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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颜茶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季煜烽不是一个爱说肉麻话的人,说完这些,他也被自己恶心到了。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面不改色间带着一股像是被一堆人追理所当然浪荡的飘飘然劲儿。


    那三个人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这小子确实长得真帅,剑眉星目、鼻挺薄唇,长得又白,他这个长相能被富婆包养好像也不奇怪。


    疤脸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戳到季煜烽面前,沉着脸道:“让她给我们哥几个一人转30万,”他们不过想要些辛苦费,也不敢多要,万一出了岔子,大额资金根本担待不起,“你小子敢耍花样,老子毙了你!”


    季煜烽眼神一闪而过冰冷,转瞬勾唇,漫不经心一笑:“放心,没问题。”


    疤脸按下语音健,季煜烽看着和闻修越的聊天界面,语调极其诚恳道,“亲爱的,这几天我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很喜欢你,咱们在一起吧?我现在需要点钱,你能借我吗?我一周之内还你。”


    他的声线低沉,这么一放软,尾音像浸了蜜,隐隐带着小狼狗式的撒娇,任谁听了都得心头一颤,活脱脱一副久经沙场的渣男腔调。


    说完,季煜烽心里暗暗吸了口气。此刻张泽必定在和闻修越谈条件,而自己想办法给闻修越发语音,目的就是向他透露关键信息——


    自己现在并不在张泽手里,而是身处别处,张泽正在设套路坑骗他,千万不要给他送五个亿。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手机屏幕,季煜烽心里也没底闻修越能不能看到小号消息,可现在只能赌。


    就像暴雨夜撞见屋檐下的灯盏,明知前路难测,却偏要攥着这点渺茫的希望。他就是觉得,闻修越能看到消息,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过了差不多三分钟,还没动静,黄毛拿钱心切,皱着眉直咂嘴:“怎么还不回,你不是蒙我们吧?”


    季煜烽刚想找个借口,屏幕上弹出一条聊天消息:【亲爱的,你想好了?我可太高兴了,真的受宠若惊。】


    【你需要九十万是吧?小钱,我爸爸这段时间刚谈下一笔大单子,跟我一起过,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亲爱的,你在哪?我去找你,咱们约会吧。】


    ……


    疤脸终于忍不住美女这舔狗似的“爱男”,又气又嫉妒,低声着骂了句脏话,手指戳着屏幕把手机怼到季煜烽面前,没好气地说:“别让她废话了,赶紧转钱,你说一下银行卡号。”


    闻修越果然收到了他的信息,季煜烽松了口气,按照对方的要求报出银行卡号。游戏上架后,九十万他能还得起,可五个亿,把他卖了也还不了。


    钱转到银行卡里后,疤脸他们又鼓捣了一个多小时,估计是在通过某些手段转移资金,才按灭手机屏幕。


    看他们忙活完,季煜烽抬眼看向他们,故作一副憋尿憋得很辛苦的样子,商量道:“现在你们钱也拿到了,能让我方便一下吗?”


    几个人目光相互逡巡,在彼此脸上掠过,最终默契地点了点头。


    疤脸说:“看你这小子还算识抬举,就先让你去。告诉你,别想着耍花样。”


    说完,他走向前给季煜烽解开绳子。


    脱离束缚的一瞬,季煜烽目光骤冷,没顾上活动僵硬的身体,直接屈膝蓄力后猛然抬脚上踹,狠狠踹向刀疤脸太阳穴。这一脚裹挟着怒意,将对方踹得面朝地栽下去。


    秃头指着他骂:“你小子使诈!”


    担心他跑了,秃头和黄毛一同扑上来。季煜烽挥拳砸向秃头鼻梁,接着抬腿踢向黄毛肚子。两人疼得闷哼,又缠斗了一阵,尽管季煜烽几天没吃东西,但他积攒的火气似催生了巨大力量,挥在他们脸上、踢在他们身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最后三个人东倒西歪躺在地上。


    “哎我操,真他妈疼。”


    季煜烽活动筋骨,冷眼瞅着地上三个垃圾冷哼一声,又挨个补了几脚。然后,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推门离开仓库。


    他眯眼迎向刺目的日光,心底只来得及感慨几秒劫后余生,目光便警惕扫向四周。


    这荒山野岭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得赶紧找条下山的路。


    他边走边搜索手机地图,这地方信号极差,屏幕上的定位图标忽明忽暗。无人的山野阴气沉沉,一眼望去满是灰扑扑的土坡和杂乱的灌木丛。


    季煜烽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干涩的喉管被凉水浸润,也舒服了不少。


    踩烂脚下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耳边只有虫子单调的振翅声,连风穿过枯草都显得极其刺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山间格外突兀。


    如果不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快点出去,先不说可能被张泽的人追到,更可能撑不了多久就饿死。也不知跌跌撞撞走了多久,他总算摸到一条勉强能落脚的土径。


    可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一暗,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季煜烽望着黑下去的屏幕长叹一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几天没吃东西的胃绞得生疼,可他不敢停下。只有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咬着牙一步步往前捱,才有可能在这荒山里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他走了不少路,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也顾不上石头上的灰土,一屁股坐了下来。矿泉水还剩半瓶,他仰头又灌了一口。


    他目光四处逡巡,正琢磨接下来的路,突然听见碎石子被踩的声响。


    难道是张泽的人找来了?


    季煜烽猛地起身,警惕地转向声源。就在他屏住呼吸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他的神经瞬间绷紧,全身肌肉都绷成了备战状态。


    他转过身,正准备挥拳,目光却突然定住。


    荒草摇曳间,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他眨了下眼,心跳声如擂鼓般震得胸腔发麻。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想喊对方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原来真的有人会穿过整片荒山,只为了找到他。


    紧接着,那人带着一身星夜兼程的疲惫走向他,抬眼看向他时眉梢眼角却都是温柔。


    季煜烽再也无法克制,此前似乎完全脱了力的身体突然间感受不到一丝不适,以极快的速度奔上前去。


    两人紧紧相拥。


    季煜烽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在刹那之间因为过度的惊喜而全身颤抖了一下。


    闻修越手臂收紧,呼吸灼热着扑在他颈侧,几乎是将季煜烽整个人揉进怀里。好像是以一种怀抱整个世界的姿态,用力得似乎恨不得将自己一生一世烙进他的身躯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季煜烽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突然发烫,他用力抿了抿唇,喉结滚动着忍下眼底翻涌的潮意。


    然后,以不输于闻修越的力气紧紧回抱住他。


    很难用言语形容季煜烽这一刻的心情,这个身体紧密贴合的拥抱持续了许久,两人才缓缓放开彼此。


    目光相撞间,好像有千言万语要涌出口,但理智告诉他们,此刻不是倾诉心意的时候,必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人走了段路,看见闻修越的车停在土路上,一起进了车里。


    闻修越发动车子,拿出手机给闻彬打电话,告知对方找到了季煜烽,又交代了一些事宜后挂掉电话。


    季煜烽大致理清了情况。张泽在前往与闻修越交接的途中,刚走到一半,就被闻彬带人截住并狠揍了一顿。张泽留了后手,事先派人接应,这才得以逃脱。


    他抬眼看向闻修越,随意道:“张泽的另一条腿被闻彬打残了?”


    “打残他的腿算是便宜他了,”闻修越看不出情绪,只是原本温柔的声线罕见地冰凉,“当时警察来了,他趁着混乱带着人跑了。”


    “他两条腿都废了,活着也不如死。”季煜烽说。第一天张泽给闻修越打电话时为什么联系不上,他纯好奇,但转念一想,如果问出来难免有几分埋怨之意,便咽下了话头。


    他侧眼看向闻修越,见对方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闻修越兴趣爱好广泛、交友甚广,那时大概正与名流朋友们休闲娱乐吧。


    想到自己又打断了闻修越的生活,他沉默几秒,低声道:“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闻修越也没提自己当时在M国,看到消息后几乎要崩溃,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抓着护照就往机场狂奔。他扬了扬眉梢,轻声道:“不麻烦。”


    车子里陷入安静。


    季煜烽不是个擅长用漂亮话试探的人,但他想了解,在经历种种后闻修越对他的态度。尽管思绪万千,他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问:“闻总,之前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你不生气?”


    闻修越侧眼扫了他一眼,没作回答,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


    季煜烽的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上,目光不由一暗。他的戒指被张泽拿走了,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卖了换钱了吧。


    他别过脸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碰倒了的墨水瓶,洇开小片晦涩的暗。


    顿了几秒,闻修越神色不明地说:“生气。”


    听到这预料之中的回答,迟来的悔意和愧疚正一丝一缕地渗进季煜烽的骨子。他生性傲慢,向来不是会挽留的人,但此刻却在想,该如何开口解释,才能将闻修越留在身边。


    他不想分手。


    沉默须臾,季煜烽语气难得收敛了漫不经心,郑重得像是在认错:“你还记得那天在网球馆碰到的傻逼吗?他把咱俩的照片拍下来了,找我爸讹了三十万封口费。”他喉结滚动两下,“我爸知道了咱们的事,非说……说我们不适合,迟早要分开。”


    “我真的怕和你分开。什么名分不名分的我都不在乎,只是想着……要是保持点距离,说不定能陪你更久。”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闻修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祈求,声音轻而慢:“但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保持距离、不想分手,只想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


    “所以,你能不生气了吗?”


    第72章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季煜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闻修越的表情。他本就是情绪稳定的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不知道闻修越是否会原谅自己,即便不被原谅,也是他咎由自取,没什么可抱怨的。


    就在琢磨着是否因诚意不足而需重新打腹稿,内心正忐忑不安地想着该换何种方式再去挽回时,车驶出群山,驶入平坦开阔的公路。闻修越忽然抬手,握住季煜烽手背上青筋微凸、透着男性力量感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胸口。


    正搜肠刮肚组织措辞的季煜烽,掌心触到一片温热,隔着衬衫能感受到肌理的起伏,手心下的心跳清晰可触。


    他有些懵逼地看着闻修越,眼底浮起一丝错愕。


    指腹贴着少年的脉搏上按压片刻,闻修越低声道:“以前气过,但现在……这里跳得这么快,哪还顾得上生气?”


    这句话季煜烽垂眸思索几秒,唇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内心一软,抬眼看向闻修越。


    闻修越是混血,瞳色呈深褐色,立体骨相搭配柔和皮相,让他兼具帅气和美感。不笑时眼底萦绕忧郁冷清,笑起来却温柔多情,此刻眼尾微扬,眸中漾起细碎的光。


    “以后生气前先摸摸这里。”季煜烽按住那抹跳动,慢悠悠地说,“要是跳得比现在还快,就罚你亲我一口消气。”


    闻修越勾了勾唇角,极快地在季煜烽唇上啄了一口,再度专注于开车。


    “罚亲太轻了……不如罚你把余生都赔给我,怎么样?”


    这话的意思这算是和好了?季煜烽本就没什么感情经验,性子又很直,嘴比脑子快:“所以我们复合了吗?”


    闻修越轻笑一声:“我们分手过吗?”


