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希子，有希子！不要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见了多拉的声音。
耳边传来毛利兰和灰原哀的哭声。
她想要睁眼，却仿佛被什么引诱一样，甘愿溺毙于黑暗。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曾经好莱坞的点点滴滴，裹挟着硝烟的苦艾酒香，一点一点地朝已经37岁的藤峰有希子袭来。
不正常的婚姻、她法律上的丈夫、她生理上的儿子，此刻都被她刻意忽视了。
十余年，恍然若梦。
只有眼前的女人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她斜倚在阴影里，烟蒂轻咬，猩红火光映得唇角笑意愈发危险而模糊。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只有女人拦着她的腰，一点点将她拖进漩涡里。
“有希子，求你……醒过来……”
让她坠落吧，有希子想。
就任她撞碎理性的桎梏、撕碎理智的囚笼纵身跃入火山口。
让滚烫岩浆灌进她们纠缠的喉咙，硫磺蒸汽在亲吻的唇齿间沸腾。
管它今夜富士山会不会喷发，让猩红熔岩裹着她坠落吧……
将火山灰吸入肺叶，把滚烫的誓言刻进沸腾的岩石层。
当黎明刺破火山云时，她们早该在八百摄氏度的拥抱里烧成两具相拥的焦骨，连飘散的灰烬都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
***
有希子感觉她在做梦，又感觉像是在重新经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那是在《芳华映心》拍摄结束后，接到《危险游戏》拍摄邀约之前。
借着纳尔森导演和莎朗的这股东风，有希子没有迎来所谓的事业巅峰，而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期。
因为《芳华映心》的女主，莎朗·温亚德深陷“蓝玫瑰丑闻”的泥潭。
彼时的有希子子正对着化妆镜擦拭唇釉，等待着试镜。
与此同时，全美网络论坛被#蓝玫瑰密钥#词条血洗。
某匿名黑客在4chan放出长达47秒的夜视监控视频——金发美人踩着红底高跟鞋掠过大理石走廊，蓝玫瑰胸针在暗处泛着冷光。
紧接着，《纽约时报》和TMZ网站联合曝光了一组秘密的录像。
画面显示这位三十一岁的“好莱坞一姐”连续三年出入华盛顿特区某栋未登记在册的豪华公寓，而该房产实际归属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威廉·柯林斯。
化妆间排风扇发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鸣，有希子还在描画唇线。
手机突然震动，她在美国的临时经纪人的声音裹着电流刺入耳蜗。
“你上一部戏是不是和莎朗·温亚德合作的。TMZ爆了莎朗的……”
唇釉笔尖在唇峰处抖出利落的折线。
镜面映出有希子突然苍白的脸，手机屏幕亮起《纽约时报》的推送通知，像素点拼凑出“蓝玫瑰密钥”的标题。
“藤峰小姐？”场务敲响隔板，“到您试镜了。”
有希子攥着唇釉的手指突然收紧。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有希子认得那把蜜糖嗓。
网传《芳华映心》最初定下来的女主演，珍妮弗·威尔逊，也是莎朗素来的对家。
有希子听见珍妮弗·威尔逊甜腻的嗓音：“亲爱的，你知道莎朗这次被拍到和参议员……”
唇釉管“咔嗒”合上，有希子猛地推开隔板。
“珍妮弗小姐。”她旋身倚在化妆台上。
“您父亲投资的B级片昨晚在圣丹斯电影节一场票房都没卖出去，需要我教您怎么在镜头前控制表情吗？”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有希子看见珍妮弗气急败坏地点开手机。
最新推送的《纽约时报》头条正在加载，照片里莎朗的红底鞋刺目得如同带血的刀锋。
“看看我们的小演员在维护什么？”珍妮弗把手机怼到有希子眼前，“你崇拜的莎朗，正在用蓝玫瑰胸针给参议员当……”
“闭、嘴。”
有希子突然抓起桌上的发胶瓶，撞击声让整间化妆室瞬间死寂。
淡金色液体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当保安冲进来时，发胶正顺着这位女演员的假睫毛往下滴。
“藤峰有希子！”制片人青筋暴起，“你以为好莱坞是什么？过家家酒场？”
有希子踩过满地狼藉，在二十几位试镜者惊愕的注视中开口。
“某些人的嘴巴最好拿超强力胶水封上。”
“莎朗女士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干净——”
警笛声由远及近，有希子被保安架着经过走廊宣传板，莎朗在上一部电影里的剧照正在对她微笑。
……
警局接待区荧光灯管嗡鸣，有希子被铐在金属长椅上。
多拉踩着十厘米细高跟闯进来时，有希子正用拇指摩挲手腕处的淤青，是挣扎时被保安留下的杰作。
“藤峰有希子！”多拉抓起登记簿砸向柜台，“我要保释她。”
