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府住了两日,确如二夫人所说,除了送饭、清洁的仆妇,再无一人前来打搅,钟令安心读了两天书,闲暇也练练刀聊以消遣。
第三日她想出去逛逛,打发了要随行的小厮,叫他在院里等着就是,万一有人找她好交代一声,随后从角门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了。
出了凌家桥,她在热闹的集市里逛了一圈,累了就坐在茶肆上喝了一碗香饮,又下肚一碟点心,在她刚打算叫第二碟茶点时,有个青袍灰帽的中年人朝这茶肆走了来,钟令抬头定定看着来人,在他进入茶肆时另取了一只茶碗推到了一旁,对来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中年人惊诧地看着她,“郎君如何知道我是来寻您的?”
这语气,看来不是周载的人。她态度和煦了点,笑道:“从我出门你就一直跟着我,你不是来寻我的吗?”
中年人豁然开朗,“怪不得行首说您非同寻常。”
“敢问是哪家团行的行首?”钟令有些疑惑,她与许多团行都打过交道,却因已寻到靠谱的,便都渐渐收回了委托,如今只与飞花行与青驹社这两家做生意了,虽这两家都在京城设有据点,可她来前已安排好一切,这两家绝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中年人笑道:“行首说只要提了他的名字,郎君就知道了,我们行首姓刘,单名一个川字,前几日听说沧州学宫的学生来京城考试了,他便去学生们下榻的客店问了问是否有一位钟令钟郎君,得知郎君您果真也来了,住在了刑部钟侍郎府上,官邸不比客店,哪能随意叫门请人,行首便嘱咐我在门口等着。”
听到这久违的名字,钟令尚且恍惚,问道:“你又如何识得我?”
“行首说郎君极好辨认,只要看那门里出来的,有没有一个穿戴随意,高高瘦瘦、姿态洒脱的俏郎君,郎君一出门,我便想是了,又不敢确认,这才跟了一路。”
钟令失笑,“刘川竟还记得我,他都当上行首了啊,是什么行作?”
“正是城东花行。”
“买卖花草的?”
“正是。”
她点点头,“他还真有些本事,竟敢在京城做生意,两年前我收到一封信,说他刚开了个花草铺子,这才短短两年,都成花团行首了。他让你来找我,又是做什么?”
“行首说官邸不能随意拜会,极想要与郎君见上一面,会面地点就定在离此处不远的一品楼中,这些日子中州各地的花商都来了京城,行首正是在一品楼约见他们的。”
钟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酒楼前招旗飘摇。
她回头凝神想了想,“你引我过去吧。”
中年人当即上前带路,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品楼,钟令头回见这样壮观的酒楼,又很没见识地在楼外停留了片刻。
等到进了楼,便见食客如云,楼上楼下沸腾一片,这样的热闹中,跑堂的竟还能发现他们,问他们喝茶还是用餐。
中年人道:“不用招呼,我们是城东花行的。”
跑堂的一个欠身便又走开了,钟令随着中年人上了三楼。
三楼便要安静许多了,并不见什么食客,每间阁子都关着门。
中年人对着一间阁子敲了敲,不过几瞬,就有人出来开门了。
正是刘川。他看见钟令,又惊又喜,“钟郎君!”
钟令对他微微一笑,“刘川,好久不见啊。”
刘川激动地请她入内,“郎君果真有大才,短短三年就升入了治事堂。”
钟令看他气度,与在沧州时相比,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周身再无半点奴颜谄媚,看那中年人已出门合上门,玩笑道:“当初在沧州,你可不是这么说我的。”
刘川面露感慨,“自我离开沧州之日,便已醒悟前事荒唐无稽,又曾铸下诸般错事,懊恨无法挽回,如今只能多行善事,盼望能消弭二三罪孽。”
钟令也是感喟良多,又见他后退一步,竟要对自己下跪。
她马上起身拉住了他,“你这是做什么?”
“昔日幸亏有郎君点醒我,否则我不知还要继续做下多少错事,又蒙郎君为我脱籍,此恩如再生父母,还请郎君受我一拜。”
钟令抬着他的手并不受礼,忽然幽幽道:“我杀了李林,你知道吗?”