    季煜烽记得清楚,那天自己没说分手,因为舍不得。


    “你爸爸那边别担心,”两人腻歪完后,闻修越转回正题,认真道,“我对不起季叔,是我的问题。你给我些时间,我会好好和他解释清楚。”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和我爸关系也就那样,”季煜烽很少和别人提及家庭,语气平淡,“我十三岁那年我爸妈就离婚了,跟着我爸生活。我们父子俩像熟悉的陌生人,没办法像别的家庭那样父慈子孝地相处,顺其自然吧。你别多想,也不用特意解释。”


    闻修越“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季煜烽为什么和家里关系紧张,因为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存在,不需要谁去救赎谁。


    季煜烽望着车窗外飞速后掠的树影,这段时间里那些辗转难眠的焦虑、患得患失的惶惑,此刻都随着热风卷进夕阳里消散了,心里积压的重物无影无踪。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市里。尽管中途在休息区买了些零食,闻修越还是侧头看向这一路肚子不知叫了多少回的对象:“晚上去哪吃?”


    季煜烽目光透过车窗,一眼瞥见商场一楼亮着红色灯箱的肯德基:“就它吧。”他此刻根本不讲究什么美食,只盼着一进去就能立刻填饱肚子。


    两人走进肯德基,季煜烽直奔点餐台。他特么都要饿疯了,眼皮都没多抬便对着菜单点了豪华套餐。直到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付款时,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现在一毛钱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厚着脸皮让已经“欠了九十个饥荒”的对象垫付、等发工资立马还钱时,却见闻修越已经拿起手机扫码完成支付。


    服务员将餐盘递过来,闻修越接过时侧头看他:“走吧。”


    坐到空餐桌上,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季煜烽还是先问了下他对象:“你没点吗?要不要尝一个,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他拿出一个汉堡递在闻修越面前。


    闻修越很少吃油炸食品,这是次要,关键是他确实不怎么饿,或许是心情太好肾上腺素分泌旺盛盖过了食欲。点的豪华套餐里的食物几乎都是双份,他拿起一杯冰可乐晃了晃:“我喝这个就饱了。”


    季煜烽轻嗤一声,也没客套非要让闻修越吃,自己拿起汉堡打开包装大口吃起来。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裹着炸鸡香气,邻桌传来小孩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清晰可觉的幸福感。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直男、对感情也很迟钝的人,现在才发现,原来心动能翻涌这么多细碎的情绪。


    季煜烽不爱吃甜食,但这次套餐里的蛋挞他也吃了。饿极了的时候,连空气都是香的,何况这甜甜软软的玩意儿,咬下去竟觉得格外好吃。


    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后,两人没急着走,打算坐一会儿消消食。他从前台借了个充电宝回到座位,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按下开机键,划开屏幕点开微信,给李萌萌发了几条消息。


    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越来越阴沉的脸上,问了一句:“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什么。”


    “那季小狗怎么看起来这么凶啊。”


    “……想咬人。”


    季煜烽没和闻修越提他找李萌萌旁敲侧击打听李一鸣那个傻逼的事,提起来太晦气了。


    吃完饭后,两人去了酒店。在仓库那几天季煜烽几乎没合过眼,现在他累极了,身心俱疲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一进房间便卸力般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鼻腔里钻进干净的床单香气,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一觉。


    这一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季煜烽迷迷糊糊睁开眼,下意识往落地窗望去。阳光正斜斜切进房间,在地毯上投出方正的光影,差不多快三点了。他目光定定看了一阵,缓过神来,视线又本能地落在身旁的空位上。


    发现闻修越不在床上,季煜烽这才注意到他正坐在桌子前开视频会议。这会儿会议接近尾声,闻修越简单说了几句便退出视频、关掉电脑。


    季煜烽想起来今天是周五,按理来说他应该在公司上班,结果现在直接旷工了,闻修越也陪着他一起“逃班”。


    两人换好行头便退了房,在附近餐厅慢悠悠吃了午饭。出了餐厅,季煜烽对闻修越说:“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


    “一起去,”闻修越目光落在他对象脸上,扬了扬眉,“万一季小狗再把人咬掉块肉,我还得去警察局捞你。”


    “……”季煜烽勾起唇,有些好笑地“操”了一声,却没反驳。


    两人到了一家麻将馆。


    季煜烽从李萌萌那儿得知,李一鸣最近在市里某家公司当了保安,结果才干没多久,就因一点小冲突和公司大领导打了起来。她拖丈夫费了半天劲,又是托关系求情,又是赔医药费,才勉强让对方放弃追究,不然人家原本要让李一鸣蹲局子的。


    丢了工作后,李一鸣没立刻回农村。李萌萌说他打算继续找工作,这阵子闲着没事,平时晚上常来打麻将。


    进了麻将馆,屋里烟雾缭绕,混合着麻将牌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吆喝,白色灯光下浮着一层灰扑扑的浊气。


    季煜烽一眼就看见某张桌子旁翘着二郎腿、脸红脖子粗地朝对家拍牌吆喝的李一鸣。这幅德行和他在家里笑眯眯讨好长辈的模样一点儿不一样。


    这人显然没意识到危险逼近,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不耐烦喊道:“别拍老子,没看见老子正玩得尽兴吗?”


    季煜烽没有半点情绪,唇线绷成直线,漆黑的眸子里寒芒闪烁,也没和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废话,直接揪住他的后颈,把人往上提。


    衣服顺着那股蛮力被扯起,露出一大截腰线,李一鸣双脚离地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般发凉。他缓缓转过头,看见堂哥眉眼中毫无温度,冷漠到极致。


    “小烽哥……你咋来这儿了?”李一鸣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挣扎两下没挣脱开,只得服软,战战兢兢地问,“你先放下我,有话好好说啊。”


    没听他废话,季煜烽像拎着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拖到附近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李一鸣被重重甩在粗糙的墙面上,疼得“哎呦”一声闷哼。


    他刚撑着墙根踉跄起身想跑,一抬头看见两个高个子男人堵在他面前,影子几乎罩住半面墙,瞬间蔫了劲般耷拉下肩膀。


    李一鸣自知做了亏心事才被找上门,刚想着怎么说好话把事情圆过去,季煜烽已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按在墙上,冷淡的目光像锋利的刀片般刮过他的皮肤。


    也难怪季煜烽从小就瞧不上他。过了这么多年,李一鸣还是这副死样儿。


    此前李一鸣为了讹诈季腾飞,故意泄露季煜烽和闻修越的关系,间接导致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后来他被绑架、又差点被撕票,在感情和金钱上都遭受了重大损失,他根本懒得跟这个蠢货计较。


    “你无论做出什么混账事,捅出什么篓子,你爷爷奶奶姐姐还有我妈惯着你,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们也能替你擦屁股,”季煜烽冷淡地说,“但我不是你的亲戚,你这套对我没用。你找我爸敲诈了三十万,我有权利要求你全额返还。”


    “小烽哥,我没敲诈!”李一鸣仰着无辜的脸望向他,恬不知耻地扯皮,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季煜烽身旁的漂亮男人,“是季叔怕我把你跟个男人搞在一起的事儿说出去,主动塞三十万让我封口的!”


    话音未落,季煜烽的拳头已重重砸在他脸上。


    “你随便说,老子现在不在乎了,”季煜烽一字一句地说,又冷笑道,“但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舌头还能留到明天。”


    第73章


    季煜烽越看这个傻逼越来气,李一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堆起满脸讨好的笑,试图先把这个暴脾气且武力值拉满的堂哥哄好:“我发誓绝对保密!您可是我亲哥,亲得不能再亲的那种!”


    季煜烽冷淡地看着他,即便这段时间他自觉性格变得随和许多,也绝不会圣父心泛滥到去包容一个道德品质如此败坏的烂人。


    他又揪着领子把吓得半死的李一鸣提了起来,转瞬挥拳砸在对方脸上。


    李一鸣喉间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整个人蜷缩着瘫软下去,鼻子渗出了血。


    对付这种小人,和他讲道理纯属对牛弹琴,只有拳头才能让他长记性。揍服了,他自然就不敢再作妖了。


    他又挥起拳头。


    “别打了!!”


    “你再打,我就把你们的关系抖搂出去!!”


    “救命啊!要出杀人了!”


    “小烽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一鸣又向闻修越求救:“哥、哥,你管管你对象啊!”


    “你放心,他手要是打累了,我会拿热毛巾给他敷。”闻修越轻笑一声道。


    季煜烽没理他,又狠狠踢了他肚子几脚,直到气消了才停下,蹲下身像看垃圾般睨着躺在地上如死鱼般的李一鸣。


    揍完了要办正事儿了,他从李死鱼的裤兜里拽出手机,冷声道:“那三十万你花了多少?”


    又挨揍又被秀恩爱的李死鱼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只好一五一十地说:“还剩……十四万多点。”许是担心一个星期就花了十五万多又被揍,他战战兢兢地解释,“我就打了领导一下,谁知道他跟个纸糊的似的,让我赔了十万块钱……”


    剩下的钱估计是李一鸣打麻将不干正事挥霍了,季煜烽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沉默良久,沉声说:“我和我妈关系并不好,我们联系很少,但她毕竟是生我养我十三年的母亲,这些钱,看在她的面子上,老子就当送你的丧葬费了,你赶紧从我的视线里消失。要是下次再敢做让老子不爽的事,就不止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然后季煜烽轻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李一鸣心领神会,哪敢不告诉他银行卡密码。


    季煜烽把钱转到自己银行卡里,将手机甩在他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修越全程都在看着。


    是不是有点太暴力了?不会吓到他对象吧?


    季煜烽抬眼,暖黄的路灯洒在闻修越漂亮精致的脸上。


    心里突兀跳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态度放软许多:“那个……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家暴。”


    闻修越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牵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托到眼前仔细检查,“手不疼吧?”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就算家暴了,闻修越还要先关心他的手?季煜烽忍不住笑了下,“我一个大老爷们,哪里这么娇弱。”


    闻修越的手覆在他手上,指腹碾过他修长的指节,抬眼看向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温柔又认真地说:“季小狗,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以后如果想和人打架,一定叫上我。”


    “我又不会打不过,”季煜烽知道闻修越是在关心他,但还是说了句实话。顿了下,他又道,“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动手了。”


    他从前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人,遇事总习惯用拳头解决。但现在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在乎的人,也有人在乎他,所以得学会克制拳头。


    过了半晌,像是做了一个重要承诺,季煜烽视线落在闻修越脸上,郑重道:“一定会控制,除非自卫。”


    “怕你伤着自己,我会心疼。”闻修越手指摩挲过他掌心,指尖顺着他手指轮廓轻划,继而缓缓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他指缝间,掌心相贴地与他十指相扣,“你得让我放心才行。”


    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温度,季煜烽缓缓低眼,看着交叠的指尖在路灯下投出细碎阴影。


    安静的小巷里,晚风卷着远处的虫鸣声掠过耳际,他忽然觉得胸腔里那些躁动的戾气都被这抹暖意熨平了。抬眼看向闻修越,低声“嗯”了一声。


    季煜烽对感情本就迟钝,手拉手压马路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头一遭。闻修越指尖偶尔蹭过他指节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垂在发烫。


    但奇怪的是,这种肢体接触没让他想甩开,反而下意识蜷了蜷手指,把对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两人走到停车处,坐进车里,季煜烽忽然想起个重要问题。今晚住哪?按理该回自己家,便直接问:“你送我回家?”


