇头:“儿子也不知。”
沈城:……那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
他突然不那么确定了,试探地看向了长子。
长子沈学笑笑,开口道:“以苏州河段为例,每年的二到五月、八到十一月为旺季,日行船量在三百三十艘到四百八十艘之间,其中漕船占五成,商船占三到四成,其他客船、座船等行船占余下几成,而一到二月、五月、十一月平季的日行船量减半,其中漕船仅占两成左右,商船占大部分,而六到七月、十二月的淡季,日行船量再减半,漕船极少。”
沈学的话一落,沈城试探的目光转为欣慰,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沈问不甚理解,开着嗓子问:“你们说这些干什么?能打水匪?”
欣慰的沈城气的一梗,懒都懒得理这个长着脑袋没脑子的次子。
沈学再次笑笑,解释道:“现在是淡季,也就是说我们所在的河段,行船大概只有八十到一百二十艘左右,而大部分还都是商船、客船、座船这样的船只,我们就取中来算,现在河段上有一百艘行船,每艘行船人数包括舵工船工在内平均在二十人左右,还要减掉三成的老幼妇孺,这样算来能与水匪一战的人在一千四百人左右,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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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四百人再要减掉四成同我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人数还要再减。”
沈宁听到此处,眼角抽了抽,即便再减掉四成,也还有八百多人,这要让朝廷知道了,算不算私下征调壮兵?大晟朝允许?
她带着疑惑看向沈学。
沈学丝毫没觉得这八百多人多,说到此处还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还待要说,沈慎替他开口道:“加上水匪各个精通水性,又在此段活动了几个月,打劫起来驾轻就熟,如此,战力还要再减。”
沈学自觉润好了嗓子,叹气道:“所以我们只希望白头帮水匪的人数不要太多就好。”
经过这么一通细说,四兄弟又沉默了下来。
沈宁也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这么多,她不禁佩服起父亲和兄长来,自己想的过于简单了。
沈城笑了笑:“你们别忘了,要出江南地界需十三日左右,我们完全可以提前部署,不行我们到苏州地界的时候就停下,等百船入闸,正好可以筛选一些愿意打水匪的民壮,到时候所有民壮伪装成客船、货船的商客,打白头帮一个措手不及。”
沈学又叹道:“如今天下太平数十年,江南地界尤其富庶,养的百姓早就不知何为战乱,恐怕愿意站出来的人不多。”
“那就只算舵工船工,这样也有四百人左右,他们以船为生,知道水匪不除他们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沈慎道。
沈城不置可否,征调民壮不过是壮大声势罢了,要不是近些年来朝廷那些正规之师多有懈怠,他哪里会同意这样做?
沈宁听了两兄弟的话寻思道:……幸好打的是水匪,不然还以为要造反呢!这都赶上半个千户所的规模了……
她前面冒出的疑惑再次冒了出来。
这真的没问题吗?大晟朝允许私下征调民壮剿匪?哪怕是临时的?
她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出来。
沈城神秘笑笑:“宁宁不必担心,此次不会有问题。”
那就是不允许。
沈宁:……
沈宁不知父亲哪来的自信,既然他说没问题那应当就是没问题,毕竟父亲能在富庶的临州如鱼得水的待了十余年,定是只老狐狸。
既然水匪之事还是可以解决的,四兄弟和沈城又讨论了一下由谁去征调这些民壮。
沈学道:“行船之间应该有暗语联络,我去和舵工说说,由他们互发信号比我们去更让人信服。”
沈城不知第几次欣慰的笑了,自己的四个儿子都不是怂包。
长子做事思虑周全,学识博见,还能将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比我有出息。
次子……
三子虽然话少,却能句句在理,不缺谋略又有胆识,比我有出息。
幺子虽和三子是双生子,却处事圆滑,上到八十老儿下到三岁孩童,都能让他哄的乐开花,这次虽没帮上什么忙,将来也会比我有出息。
他将四子一一扫过,扫到次子那张兴奋的跟傻子似的脸上时,他嫌弃地眼睛一闭脑袋一扭,将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脸上又不禁露出欣慰笑意。
女儿一直喜欢行侠仗义的话本子,今日竟也有如此胆略,比老二强。
裴氏听着沈父和儿女们的讨论,原本沉重的心也轻松起来,仿佛水匪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她立刻吩咐丫鬟赶紧摆膳,趁着家人能一起用膳要多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