刘川呼吸凝滞,错愕地看着她。
“他已经获得了自由,却因贪心,纠集了一伙流氓去劫道,所以被我杀了。”
刘川思考了一瞬,道:“郎君疑我或信我,都无妨,我敢向苍天起誓,我刘川今日但凡有一句话是假、但凡不是真心感激钟郎君,便叫我再度落入贱籍,终身不得脱籍。”
钟令松开他,笑道:“我没有疑心你,只是想在你感谢我之前,跟你说一声李林的事情。”
刘川便也沉吟道:“皆是一念之差,若非郎君当□□我一把,今日站在这里的,或许就是死掉的李林了,李林之死,是他咎由自取,郎君不必用这事来试探我。”
钟令看着他坚毅的眼神,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识人之明。
她是伯乐啊。这样想着,她笑出声来,“李林之死,确实是他咎由自取,你今日的成就,也是你自己拼搏得来的,不用谢我,只希望你以后真能如你方才所言,多行善事。”
刘川这才安心地笑了起来,“郎君会试在即,已有族亲襄助,我人微言轻,并不能帮上郎君,但也请郎君放心,今后郎君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不能说是要求,当初说好的,我们是合作,今日之后,我们便是朋友了,今后我倘若真的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也不会跟你客气的。”
这话说得刘川眼眶一热,“是,往后郎君与我便是朋友了。”
“以后便唤我的名字吧,朋友之间,不用这样客套。”
“诶,钟……钟十五……”
钟令失笑,“我字令之,直呼大名你叫不惯,就叫我令之吧。”
他腼腆地笑了起来,良久喊道:“令之。”
这一刻,他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激动,比他当上花团行首那天还要令他激动。
眼前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不是名噪天下的高士,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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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学生,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他感慨之时,钟令已上座喝茶了。
这位君子饮茶多年,仍然分不清茶的好坏,这富丽的一品楼,与学宫外的小茶摊,两者的茶并没有多大区别,真要说不同,或许是这里喝得麻烦些,茶盏精致小巧,茶摊上喝得随意些,几大碗过来最多撇去茶渣。
她看刘川坐过来,好奇起他这几年的经历,问道:“李玮被褫夺官身后,李徹被判流放,可是李夫人的娘家西昌伯府可未受半点牵连,你在京中做买卖,不怕被李夫人发现?”
“不瞒令之,李玮之后,执掌李氏的便是李氏旁支颐春堂的李琯,他家长子曾由李夫人搭线娶了西昌伯的庶女,李夫人与西昌伯虽是兄妹,可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西昌伯当然不会将心思花在她身上,早已当没了她这个亲人。
在收到你寄来的脱籍文书后,我借着送花的由头往李玮的宅邸去了一趟,仆从都已四散,李玮与李夫人也回了越州老家,只有李管事守着那宅子,见到我他便要拉着我去报官,说我勾搭贼人绑架了李徹,我知道他手上没有证据,也知道早已变了天,他就算去到衙门里也不会有人理他,我正好想看看这京城还能不能待下去,便让他只管报官去。
只一句便吓住了他,他还以为我与山贼同伙一起来到了京城,且李玮倒台了他再无依靠,我手里的脱籍文书却是实实在在的,即便遇到从前相识的人,我也坦坦荡荡,说在沧州时李徹便为我脱籍放我自由了,自然有人疑心,然而上头想斗的都已经斗完了,没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来关注我这小喽啰,于是我便拿着从前的积蓄开了家花草铺子,靠着做奴婢时与其他宅子里下人们的交情,生意倒比其他同行还好做些。”
她由衷地叹了两声佩服,又道:“你送信之后,中书令可有追查你?”
他点头,“自然会,然而这京城,查大人物好查,要查贩夫走卒、闲汉乞儿却不是易事,中书令家处于闹市,我当时乔装了一番,叫一个小乞儿送的信,远远见信送到了门子手上我就走了,期间换了几套装束,当日便出了城,一路步行到了梧州,等到在梧州听到了李徹被判流放的消息我才回京来,我还赶在他上路的时候去哭了一场。
就在我那铺子开张后没几天,就有好几拨人来查我了,还有直接将我带走去私宅审问的,我知道其中有中书令的人、李琯的人、西昌伯的人,还有两伙我便不知道了,他们拿李管事来与我对质我也还是那套说辞,说来也奇怪,那之后便再没人去我铺子里问我李家的事了,我想必定有人在暗中助我,虽不知是谁,可我照样开得铺子,便也不理那人是什么居心了。”
钟令听完沉默了,那还是感谢周载吧!感谢他投鼠忌器到了这个地步。
想完她又暗叹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在背叛了主人后还敢去人家的宅子里溜达,被查也是,不管背后的人是什么用意,只要敢保他,他就敢活下去……这胆气,这花团的行首他不当谁当!
“刘兄,令之实敬服也!”她举杯一饮而尽,看得刘川一愣,随后也以茶代酒,豪气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