    闻修越发动车子,侧头看季煜烽一眼。他没提自己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派闻彬暗中保护他,只是那些日子两人断了联系,闻彬误以为他们分了手,便撤了保护,这才给了张泽那群人可乘之机,把人劫走。


    “回我家。”闻修越说。


    季煜烽懵了一瞬。这是要见父母?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下意识问:“什么?”


    闻修越好脾气地解释:“我说,你搬来和我一起住。住我家,我的私人房产。”


    这个意思是要同居?季煜烽眨了下眼,琢磨了片刻。他们现在是对象,住在一起好像也顺理成章。


    于是低低“哦”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耳垂却渐渐泛红。


    他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是个挺爷们的人。


    怎么这会儿会生出几分害羞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到了闻修越的大平层。


    季煜烽几个月前来过这个地方,相比于上次发烧时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这次他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上次他匆匆离开,没来得及仔细看。此刻他环顾四周。挑高的空间搭配大面积落地窗,极简的高级灰主色调里点缀着几处暖光,处处透着低调的精致感。


    他一直觉得大平层的魅力,不仅在于空间的阔绰,更在于它承载的生活态度,像一个装满浪漫与理想的容器,将生活的每一瞬都酿成闪闪发光的记忆。


    思及此,季煜烽指尖蹭过沙发扶手的肌理,忽然意识到他还要更努力一些。


    自己也要拥有一套这样的房子。


    季煜烽抬眼,发现闻修越正在中岛台前倒了一杯水喝着,没多想,神色平淡地问:“我住哪?”


    闻修越放下水杯,喉结轻颤着憋回笑意,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他身上:“我家就一个卧室。”


    “……”季煜烽读懂了他眼神的含义,轻嗤一声,慢悠悠晃进了上次和闻修越住过的卧室。


    洗完澡换上浴袍,季煜烽擦着头发走到屋里,只见闻修越正倚在床头看iPad。


    似是察觉到动静,他放下iPad。


    他们视线撞上。静谧的房间里,闻修越的目光晦暗沉沉,却又明目张胆地落在他身上。


    第74章


    男人最懂男人眼中的欲望。季煜烽和闻修越目光撞上的瞬间,浑身警铃大作。


    闻修越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带着将人拆吃入腹的侵略性。


    季煜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慢慢走到床边,思考着该如何打破这怪异的氛围。


    还没等他开口,腕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量,他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栽去。堪堪稳住身形,调整姿势后在床沿坐下。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仿佛瞬间着了火。彼此近得能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暧昧的气息在咫尺间流转。


    就在季煜烽呼吸凝滞的刹那,闻修越突然扣住他的后颈,滚热的唇重重压下。


    牙齿轻碾着他的唇瓣,湿热的舌尖趁着他低喘的间隙长驱直入,霸道地勾缠住他的舌。津液在交缠中拉丝,混着急促的喘息声,在卧室里发酵。


    这个吻带着燎原之势,炽烈又缠绵,舌尖灵巧地掠过他口腔每一处敏感点,将他最后一丝理智啃噬得支离破碎。


    闻修越的吻技让他神魂颠倒。他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任由那滚烫的触感在唇齿间肆意掠夺。


    慢慢地,他伸手搂住闻修越的脖子,舌尖主动迎了上去。


    两个人沉溺在这个激烈的吻里,彼此的气息交融缠绕,不知过了多久,唇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闻修越的手扣着季煜烽的后颈,两人额头相抵,他眼底欲念沉沉,声音低哑:“季小狗,要不要做点成年人的事情?”


    季煜烽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喉间泛起干涩的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贴近,心底不自觉地想要更多的渴望。


    他只想,更靠近他一些。


    随着浴袍滑落,季煜烽如同被剥开的橘子般展露无遗。他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闻修越的下巴,以一种暧昧至极的姿势承受着对方身体的重量。


    感受到闻修越灼热又欲念的眼神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肌肤,像是要将每一处都刻进骨子里,季煜烽的每一丝感知都在疯狂膨胀,全身的神经都被点燃。


    落地窗的缝隙漏进风来,起初只是游丝般的轻响,像谁在耳后呵气,转瞬便化作呜咽,裹挟着潮湿的凉意撞进来,将窗台上的绿植震得东倒西歪。角落里的金属摆件开始“咔嗒——咔嗒”摇晃,在寂静的卧室里敲打出有节奏的节拍。


    摇晃的节奏舒缓,先以规律的“咔嗒”声轻叩耳膜,忽而节奏突变,三短两长的脆响急促响起,像骤雨砸在铁皮屋顶,越晃越急。


    然而这此起彼伏的声响,终究压不住室内翻涌的热浪,蒸腾的气息缠绕着纠缠的身影,在晕染着暖橘色的氛围灯流里,凝成化不开的粘稠雾霭。


    季煜烽彻底迷失在情欲浪潮里,理智被碾得粉碎,只凭着本能沉沦,这场缠绵仿佛永无尽头。


    次日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季煜烽迷迷糊糊睁眼,一动身,双腿像踩在棉花上般发软,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酸痛,仿佛被拆散重组了一遍。


    他侧头看了一眼,闻修越不在。他们昨晚一到家就做了那档子事,所以醒来时天色还早,估计闻修越这会儿正在洗漱。


    季煜烽望着天花板,自己确实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只沉溺于快感之中,不在乎位置。即便被折腾得够呛,可年轻旺盛的荷尔蒙在血管里沸腾,那些疯狂的记忆依旧让他泛起无尽的快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懒散的笑意。


    不知在纷杂思绪中沉溺了多久,季煜烽才缓缓掀开被子起身。这才发现,闻修越帮他清理好了身体,还贴心地在床上放了条干净的内裤。


    换上内裤后,他感到喉间像卡着砂纸。想去喝杯水,他趿拉着拖鞋往客厅挪去,每一步都扯动着酸胀的筋骨,却又带着某种餍足后的慵懒。


    季煜烽走到客厅,一片寂静,落地窗外,京城清晨的阳光裹着薄雾洒在林立的楼群间,划出细碎的反光。走到中岛台,玻璃水壶水是满的,还带着点热气,估计是闻修越烧好的。


    他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不少。


    总感觉客厅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莫名的感受到如芒在背。


    季煜烽下意识转过身,像找到让他不适的源头。


    半晌后,他突然瞳孔骤缩。


    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拿着扫地机器,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整个人一动不动正惊愕地看着他。


    很像被吓傻了一样。


    “你好。”阿姨结结巴巴,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


    四目相对间,季煜烽倒吸一口凉气,沉默几秒,许是被盯的浑身不爽,他下意识低眼。


    自己就穿了条黑色内裤,浑身赤裸,脖子上,身上,腿上,都带着密密麻麻的吻痕,暗红的印记层层叠叠,在白色肌肤上格外刺目,一看就知道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激烈性/事。


    他彻底裂开,只想找个缝钻进去。


    放下水杯,眼睛都不好意思抬,落荒而逃地跑进了卧室里。


    他躺到床上,掀开被子盖过头顶,一贯脸皮挺厚的他,极其罕见的害臊的脸红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


    突然,光线涌入,被子被人掀开。


    季煜烽眯起眼抬头,正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正是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痕迹的始作俑者。


    刚想朝他发泄几句,却又被光影斑驳下这张精致漂亮的脸扰乱了心神。


    他眨了眨眼,稍稍挪开视线,故作镇定道:“请钟点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闻修越习惯性的早上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他顺势坐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与季煜烽共用一床薄被。


    他轻轻挪动对方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手臂顺势环住他的肩膀,低头解释道:“我哪能知道你什么时候醒?这阿姨每天都来打扫,我早就习惯了,一时就忘了和你说。”


    季煜烽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爷们的人,但是他没挣脱这暧昧的姿势,闲散地靠在闻修越的怀里,抬眼,对上对方那种把自己据为己有后的满足眼神,顿了下,随意道:“你倒是会给我惊喜。”


    闻修越说:“阿姨也算家里老人了,要不去见见?”


    季煜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可被人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他当然不想见,内心非常抗拒这个建议。可他面不改色,轻飘飘地说:“没穿衣服怎么见?”


    闻修越看着强装淡定的某人,眼底笑意更浓,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又一路吻到嘴唇,亲得认真投入,两人反复细细地啃咬一阵儿后,闻修越盯着他笑,轻声道:“就不勉强你了,等你想好了,随时都能见。”-


    钟点工阿姨准备好了双人份的早餐便离开了,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季煜烽恍惚觉得,这顿早餐褪去了往日形单影只的清冷,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闻修越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问道:“再过几天,人力资源部就要确认转正名单了,你想留下来吗?”


    季煜烽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攒够钱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互联网公司,来到埃迪本是个意外。


    但现在,不太想离开了。原因很简单。闻修越在埃迪。


    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能让他感觉与对方的距离更近一些。


    内心有些纠结的他沉默片刻,低声说道:“想吧。”


    闻修越眉梢微抬,问:“我听季叔说,你之前开过一家工作室,是自己投资的?”


    “哪算得上什么投资,”季煜烽轻嗤一声,“不过是几个大学生凑在一起,接点商单赚些小钱。花的钱,除了租房子,就是购置设备,我和唐骏各出了一些弄起来。”


    “那工作室运营得怎么样?你那些朋友现在还在做吗?”闻修越饶有兴趣地问。


    “嗯。没亏过,还能赚点。”季煜烽想起那些通宵改代码的夜晚,目光微微放空,“不过赚的钱都砸进自研游戏里了……说起来也巧,左一超偷卖了我的游戏,却让我遇见了你。”他举起杯子晃了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么看,老天爷倒也算公平。”


    “所以,你还是希望自己创业赚钱吧?”闻修越看着他说,“如果你想离开埃迪去追逐梦想,我会支持你。”


    “其实从高中第一次敲代码开始,我就把它当成谋生的本事。我也的确向往自由,不想给别人打工,所以和朋友开了工作室。”季煜烽谈起了自己的志向,“后来看了XX那种沉浸式剧情游戏,就想做出一款超越它的作品,结果越砸钱越上瘾,满心想着靠游戏盈利,把工作室做成大公司。”


    他认真地说出了想法:“但现在突然觉得,有些想法也能慢慢改变。我才21岁,以后开公司的机会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只要能做出好游戏,在哪实现目标都一样。”


    “我现在最想做的,”季煜烽放下杯子,微微探身,目光盯着闻修越,沉默几秒后,嗓音低沉磁性,又染上几分暧昧,“就是和你在一起。”


    闻修越抬手摸住他的脸,唇角弧度一点点地扬起,也很直白地说:“我也是。”


    两人吃完早餐后,季煜烽临近毕业,要写完没完成的毕业论文,电脑还在租的房子里。正好今天是周日,他打算找房东办理退租手续,收拾好东西后,搬来和闻修越一起住。


    回到老小区,季煜烽与房东完成交接,将零散物件打包好。叫来货运师傅帮忙运载。有专人负责搬运,倒也省了不少力气。


    从小区楼栋出来时,两人还在有说有笑。


    季煜烽不经意抬眼,却突然僵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第75章


    季煜烽神色平静地看着李萌萌,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难以置信。估计是李一鸣那个傻逼上次挨了打,一气之下把他和闻修越的关系告诉了她。


    他猜到了李萌萌为什么来到这里,走到神色稍滞的她面前,余光瞥了闻修越一眼,低声道:“你先进车里,等我一会儿。”


    闻修越的目光在这对母子间来回打转,沉默几秒,对着季煜烽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闻修越离开后,李萌萌像是被抽走魂魄的木偶突然回神,视线落在儿子那布满密密麻麻吻痕的脖颈上,脸色难看地说:“小烽,你真的和闻总谈恋爱了?”