钢笔在登记表上划出长长的蓝痕，有希子望着这位在美国意外结交的好友身影。
保释手续异常繁琐，多拉全程用英语咒骂，看向有希子的眼神里都带着“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的疑问。
“你/他/妈/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吗？”
多拉扯下有希子手上的铐环，金属撞击声在走廊炸开，“他们说你是莎朗的……姘/头！”
“所有人都在和莎朗·温亚德撇清关系。”
“不是，那婊、那女人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多拉恨铁不成钢。
有希子抿着嘴，“我相信莎朗不是那种人。”
“呵。”
多拉发出冷笑。
“我认真的。”有希子强调，盯着多拉的眼睛说道。
“呵。”多拉继续嘲讽，“你和那女人才认识多久？不过是合作了一部戏，你了解她吗？”
“可……”有希子还想反驳。
多拉翻了个白眼，试图浇灭有希子对莎朗的滤镜。
“就在你刚才进局子的那段时间，公寓管家证词与值班日志显示，莎朗每月至少到访两次，每次停留不超过3小时。”
“你听我说……”有希子抓住多拉的手腕，“威廉参议员的助理被拍到进入莎朗公寓那天，但莎朗根本不在国内。她当时给我发消息，显示她在法国。”
“你醒醒！”多拉抽出手机，屏幕上是加密邮件的截图。
“安全公司服务器泄露的加密邮件显示，威廉办公室曾多次要求删除特定日期监控记录。”
“两人最后一次密会正值司法部对好莱坞洗钱调查的关键节点。”
“而莎朗·温亚德的那枚曾在多次领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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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出现的蓝玫瑰胸针，被威廉珍藏在他的保险柜里。”
“此外，莎朗名下基金会收到来自离岸公司的可疑政治献金，与威廉推动的《媒体内容审查法案》时间线重合。”
有希子不再说话，但眼神里还是不认同的倔强。
看着软硬不吃的有希子，多拉气得浑身发抖。
“你爱信不信！”
“反正已经把保释你的任务完成了。”
说罢，多拉扬长而去。
有希子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机。
她盯着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三天前莎朗发来的试镜鼓励——拇指悬在九宫格键盘上颤抖。
删删减减十余次后，最终发送了三个单词。
【I miss you.】*
……
《洛杉矶时报》头版印着莎朗海报被泼红漆的照片，标题《昔日好莱坞影后沦为白宫禁/脔》在雨水中晕染。
好莱坞星光大道上，游客们举着“荡/妇下台”的牌子，曾经的影迷将莎朗蜡像换上妓/女服。
镁光灯此起彼伏，恍若一场荒诞的加冕礼。
威廉办公室早在事件发酵的三小时后，便声明称其为“恶意合成的视频”。
但随后警方带着司法部长亲自签发的搜查令进入威廉的公寓，取走保险柜中刻有莎朗名字缩写的蓝玫瑰钥匙。
而莎朗前助理向《纽约时报》披露，莎朗曾为某中东王室成员提供“特珠外交服务”，更是将事件推向高潮。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此期间，莎朗没有发布任何声明——不管是否认还是承认。
风暴中心的女主角莎朗·温亚德，像被擦除的像素点般消失于所有镜头。
此时的有希子颇有些自顾不暇。
她盯着解约协议上“三百万美元”的数字，喉间泛起苦涩。
“藤峰小姐，你涉嫌欺诈。”秃头法务总监推来厚厚一沓文件，“以及……与劣迹艺人保持不正当关系。”
有希子指甲掐进掌心。
明明在《芳华映心》拍摄结束后，当时媒体还称赞这是“两代女星的传承”。
“如果我不支付呢？”她听见自己声音像从很远地方传来。
法务总监的秃顶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需要我解释‘刑事欺诈罪’的刑期吗？或者……”
他突然按下计算器，液晶屏跳出“5,000,000”，“《Hustler》*下季主题叫‘堕落天使’，藤峰小姐听说过吗？”
有希子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她想起出道时睡过的地下室，想起每天只睡三小时背台词的冬天，想起她离开日本刚来好莱坞的心高气傲，想起莎朗教导她演戏时的场景。
“这是敲诈。”她抓起文件砸向桌面。
文件砸在胡桃木桌面上，震落法务总监的金框眼镜。
“三百万买你闭嘴。”对方拾起眼镜布擦拭镜片，“或者五百万，买你穿上羽毛翅膀。”
他忽然倾身，腐鱼般的口气喷在有希子耳后，“听说参议院的一些政客，就好你们这种东方瓷娃娃……”
有希子抓起钢笔，在解约协议空白处签下名字。
钢笔尖不小心刺破指尖，有希子看见血珠在解约协议上炸开。
血珠晕开时，她莫名再次想起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