    “你这个孩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一直觉得小烽你以前只是性格不好,我没想到,你居然思想也不正常!!”


    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周日上午的老小区里,来来往往的居民络绎不绝,几个拎着菜篮的大妈驻足张望,抱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也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季煜烽深吸一口气,又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和李萌萌出去买衣服,他只是说了句不合她心意的话,李萌萌就在服装店门口不停地数落,说着说着,她痛哭了起来,引来周围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仿佛她儿子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妈,能别在这公共场合丢人现眼吗?”季煜烽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


    “你嫌妈给你丢脸了?”李萌萌震惊地说,余光瞥见越来越多的人围聚过来,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慌忙闭上了嘴。


    没几秒,周围的人见没了新鲜事儿,渐渐散去不再围观。


    李萌萌像是这才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语气试探道:“小烽,妈妈想和你说些事情”


    有些事迟早得说开。季煜烽“嗯”了一声。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季煜烽点了两杯拿铁,闲散地靠在椅背上。


    李萌萌看着他,犹豫片刻后说:“你最近过得很好吧,小烽。”


    “你好像变了,以前你总拒人千里,浑身带刺,”李萌萌真切感受到儿子的变化,一时找不到更贴切的表述,顿了顿接着说,“现在倒像被捂热了,眼里有了人气儿。”


    季煜烽没否认,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也许是谈恋爱才让你有这些变化,”李萌萌又开始像多年前那样,不顾季煜烽的感受,自以为绝对正确地唠叨起来,“但是两个男人谈恋爱就是变态!你们又不能结婚生子,这段感情能维持多久?迟早得分开,到时候还要被人看笑话。”


    “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爸爸是怎么教育你的,把你变成了这样。小烽,妈妈不允许你和闻总继续交往。”


    “还有,你怎么能打自己家人呢?你把一鸣打得住进了医院。你必须找个时间向你弟弟道歉。”


    “他怎么没死呢?”季煜烽哼笑一声,混不吝地反问,又慢条斯理地说,“他要是出殡,或许我心情好了,还会去看看。”


    “你太过分了!”李萌萌呵斥道,直直地盯着他。季煜烽从她眼中看不出确切的情绪,只觉得她像个情绪极不稳定的怨妇,正带着埋怨的神色看向自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这样?”


    季煜烽对她的喋喋不休毫无反应。


    更准确地说,许多年前,他就对季腾飞和李萌萌的所作所为感到麻木了。


    他只知道,自己有个脾气暴躁的父亲,还有个动辄将小事无限放大、唠叨个不停的母亲。他们总能把他的烦恼成倍放大,又能让他的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这样一对父母,他似乎从来没真正快乐过。


    以前他不愿开口,是因为懒得说,也觉得没有提起的必要。


    但今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


    季煜烽抬眼看向李萌萌,目光平静,语气毫无波澜地说:“自打我记事起,我就生活在一个吵吵闹闹、充满内耗的家庭里。小时候,哪怕我洗手时水滴到地上,都会被你唠叨埋怨半天。”


    “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因为什么小事挨骂,也不知道你和我爸会因为什么事情大吵一架。”季煜烽低眼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感受着咖啡厅里舒适的冷气,抿了一口,那无所谓的神情,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千疮百孔的过往,而是某个与己无关的荒诞故事。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李萌萌逐渐局促的脸上:“我小时候常常想,为什么我不能有一对脾气好又有耐心的父母?”


    “小烽,我们做的固然不对,”李萌萌眼神闪了闪,却仍强装理直气壮地辩解,“但你可以改变自己。你过得不快乐,是因为心态没调整好,你完全可以快乐起来,只是你自己不想。”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甩锅回答,季煜烽忍不住笑了一声:“在一个充满戾气的家庭里,怎么可能养出性格阳光的孩子?不过,我确实没怪过你们。谁让你们生我养我,就算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叫一声爸妈。”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从来没怪过你们,”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现在能自己赚钱、把日子过好。我也没有理由作为你们失败婚姻发泄的对象,有时候我甚至想,要不要和你们签一份断绝关系协议。”


    季煜烽极其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看着李萌萌慌乱的眼神,继续不紧不慢道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我早就不把你们当作父母了,一张纸能改变什么?我这个人比谁都能豁得出去,谁让我不爽,不管什么关系,我都能一脚踹掉。”


    李萌萌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显然这些话让她神经紧绷。


    季煜烽盯着她的脸,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所以,你和我爸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别说你们,换作任何人,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定。我和闻修越不会分开。”


    “小烽你不能这么和妈妈说话”李萌萌明知自己早就失去干涉的资格,依然本能地说出这句苍白的劝阻。


    “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沉默良久,季煜烽直视着她的眼睛,神色认真道,“我爸以前动手打你,是他的错。不管有什么理由,男人都不该对女人动手,更不该伤害为家庭操劳的母亲。”


    “以后,我会出钱赡养你和我爸,尽到儿子该尽的责任。”


    季煜烽缓缓站起身。


    “你们都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就当我从来没存在过,别再来找我了。”-


    季煜烽出了咖啡厅,在不远处的停车场,看到一个长相漂亮英俊、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斜靠在车门上。


    他加快脚步,朝着闻修越走去。


    闻修越为他打开车门,帮他系好安全带,没有立马发动车子,目光落在季煜烽的脸上,带着猜出一切的了然,问道:“和阿姨聊好了?”


    “只是说了一些积压多年的心里话,”季煜烽侧头看向他,语气随意,“说老实话,我早就不把他们当成我爸妈了。”


    闻修越此前几乎没听季煜烽提及过家庭的事,他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起。


    因为他爱的人内心强大,并不需要别人救赎。他们一直都是旗鼓相当的存在。


    “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闻修越勾起唇角,桃花眼染上细碎笑意,像是揉碎了一池春水,“以后的路,我们慢慢走,我随时都在。”


    “其实和我妈说完那些话,我本来以为,会有一些情绪,”季煜烽说,“但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季煜烽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更别提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但今天,他莫名地想矫情几句:“闻修越,我是一个很冷血的人,遇到你,我才感受到了爱。从前我的世界是黑白默片,你出现后,所有的色彩都鲜活起来。”


    “因为有你,我很幸福。”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而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爱着他。


    “嗯,我也是。”


    两人找了家餐厅吃了个午饭,回到家里,先翻云覆雨地做了一番,都年轻,对这方面需求比较大,从下午持续到夜里才结束,在浴缸里洗澡的时候还来了一次,过了一个相当旖旎色/情的周日。


    他们沉溺在这极致的欢愉中,好似被隔绝于尘世之外,不再有外界的喧嚣,只剩下无尽的缠绵与沉沦。


    闻修越说即便这几天不上班,也不影响季煜烽转正,想让他好好休息,但被他拒绝了。


    季煜烽对工作很有责任感,不想旷工。也觉得多亏自己身强力壮,换个娇弱的,礼拜一都下不来床。


    两人吃了个幸福的早餐后,便去上班了。


    季煜烽来到20-18,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瞬间,他感到一阵疼痛。


    他拧了一下眉头,多亏咬着牙才没发出声音。


    旁边的杨浩见他不对劲,问道:“小季,你身体不舒服吗?”


    被操/了几个小时爽得很。他低声说了句:“没事。”


    杨浩也没多问,谈起了工作:“小季,咱们的《幻境探险》游戏完成了项目交付,等完成多轮测试迭代和性能调优,就可以提交至应用商店等待审核发布了。”


    知道自己参与研发的游戏即将上架,那些日夜调试代码、反复打磨关卡的艰辛瞬间有了实感。将近三年时间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季煜烽兴奋得脑子有一瞬空白,下意识地说:“游戏快上架了吧。”


    “是的,”杨浩说,“以后我的简历也能再添一笔——在大厂埃迪担任实习生,并参与大型游戏《幻境探险》的研发。说出去都能吹好久!”


    “说起来,多亏了你小季,设计出这么优秀的游戏。要是换成我,肯定设计不出来,所以转不了正,我真一点都不觉得冤枉。”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季煜烽还是觉得世事难料,安慰杨浩:“没等到周五正式通知,一切都不好说。”


    说完,他习惯性地想买一杯咖啡提提神,好有更多精力敲代码。听说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厅,口味不错,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他便下了楼。


    买完咖啡后,季煜烽正要进公司,余光瞥见一辆豪车停在门口,一开始并没在意。


    直到一个音调上扬、带着撒娇意味的撩人男声传来:“闻彬,快带我去见闻总,我可想死他了。”


    第76章


    季煜烽转过头一看,男人戴着墨镜不太好分辨,却有点眼熟。


    定睛打量一圈,反应过来是明星祝清。


    这人穿着一身大开领口的V字米白色衬衫,领口开到锁骨下方,露出大片皮肤,配上黑色窄腿裤,手里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和自己擦身而过时带起一阵甜腻的古龙水味,小跑着钻进公司,显然不想被人认出来。


    季煜烽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骚包的身影,喉间涌起股说不出的烦躁,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才冷着脸回过神。


    闻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拖长语调道:“大明星是找表哥来的,他对我表哥啊——好像有点好感哟。”


    某人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没回应他的话,径直走进公司,在电梯口又遇到祝清。


    “忘了问你,我在哪等闻总?”祝清转身走到闻彬身边问,指尖摩挲着玫瑰包装纸。


    “闻总正开会呢,您先去休息室等着吧,我带您去。”闻彬说着,侧身引对方走进刚停下的电梯。余光瞥见某人黑如锅底的脸色,差点没忍住笑。


    按理来说,季煜烽和大明星素不相识,对方找闻修越也与他无关。


    但闻修越是他的男朋友,一想到有个对自己男友有好感的人要去私会,又想起上一次在酒吧里祝清那么主动,差点亲到他男朋友的脸,心底就像被猫抓了般烦躁。


    雄性动物对伴侣的占有欲向来强烈,尤其在潜在威胁面前,浑身都透着戒备。于是他沉着脸,抬脚跟上了两人。


    一直到顶楼接待室,闻彬泡了杯茶,伺候好祝清,刚打算离开,一推门见到季煜烽,便侧身让开没拦。


    季煜烽悠哉游哉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祝清对面的沙发上。


    拿着杯子刚抿了一口茶的祝清,一抬眼便看到面色不虞的银发男生盯着他。虽然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给自己脸上来一拳。


    “有事情?”祝清下意识地问,放下了茶杯。


    油头粉面的娘炮,扇他一巴掌脸都能变形,闻修越上次怎么会和这种人在酒吧包厢里?季煜烽很不理解,即便那时他们还不是情侣,也想不通闻修越怎么会跟这人凑在一起。


    季煜烽对上他探究的目光:“没有。”声音带着刻意的拖腔。


    祝清有些不明所以:“那你一直看着我?都把我看毛了。”


    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沙发扶手,季煜烽歪头轻笑道:“你脸是金子做的?看都看不得?”


    “”左思右想的祝清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银毛。但混在娱乐圈火了将近十年,必然是个人精,很快,他就猜到了大概。


    “你也来找闻总?”祝清问。


    季煜烽慵懒又潇洒地靠在沙发上,睨了他一眼,半晌才慢悠悠“嗯”了一声。


    “谈合作的?或者——?”祝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即便季煜烽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自己和闻修越的关系,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少透露为好,简单粗暴地回了句:“与你无关。”


    “闻总今天约我,可能要占用很多时间,您得多等一会儿了。”祝清翘起二郎腿,指尖绕着身旁那束玫瑰的花瓣转了圈,眼角眉梢尽是挑衅的笑意,“我和闻总认识很久,他连睡衣款式都愿意跟我讨论呢。”


    骚包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季煜烽听着膈应,面上还是挑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哦?那他怎么没告诉我他认识你呢?”目光落在那一大束玫瑰花上,越看越烦躁,可嘴上不饶人,“红玫瑰配黄莺草,老套得像十年前的相亲套餐。闻修越最讨厌俗艳的东西,这点你都不知道?”


    在雷区上蹦迪的祝清,还冲他抛了个媚眼:“老不老套,有人喜欢就行。”


    季煜烽绷直唇角,下颌线利落又硬朗。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闻彬说:“祝先生,闻总开完会了。”


    “我要去给闻总送‘俗艳’的花了。”祝清拿起玫瑰花,冲季煜烽晃了晃,笑得眉眼弯弯,转身离开了等候室。


    这特么怎么忍?季煜烽从来不是会让自己不爽的人,与其坐在这里脑补那个骚包要搞什么名堂,不如亲眼去看看。抬脚走到CEO办公室门口,刚抬手要敲门,指节在半空顿住。


    淡定,淡定,淡定。万一那骚包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又或者是故意耍自己,这么冒昧地进去,岂不是正中他的计?


    别别扭扭地放下手,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进,索性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插进裤兜,闲散地靠在墙上。


    比预想的时间快得多,没一会儿,闻修越就推开了门,见到季煜烽后,目光顿了下。和祝清客套几句,把人送走,才又回到办公室。


    “聊得挺热火朝天啊?”季煜烽扬了下眉梢,慢条斯理地说。


    闻修越朝着他走过来,抓起他的手,笑着道:“小醋精,吃醋了?”


    祝清走之前,特意跟他说,自己故意逗他男朋友,小男朋友的脾气还挺大,让他回去好好哄哄。


    季煜烽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挑眉道:“我吃什么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闻修越欲言又止。


    “上错楼了。”季煜烽随口胡扯。


    “进来吧。”闻修越没再追着这个话题,又牵起对方的手,一起走进办公室。


    一进来,季煜烽就看到办公桌上那束娇艳的玫瑰花,心里冷哼一声。


    季煜烽走了几步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闻修越坐着的办公椅上的扶手上,高大的身体将人困在椅子里,凌冽的气息瞬间笼罩而来,黑眸涌出的暗色几乎要将人吞噬,嘴比脑子更快开口质问道:“那个狗男人送的东西,还留着?”


    门虚掩着,闻彬下意识敲了下门,没等回应就看到银毛将表哥圈在臂弯里。担心表哥受欺负,他顾不上职场礼节推门而入:“表哥,需要帮忙吗?”


    闻修越看着面前假淡定真暴躁、此刻连情绪都藏不住的对象,对闻彬说了句“不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随着“咔嗒”一声关门声,季煜烽稍微冷静了些,刚准备直起身,却被闻修越扯着领带往下拉:“凶什么?”


    声音温柔又带着哄人的意味,季煜烽很吃这一套,怒意莫名就消了几分。


    领带被勒得太紧,季煜烽抓住闻修越的手想让他松开,闻修越却故意收紧了手指。


    身处于上位的季煜烽此刻却被牵制着主动权,闻修越另一只手拿起那束花扔进垃圾桶,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勾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季煜烽。


    两人对视几秒,季煜烽受不住这撩人的眼神,慢慢挪开视线。


    闻修越轻声道:“头再低一点儿。”


    季煜烽不耐烦地拽了拽自己的领带,沉默几秒后,眼神闪躲了下,还是别扭地再次低下头:“干什么?”


    闻修越搂着他的脖子,将人再次压低:“太高了,就亲不到了。”


    季煜烽脑子还没太反应过来,一片柔软温热的唇瓣便覆住他的唇。闻修越先是狠狠吸吮他的唇瓣,继而舌尖长驱直入,在他口腔内肆意翻搅,像是一场带着掠夺性的侵占。


    感官的刺激持续攀升,这个灼热的吻如同决堤的潮水,将汹涌的情潮成倍地注入他体内,让季煜烽一门儿心思地沉溺在调情爱抚里。


    后来他已经完全忘了因吃醋而产生的烦躁,闻修越搂着他的腰,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


    好在椅子质量够好,能承载两个高个子男人的重量。


    虽然觉得姿势有些别扭,但与闻修越身体紧密贴合,季煜烽又不愿分开,视线缓缓落在闻修越狭长的眼眸里,吊儿郎当地问:“让我进来干什么?”


    闻修越一手拉开抽屉,季煜烽顺着他的动作将目光移到抽屉里,看到一个黑色小盒子。


    小盒子下面,还有一张捐赠证书。


    第一反应是闻修越或许热衷于慈善事业,刚要眯起眼睛辨认上面的字,小盒子打开时“咔嗒”的声响,又分散了季煜烽的注意力。


    目光一顿,看到了那枚曾被张泽拿走的戒指。


    季煜烽盯着那枚戒指,喉结动了动,完全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它。


    胸腔里的悸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才能勉强压下那股震惊的情绪。


    此刻心脏是热的,像有团不灼人的火在胸腔里燃烧,从胸腔漫到指尖,连指尖都跟着发颤。


    他伸手碰了碰盒沿,摸上了戒指,金属凉丝丝的,却抵不过掌心跳得发烫。


    “这是你买回来的?还是……”沉默了一会儿,季煜烽想确认一下来源。


    “张泽把戒指卖了,我让闻彬在典当行找到了,又花钱买了回来。”


    “花了多少?等游戏赚了钱,我还给你。”


    闻修越笑了笑,将戒指从季煜烽的指尖抽出,轻轻握住他的手,把戒指一点点套进他的无名指:“你把自己给我,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次,是季煜烽主动吻了上去,又是一个持久灼热的吻。


    在这样的氛围下,两个人自然聊起了许多往事。


    聊着聊着,季煜烽忽然想起那次去海城出差,闻修越的好朋友沈易提到过上学时期,有个初中生曾向闻修越告白。他当时注意到闻修越的反应,绝对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尽管对爱人百分之百信任,但还是想多了解对方的过往,季煜烽的手肆意在闻修越身上游走,也学会了调情,慢悠悠地问:“你上高中时,有人跟你告白过?”


    这话问得很直白,闻修越自然明白意思,轻笑一声:“从小到大跟我告白的人多着呢。”


    “我是说,那个跟你告白的男孩。你为什么对他不一样?”季煜烽掐了他一下,开门见山道。不想拐弯抹角地试探。


    “那个男孩叫韩祁,是峥优的同学,”闻修越坦诚道,“当时私立学校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我上高一,韩祁上初二。有天下晚自习,他在我们班门口等我,然后我跟他去了小树林,他就表达了心意。我虽然天生喜欢男人,但韩祁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拒绝了。结果第二天,有个熊孩子把他在小树林听到的事告诉了同学。”


    像是猜到了后续,季煜烽下意识追问,想确认自己的猜测:“然后呢?”


    “八卦是人的本能,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全校基本都知道了,”闻修越的目光暗了暗,像是陷入回忆,几秒后继续说,“后来他们就骂韩祁是变态、同性恋,说他不自量力追闻少爷……总之很难听。”


    季煜烽也替那个男孩感到难过,深吸了一口气。闻修越接着说:“没过多久,韩祁就病逝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得了白血病,只是想在生前勇敢一次,结果……”


    “是我对不起他,当时我太自以为是了,觉得韩祁的告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闻修越喉结滚动,目光垂落,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如果我当时能妥善处理,至少不会让他遭受那些无端的谩骂和校园暴力。只有在人离世之后,才会想明白很多事。”


    “和你没关系,”季煜烽接得很快,指尖抬起扣住闻修越的后颈,让对方与自己对视,“你只是拒绝了一份心意,错的是那些把恶意当乐趣的人。”


    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捐赠证书,季煜烽问:“所以,你一直持续向白血病相关医疗研究和患者救助项目捐赠?”


    “韩祁去世后,我每年都会捐赠数百万善款。”闻修越笑道,“这确实让我心里的愧疚减轻了不少,有些事终究成了往事,只有在被提起时,才会想起。”


    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闻修越抬眼道:“最近这儿附近开了家中餐厅,一起去?”


    季煜烽胃里适时发出轻响,点了点头-


    餐厅装潢素净,青瓷摆件在墙角静默生光。服务员迎上来时,目光在这两个长相极好的男人身上稍作停留,正笑着要引领他们往包厢走。


    闻修越西装内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出来,指尖划过屏幕接起。


    “修越,你爷爷来了,我和你爸、峥优在XX餐厅,”听筒里传来女声,“你二弟上午刚下飞机,从美国出差回来,赶紧过来!”


    一旁的季煜烽不仅在手机听筒里听到Elena那明快爽朗的京城话,大厅某处传来的同一道声音也清晰可闻。


    第77章


    就在平日待人疏冷的季煜烽还在犹豫要不要先和Elena搭话,Elena也瞧见了他们,举着手机眉眼弯弯地晃了晃:“修越……那个是小烽吧,太好认了,这一头银发真时髦。”


    季煜烽循声望向Elena时,恰见闻修越的父亲、爷爷与二弟均将目光投来。几人微怔后,纷纷以眼神颔首示意。


    待随闻修越走到家人近前,季煜烽寒暄几句就打算撤了,毕竟Elena电话里也没邀请他。


    闻修越的爷爷忽然开口:“小烽是和修越一道来的?别急着走,留下来吃饭吧,我们订了包厢。”


    闻修越爷爷差不多七十岁,将原有的银发染作墨黑色,倒添了几分不服老的倔强。浅灰色休闲服剪裁利落,虽已逾古稀之年,脊背却挺得笔直,自带商场老将的沉稳气场,眉眼含笑时眼角细纹舒展,又透着长者独有的亲和,周身洋溢着远超年龄的蓬勃生气。


    季煜烽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的闻修越。怎么突然要见他一大家子?闻修越倒是答得爽快:“一起去吧。”


    几个人来到了先前订好的包厢,坐着等餐。要直面闻家长辈,说是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季煜烽面上仍挂着惯有的淡漠,像把所有情绪都浸在冰水里镇着。


    垂眸用湿巾擦手时,眼尾余光忽然扫到,坐在斜对角的闻峥优,视线正若有似无地往自己身上飘。


    早猜到这闻家二公子不简单,但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人是同气连枝还是阋墙之争。方才闻修越提起“韩祁”时,特意强调了“他是峥优同学”。闻修越向来能言善辩,从不说无意义的话。季煜烽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强调这个,但他懒得细想。


    拿菜单点餐时,老爷子笑着把菜单推给他:“小烽想吃什么就点。”季煜烽对吃的要求不多,便没点。


    很快菜上来了,季煜烽坐在以宋代美学为灵感的中式庭院包厢里,青瓷花盆中插着一竿湘妃竹,整体氛围低调奢华中透着俊逸秀美的文人意趣。季煜烽夹了个沙茶琉璃虾,在这雅致小环境里,尝着精致菜肴,心里挺满足。


    “小烽,在埃迪工作习惯吗?”老爷子问。


    闻修越爷爷如此关心他,肯定是因为周淑华对他的腿伤悉心疗养,他多少还沾了点光。老爷子问起这事,肯定是季腾飞和他私下商量过,想让他转正,毕竟他爸就希望他一辈子安安稳稳,别去冒风险创业。


    “能适应。”


    “爸,小烽是计算机天才,”闻远朝带着赞赏的眼神看向季煜烽,“我听他父亲说,十六七岁就拿了各项国内大赛奖项,在圈子里小有名气,肯定能适应。”


    “听说你们几个实习生做的游戏快要收尾了,”老爷子看向季煜烽说,“游戏赚到钱后,对未来有什么职业规划?”


    他原本设想的职业规划是自己创业当大老板,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慢慢适应了职场节奏,甚至觉得在公司深耕项目也不错。但这话不能直说,得给闻家家长留个好印象。


    季煜烽对技术性问题一向应对自如,一改往日散漫的腔调,态度认真:“现阶段想先夯实技术功底,比如深耕游戏引擎优化和算法迭代,争取参与公司核心项目研发。未来希望能成为技术骨干,带团队做更具创新性的产品。毕竟在前沿技术领域持续突破,才是咱们这行的核心竞争力。”


    有能力、踏实、勤恳、有抱负。老爷子听得十分满意,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越来越好,夹了一口黄鱼,边说边嘿嘿地笑:“小烽你这家庭条件好,自己又有本事,你如果是个女孩子,我肯定把我这几个孙子其中一个许配给你,你们门当户对,又有无限可能。”


    听到这话,季煜烽手里拿筷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稍愣几秒,虽说这评价带了个“女孩子的条件”的附加前提,但好歹算是对他印象不错。心底泛起股热乎劲儿,从胃里直往心口冒甜意,实在没忍住,就连这张平时不怎么会说好话的嘴,也破天荒腻腻歪歪说了句:“谢谢爷爷。”


    说完,还悄悄抬眼瞧了一旁的闻修越,闻修越也是心情甚好,扬了扬唇角。


    吃着菜,季煜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一抬眼,发现Elena的目光好像定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有些茫然,Elena问:“小烽,你的戒指是修越给的?”


    茶水在喉间猛地打了个转,差点被水呛到。何止是给的,戴都是闻修越帮他戴的。这事儿没法说谎,季煜烽只能尽可能淡定地“嗯”了一声,然后悄悄观察Elena的反应。


    “修越,我上次问你戒指哪去了,你说送人了,是送给小烽了?”Elena算起旧账,有点委屈地轻拍了一下闻修越的肩膀。


    这戒指难道很珍贵?看样子像是Elena的?季煜烽倒是听闻到修越提过一嘴,她母亲早年是国际超模出身,后来创立了自己的高奢品牌。


    看来这个反应她很喜欢这枚戒指?如果Elena想物归原主,肯定得还。但季煜烽有些不舍,毕竟戒指颇具纪念意义。


    他盯着银色金属看了几秒,刚抬眼斟酌如何解释,闻修越便好笑又好脾气地说:“妈,咱之前不是说了吗,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Elena叹了口气,然后语气明快地说:“你这孩子……算了,送给小烽我也觉得值当,我是真怕你随随便便给了别人,白瞎这么贵重的东西。”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探究又带着点八卦地问:“小烽,修越怎么想起把戒指送给你了?修越自己也还戴上了?”


    季煜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答,不紧不慢地解释:“我之前工作室有个员工,偷偷卖了我的游戏,闻总为了补偿我,就把这个戒指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了,他起初也不知道这个戒指这么贵重。至于和闻总一样都戴上它,估计就是巧合。因为我不喜欢配饰,就这一个戒指怕丢,顺手戴手上了。”


    合情合理又无懈可击,Elena也没再纠结。早就听闻修越说他的母亲明媚开朗,十八岁就和父亲结婚,一直被父亲宠着,季煜烽也觉得这位异国大美女真是个爽朗的母亲,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想必闻修越会很幸福。


    在他的思绪稍有游离之时,Elena又发出了灵魂拷问:“小烽你谈恋爱了?”


    “……”这个问题真把季煜烽问住了,总不能回答“是,和您儿子搞上了”。他看见Elena看着某个位置,轻轻笑了一下。


    顺着她的视线,季煜烽的目光落在自己脖颈上。他稍稍低眼,发现脖子上有好几处吻痕,深浅交错,旧痕未消新痕又覆,一看便是激烈所致。


    众目睽睽之下,想必其他人也瞧得真切。季煜烽只觉耳朵渐渐发烫,面上却仍故作镇定。


    思绪又不自觉飘到与闻修越在床上的场景。闻修越平时是优雅尊贵的豪门少爷,怎么到了床上就花样百出,像个……不知节制的……禽兽?


    想到这两个字,季煜烽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小烽也21了,是时候谈恋爱了。你爸爸知道吗?有机会带阿姨见见,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


    知道,早就知道了,反正他又不在乎季腾飞怎么想。季煜烽笑了笑,打个哈哈把这事儿掀过去了,Elena又补了一句:“看这战果,你对象蛮凶的嘛。”说完还低笑了一声。


    被当众调侃,纵使季煜烽对任何事情都很淡漠,此刻也难掩耳尖红了起来,哪还有半分平日的冷肃模样。


    Elena又乘胜追击:“小烽,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吧?这才哪到哪就红了耳朵,没想到你看着挺酷,骨子里倒是个纯情男孩。”


    Elena连番“攻击”把闻远朝和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季煜烽也只能笑着打配合。总不能扫了未来丈母娘的兴。


    就在这被打趣的氛围里,菜吃了一大半,季煜烽去了趟洗手间。


    季煜烽上了个厕所但没立马走。自打和闻修越谈恋爱,他就极少在对方面前吸烟。其实他本就没有烟瘾,只是这将近一个礼拜没碰,突然想尝尝味儿。于是,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靠在墙上点燃。


    指尖夹着烟,烟雾徐徐上升,模糊了他的视线,再抬眼时,发现闻峥优走到了自己面前。


    季煜烽吐了一口烟圈,随意问:“闻经理有事?”


    闻峥优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沉默几秒后笑道:“你和我哥在一起了?”


    关你屁事。季煜烽淡声道:“闻经理,这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诉你。”


    他将抽完的烟蒂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抬脚正要走,闻峥优突然抬手拦在他身前,挡住了去路。


    对方的手掌抵在他耳畔的瓷砖上,这个姿势,几乎等同于被闻峥优壁咚在墙上。他很不爽。


    其实季煜烽觉得,闻峥优的长相和Elena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Elena周身透着明媚阳光的气场,闻峥优总让人感觉,那漂亮外表下藏着看不见的陷阱,像是随时随地准备给人挖坑。


    结合这个莫名的念头,他忽然想起上次在海城,闻修越遭遇的那场蹊跷车祸。到现在都没有个具体的说法,闻修越好像也是不愿多提。


    难不成那场车祸和闻峥优有关系?这个猜测让季煜烽心里猛地一震,目光瞬间变得警觉。


    “小季,咱们第一次在酒吧见面,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闻峥优的身体渐渐前倾,“对,就是这种……”深邃锐利的双眸睥睨天下,冷冽地扫向周遭,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他低下眼,目光一寸一寸扫着季煜烽的脸。


    被看得烦躁,季煜烽懒得搭话,抬脚准备离开。敢拦路就一脚踹死他。


    闻峥优又道:“既然你们在一起了,我妈刚才问你,你干嘛不承认?”


    “难不成,你怕他们知道?


    第78章


    “闻经理,我的私生活是什么情况,真的不需要您过问,”季煜烽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您要是特别闲得慌,不妨换个人问。您看看您这么漂亮,往上贴的人多的是。”说完,手覆在闻峥优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甩了下去,朝着门口走去。


    “那我哥怎么没坦白呢?”闻峥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对,他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怎么会冒着风险告诉我爸妈呢?毕竟,他连过世的人的财都想发一把。”


    听到这话,季煜烽的脚步顿了顿,微微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看着闻峥优。沉默几秒,闻峥优笑着说:“想知道点什么?”


    确实感兴趣。尽管季煜烽和闻修越只认识三个多月,可以说对他的过往了解的并不算多,但还是觉得闻修越是个很好的人。


    “之前我和我哥同在一所私立学校。当时校内有个男生向我哥告白,对话被人偷听后传遍全校。那帮人无法接受同性恋,便辱骂、霸凌那个男生,我哥当时可是无动于衷啊。后来,我哥倒是以他的名义成立专项基金会,定向资助白血病患者。再后来,我哥向媒体曝光这事儿,埃迪因这项善举受到关注,公司旗下产品也获得大量用户支持。”


    “能用死人赚一波流量的也只有我哥了。”闻峥优像是被戳破心里防线,声音里浸着说不出的冷意,诡异得令人发毛。明明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只漫着刺骨寒意与捉摸不透的阴鸷。


    说的“男生”指的应该是韩祁吧。季煜烽稍顿片刻,忽然理解了闻修越为什么会在提起韩祁时提到闻峥优。他不动声色地观察闻峥优的表情。


    似乎隐隐透出几分隐秘的怅惘。


    难道他喜欢韩祁?如此便不难理解,闻峥优为什么对哥哥怀恨在心,甚至制造出那场车祸。


    忽然想起闻峥优初任经理时,总会暗暗地借他人之手刁难他。那时他只当是职场刁难,如今想来,或许他早通过某些细节,很可能是自己和闻修越无名指上的戒指,察觉了他与闻修越的关系。


    闻峥优看不惯哥哥拥有感情,连带着将怒意转嫁到自己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此事与闻修越无关,季煜烽本懒得解释半句,别人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淡声道:“闻经理,你不必用自己的逻辑揣度他人。慈善本就是心之所向的善意投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看看,连你都为我哥说话,”闻峥优笑了笑,“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我哥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季煜烽不擅长解释,何况他和闻修越的关系迟早会被摊开。与其遮掩,不如坦然面对。于是没否认,只是抬脚准备离开洗手间。


    “我哥有的东西,我也要有。”


    走出门口时,那从齿缝间挤出的低语飘进耳中,季煜烽脚步微滞,眉尖轻轻一蹙,只觉背后泛起一丝凉意。


    季煜烽回到包厢,并没受闻峥优的影响,该吃吃该喝喝,顺带哄得老爷子和他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眉开眼笑。


    长辈们心满意足地吃着菜,老爷子尤其与季煜烽相谈甚欢。早年身为埃迪董事长的他对科技产品兴趣浓厚,季煜烽恰好对此研究颇深。两人从人工智能发展趋势聊到游戏引擎技术革新,像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老爷子一高兴,想小酌红酒,闻远朝连忙阻拦说中午不宜饮酒,无奈老爷子脾气倔,几杯红酒下肚仍意犹未尽。


    临走前,闻远朝在门口揽住闻修越的肩膀,笑问:“修越,你最近晚上怎么都没回家?是不是也谈恋爱了?”


    闻修越淡笑应“嗯”。此前他一下班便回家陪父母,这事儿本就难以隐瞒。他早计划找合适时机向父母坦白,于是道:“等以后,我带你们见见他。”


    “别等以后了,谈恋爱也得回家,哪能不跟父母住一起?你妈天天念叨你。”


    “爸,不是还有闻杨呢吗?”


    “你是你,闻杨是闻杨,少拿你弟弟当挡箭牌。你们三个将来结婚了,都必须跟我们住,敢搬出去住——”闻远朝笑着用指节轻敲他肩膀,“我可不答应。”-


    下午忙完工作,季煜烽和闻修越一同乘车回家。闻修越手握方向盘,侧眼问:“晚上想吃点什么?”


    这段时间,两人总在下馆子,京城几个有名的餐馆几乎尝了个遍,可京城美食多得数不胜数。季煜烽刷着小紫书浏览互联网行业动态,睨他一眼:“回家吃吧,外面的饭菜再好,也不如家里干净。我每天工作量巨大,本就费脑子,要是吃得再不健康,将来怕是要折寿的。”


    “季小狗,你是想活得长寿些,陪我一辈子?”


    “”


    “以前在家,都是阿姨做饭,”闻修越也没再拿他打趣,“爸妈对饮食颇为讲究,食材多从全球各地空运而来,就连调味香料都要选当季最上乘的。”


    “所以,你不在家吃饭是因为不会做饭?”季煜烽轻嗤一声道。


    “当然不会。”闻修越笑意坦然,毫不避讳自己的短板,“滑雪、蹦极、潜水这类极限运动玩了个遍,也环游过二十多个国家。别人总说我见多识广,可我连燃气灶怎么点火都没试过。”


    “滑雪、蹦极、潜水……这些都不安全吧?”季煜烽难得正色道。他胆子大,却对这类冒险活动始终持保留态度。


    表面上混不吝的季煜烽,实则是个极有规划的人。年少时就列好学习计划表,现在工作更是精确到每日目标。就连头发都要悉心养护,隔三岔五喝芝麻糊,生怕年纪轻轻就谢顶。


    尽管内心向往这些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他仍神色认真地叮嘱:“闻修越,我不反对你玩极限运动,但下次一定要带我一起去。”顿了顿,慢条斯理补了句:“要死一起死。”


    恐怕只有季煜烽能说出“要死一起死”的劝告了吧。闻修越笑出了声,解释道:“这些运动啊,我早年前就不玩了。准确来说,是爸妈早年不让我们碰了,严格禁止。他们开明豁达,自己年轻时也爱冒险,但自打发生一件事儿后就格外谨慎。”


    “什么事啊?”季煜烽挑眉问道。


    红灯亮起,车子稳稳停下。闻修越手指轻敲几下方向盘,眸光微沉,似在回溯往事。沉默几秒后,开口道:“九岁那年,我和爸妈、峥优去国外度假,那时闻杨还没出生。我们自驾参与海上环岛项目,原本玩得尽兴,却突然遭遇海啸。巨浪掀翻了游艇,毫无防备的我们被海水冲散。我和峥优被卷出老远,爸妈离得岸边稍近,拼尽全力游向救生艇。当时妈妈刚查出怀孕,执意要游过去救我们,被我爸拦住。他先把妈妈送上岸,又折返救起我和峥优。”


    季煜烽注意到绿灯亮起,刚要提醒,闻修越已踩下油门。他肩头的紧绷感渐缓,语气也从沉重中抽离出来。


    “这是个很狗血的事儿,本以为只能在新闻里或者故事里看到,没想到真在我们家里发生了,”闻修越无奈地笑了一声,“我爸送我妈上岸时已耗尽大半体力,攥着救生圈往我们漂走的方向游。那时海啸掀起的浪足有几层楼高,暗流卷着漩涡打转,真的很恐怖。他想救我和峥优,可当时体力透支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父亲很爱儿子,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救下我们,而我和峥优被冲得离岸差不多远——我爸最终游向了我。”


    季煜烽听得入神,下意识追问:“那你弟弟后来怎么样了?”


    “我妈一上岸就去喊救援。搜救队下海时,峥优已经被冲到离岸更远的暗礁区。捞上来时他已经昏迷了,在ICU抢救了整整一天才醒。”闻修越喉结动了动,“海水泡太久伤了神经,现在每逢阴雨天,膝盖就像有无数根细针扎着疼。”


    车子里静默几秒,季煜烽脑海中勾勒出整件事的轮廓,像是被重锤击中般怔在原处,良久未发一言。


    直到车子即将驶入小区,他才低声开口,语气里混着几分复杂:“所以,这就是你弟弟讨厌你的理由?还有那个叫韩祁的……”


    “可以这么说。”闻修越的表情晦涩难辨,“那时峥优才七岁,泡在冰水里看着爸爸朝我游过来,耳边全是海啸的轰鸣……他该有多害怕,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峥优恨我,我能理解,”闻修越将车拐向停车场,车灯在昏暗的通道里投下狭长的光影,“他肯定在想,如果没有我这个哥哥,父亲当年一定会救他;如果没有我,韩祁会不会喜欢他;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韩祁,那帮学生就不会辱骂韩祁,他也不会在去世前还要承受羞辱——至少能安心告白,了却心愿。”


    “韩祁走后,他突然跟父亲说想转学去国外读书。”闻修越停好车,靠在车椅上闭了下眼,沉声道,“我爸舍不得他小小年纪就去国外,可一想起当年的事就愧疚,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他执意去M国,一来是韩祁的事给他很大的打击,二来……”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或许是想逃离那些回忆吧。”


    闻修越此前从未跟他提过这些事。和闻修越在一起时,季煜烽总是幸福快乐的。他潜意识里以为,闻修越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少爷,有着优越的出身、顺遂的人生轨迹,生活里除了面临工作压力,应当再无其他烦恼,却没想到,他居然藏着这么多心事。


    虽说季煜烽也觉得闻峥优有些可怜,但细想之下,这一切似乎又与闻修越关联不大。这就像价格不菲的榴莲,有人觉得好吃,有人闻着味就碰都不想碰。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本就会有不同的解读。


    季煜烽摘下安全带,转头直视着闻修越,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件事真的和你没关系,你别太自责。首先,你父亲先救你并不是故意放弃你弟弟,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想两个都救,很可能一个都保不住。你弟弟最后也没死成,不该把账算在你头上。再者,拒绝他人是你的权利,你不必因为他生病了就勉强接受。你弟弟喜欢韩祁是他的事儿,他完全可以勇敢些,早一步向韩祁表明心意,而不是把遗憾和怨恨都归结于你拒绝了韩祁。”


    季煜烽本就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很多话他懒得迂回,直截了当地道:“上次出车祸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没深究,说到底还是觉得对不住你弟弟。毕竟你们同父同母,血脉相连,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羁绊,我们这些外人根本没法感同身受。但现在你们也算扯平了,你不欠他的。”


    这些事,闻修越今天才和他说,想必也从来没和其他人提起过。季煜烽看着他垂眸时睫毛在光影里投下的阴影,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刺,无人可诉,亦无法自洽。


    车内的氛围依旧安静,却不像方才那种压抑。


    季煜烽伸手握住闻修越的手,触到他细腻的肌肤,忽然想起这人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谈笑风生,以及对自己百般宠爱的模样。那些看似云淡风轻的背后,也有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想通了就好。”他轻轻晃了晃对方的手,迎上闻修越抬眼看来的目光,发现那人眼底的沉郁浅了些。


    夕阳的光斑落在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闻修越托起季煜烽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抬眼,神色温柔又专注:“季小狗,上帝赐给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你。”


    季煜烽勾唇懒懒地笑了一下,他们在小区停下,想来闻修越也是听了他的话,打算在家吃饭,晃了下手机道:“早上瞅了眼冰箱,里面除了几瓶饮料,没什么东西,要不要去超市买?”


    闻修越心情很好,在车里都忍不住小动作,捏了捏他的脸:“好。”


    两人走进超市,暖黄色的灯光下,货架间飘来烘焙区的黄油香气,推着购物车的主妇们轻声交谈着。季煜烽发现,闻修越挑东西时和自己一样,只顾自己想要的,压根不看价签。


    正要结账,他掏出手机,发现闻修越已经扫码付了款。服务员打包时,季煜烽顺着她的动作望向收银台,台面上零散摆着口香糖、巧克力等小零食。


    蓝色杜/蕾/斯的包装盒在其中格外显眼。


    目光一顿,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酒店看见这玩意时,耳尖瞬间烧得通红。现在再看到,心里早就没了当初的慌乱无措。


    他和闻修越从不用这玩意儿。


    指尖轻接过购物袋,他忽然低笑一声。


    假如男人能生孩子,恐怕自己早就怀上好几回了。


    回到家里,季煜烽扫了眼手机,刚过六点出头。今天没加班,时间充裕得很。抬眼看向从卧室换好居家服走来的闻修越:“饿了的话,先喝盒牛奶垫垫肚子。”


    闻修越说了声“不饿”,从餐桌上拿起新买的格子围裙系好,也进了厨房。


    季煜烽挑眉看着这人在料理台前站定。好家伙,大少爷这是要亲自下厨?


    “你确定要做饭?”季煜烽又问了一遍。


    “哪能让你一个人忙我坐享其成?季小狗,我能搭把手做点什么?”


    闻修越卷着衬衫袖口,露出腕间银表。季煜烽低眼扫了下中岛台,上面放着刚买的鸡腿肉、土豆和豆腐。算了,还是别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碰生肉了。


    他指了指洗菜池旁的土豆堆:“你负责削皮吧,小心点儿别伤着手。”


    “好。”闻修越拿起削皮刀,姿势倒是像模像样。


    季煜烽也低头继续做手里的工作。将鸡腿肉平铺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间,熟练地斩去多余的脂肪,再沿着骨缝划开,切成均匀的块状。


    突然,身旁的人“嘶——”了一声。尽管声音很轻很轻,季煜烽还是抬起头。


    闻修越的指腹渗出颗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滚。他连忙扔下菜刀,一把攥住那只手,指尖触到的指节,想都没想直接地将渗血的指腹含进嘴里,舌尖碾过伤口时,尝到一丝铁锈味的咸。


    血珠被舌尖舔舐干净后,季煜烽轻轻放开那根手指,抬眼便撞进闻修越那双盛着笑意的桃花眼。


    眼尾微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眸中流转的光像浸了蜜的酒,温柔得让人骨头都发软。


    心脏猛地漏跳半拍,季煜烽稍稍错开视线。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闻修越连护手霜都买了全套,这么精致的一个男人,方才自己含住他手指的举动。


    会不会显得太过粗鲁?


    故作镇定地转回脸,季煜烽声音却带了丝不自然:“让你小心点还划伤了,大少爷也有笨手笨脚的时候。”


    闻修越低笑出声,尾音扬起时带了点勾人的意味,“闻少爷只在你面前犯蠢。”


    季煜烽转身从卧室抽屉里翻出创可贴,返回厨房时拽过闻修越受伤的手,将创可贴贴在伤口上,指腹按压胶带边缘时故意不轻不重地碾了碾:“下次再这么毛手毛脚——”他抬眸时鼻尖几乎触到闻修越的,“就给我离厨房远点,省得又要老子做菜又要伺候你。”


    闻修越轻吻季煜烽的脸颊,低声应道:“遵命。”


    季煜烽将切好的鸡腿肉码进碗里,转身把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


    热锅倒油爆香蒜末,加入辣椒粉炒出红油,倒入豆腐块轻推,再放入两勺豆瓣酱,加清水焖煮。开锅时麻辣香气四溢,撒上葱花装盘,油亮酱汁包裹的豆腐鲜嫩诱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豆腐块裹着红油盛进白瓷盘后,季煜烽刚想问闻修越土豆削得怎么样了。一抬眼,闻修越倚着料理台,目光里带着惊羡,半晌才开口:“季小狗,深藏不露啊。这手艺赶上米其林三星大厨了。”


    季煜烽自小脑袋瓜灵光,学什么都快。当初看一遍菜谱就能记住步骤,加上独自租房一年多,每晚雷打不动自己下厨,早把煎炒烹炸练得炉火纯青。他将菜刀往砧板上一放,挑眉哼笑一声:“所以说,老子就算将来退休了也饿不着,大不了去餐馆掌勺,说不定还能收几个徒弟。”


    季煜烽垂眼,发现闻修越削好的土豆搁在碗里,虽说卖相一般,倒也没留什么坑洼,看来他男朋友确实用了心。


    拿起土豆,季煜烽又做了当初闻修越第一次去他家时,自己给他做的鸡腿炖土豆。


    饭菜摆好,两人面对面坐下吃饭时,季煜烽忽然觉得,这样有人一起吃饭、一起在厨房忙碌的日子,有了种实实在在的家的感觉。


    他很幸福。


    吃完饭后,季煜烽和闻修越一起钻进浴室。


    温热的水雾里,两人在浴缸里亲昵地贴了贴,然后又小做了一番。


    这次时间并不长。准确地说,这段时间他们俩做的频率比以前少了,因为季煜烽要赶毕业论文,下周就要返校答辩了。


    卧室里亮着舒适的暖黄色的灯光,光晕裹着米白色的床品。季煜烽靠在床头,腿上摊着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一万五千字的论文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大学时他就常写小论文投期刊,早练出了下笔成章的本事。


    敲了会儿,他活动着发酸的手指,侧头看向身旁的闻修越。男朋友正捧着本经济学著作认真研读。季煜烽知道,闻修越连计算机这类非本专业的书都读了不少。


    他们能彼此吸引、互相喜欢,就因为有着共同特质,比如都喜欢学习新知识。


    毕业论文写到十一点,季煜烽放下电脑准备睡觉。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睡前,又和闻修越做了一会儿——


    季煜烽去上班,今天是周四,明天就要公布转正名单。闻修越和他聊过,说肯定能转正。


    也没多想这些事情,季煜烽继续忙着手里的工作。游戏已经成型,现在正在做最终测试。各个关卡的数值平衡、触发逻辑,都需要逐一校验。


    或许是其他几个实习生做好了心理建设,即便对有些人来说今天可能是在国内大厂埃迪工作的最后一天,但办公室气氛和以往没什么太大区别。


    或许像杨浩所说,履历上能写“在埃迪实习三个月”,在其他公司面试时都能加不少分。


    正忙着调试代码,李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是人力资源部要找他。


    季煜烽又想起一件事。如果转正了,是不是还得隔三岔五面对李鹏,和这老小子继续斗智斗勇?


    去了人力资源部,如他所想,收到了转正通知书。


    瞧了眼通知书,其实没有什么太大感慨。季煜烽一直对自己的技术能力有着十足的自信,IT这个行业,本来有本事的人就不会饿死。


    季煜烽走向电梯,准备回20-18继续完成手里的活儿。


    电梯的门打开,季煜烽看到闻彬,闻彬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季煜烽点头示意,目光稍顿,看到闻彬身后的人——


    是闻峥优。


    了解过闻修越和闻峥优这两兄弟的过往,季煜烽还是没什么太大感觉。除了闻修越,其他任何人,哪怕是他弟弟,季煜烽的处事原则都只有一个——管老子屁事。


    所以也没多表示,仍用以往拒人千里的淡漠目光,朝闻峥优说了句:“闻经理好。”


    闻彬走了几步,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季煜烽正要进电梯,闻峥优却又堵住了他的去路。


    “小季,要转正了,恭喜。”


    眼瞅着电梯的门关上,季煜烽心里有些不爽,忍着不耐道:“谢了。”


    “一转正,就有更多机会见到我哥哥了,比如像那天中午,吃个饭。”闻峥优勾了下唇角,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


    季煜烽不理解闻峥优的脑回路。就算闻峥优讨厌哥哥,连带着看他不顺眼,可他和闻修越吃不吃饭,关他什么事儿?


    不理解,他也不想问,没理闻峥优,垂眼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我看你和我哥,饭桌上眉来眼去的,怎么和我就没什么可说的?”闻峥优往前半步,目光在季煜烽脸上扫过。


    闻修越他弟弟真他妈奇怪,尽问这些让人没法接话的问题。季煜烽已经很烦躁了,干脆实话实说:“因为我和您不熟。还是那句话,您想聊天,找别人。您身份金贵,有的是人往上贴。”


    电梯很快又到了,“叮”的声响里,季煜烽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迈进电梯,连个眼神都没给闻峥优。


    闻峥优看着那高瘦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微扬的唇角一点点抿成直线,目光变得冰冷,仿佛刀锋出鞘时泛着的寒芒。


    站在原地几秒,他敛去周身锋芒,面无表情地往人力资源部走去。这批实习生除了游戏组的那几个人,还有其他组的,他要把转正名单搞清楚。


    恰逢走廊里遇到闻彬,对方笑着抬手打招呼,闻峥优立刻回以温和笑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闻峥优忽然看似不经意地问:“你知道我哥住在哪里吗?”


    闻彬愣了一瞬,不明白这问题怎么突然冒出来。


    “我晚上在家也见不到我哥,合计他这每天都去哪了,有点担心他。”闻峥优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着几分兄长缺席的失落,“毕竟他向来报喜不报忧。”


    “原来是这个!”闻彬大剌剌地笑了笑,“闻总最近住在他的XX房产,放心没事儿,您不用担心。”


    第79章


    季煜烽正在做早餐。


    他没让钟点工阿姨来,以前租房子时慢慢就什么都会操持了,做个家务、做顿饭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何况闻修越也在帮忙。大少爷从不坐享其成,干活虽偶尔笨手笨脚,倒很认真。


    季煜烽将煎好的无菌蛋和新鲜蔬菜夹进全麦面包,做成三明治。其实他自己住时早餐很简单,一碗粥、一个鸡蛋外加咸菜和牛奶就打发了。和闻修越闲聊得知他家里厨师做的早餐丰盛营养,从现磨咖啡到低温慢煮的牛排,从手工烘焙的可颂到现切的进口水果拼盘,样样精致讲究。


    昨天下班后,季煜烽特意去超市买了全麦面包、培根、牛油果和沙拉酱,连鸡蛋都挑了最贵的无菌蛋。


    正要把盘子端到餐桌上,季煜烽抬眼一看,发现闻修越已将其他食物整齐摆放在桌子上。路过客厅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茶几上。


    昨天人力资源部发放的转正通知放在那里。


    从今天起,他正式成为埃迪技术部的员工了。这一纸通知,不仅是职场身份的转变,更像是人生路上一块新的里程碑,标志着又踏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不管是自主创业时的摸爬滚打,还是百般抗拒后无奈去埃迪当实习生,抑或是如今即将转正,季煜烽似乎都没太大感触。一来是他的职业病太重,如果不做出优秀的项目,他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所以无论在哪,他对待工作的态度都一样。


    二来,或许是在岁月打磨中,他渐渐懂得了生活本就是泥沙俱下的旅程。管它顺不顺心,反正遇事别愁,干就完了。


    季煜烽刚要吃早餐,门铃响了。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闻修越,下意识问:“谁啊?”


    闻修越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谁一大早上过来?季煜烽正要起身,闻修越已经放下餐具往门口走去。


    门打开,安静了几秒。


    莫名感受到气氛有些沉重,他放下食物刚起身想要去看看,就听到闻修越的声音。


    “爸、妈——峥优。”


    季煜烽觉得心脏咯噔一下,怔怔地站在原地几秒。还没从闻家长辈和闻修越那个不怀好意的二弟毫无预兆来家里的震惊中抽离出来,这一家子已经进到客厅里了。


    闻远朝走到季煜烽面前,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几秒,神情从最初的难以置信逐渐转为冷静审视,沉默片刻后开口:“小季,你怎么会在——修越家里?”,又看向闻修越,“修越,你这段时间都没回家,难道一直住这儿?”


    闻远朝的语气严肃得近乎冷硬,季煜烽猜对方大概察觉到了什么。闻家夫妻突然现身闻修越的住所,肯定和他二儿子脱不了关系。


    季煜烽冷漠地对上闻峥优的眼睛,对方也神色不明地回望着他。


    空气中浮动着凝滞感。他向来为人直爽坦诚,从不屑于隐瞒,但这个问题,像根卡在喉咙里的刺,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社会观念尚未开放到能普遍接受两个男人相恋,何况闻修越身为豪门少爷,而豪门世家向来遵循联姻传统。不过闻修越曾说过,会找个恰当的时机向父母坦白。


    不知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个合适的时机。季煜烽犹豫几秒,脑海一片空白,迟迟未能开口。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来修越家里吃早餐的。”闻远朝的目光落在季煜烽脖颈处的吻痕。比前几日更深了些。


    而闻修越居家睡衣领口外露出锁骨处那排深深的牙印,一看就像是刚被咬上去不久。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像是某个不愿相信的猜测被证实,闻远朝缓了缓,将视线扫过桌子上的双人份早餐,疲惫地闭上眼。


    一道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开,闻远朝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胸腔里闷着股喘不上来的气,仿佛无数碎冰碴子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和他颇为赏识的青年才俊……他们两个,怎么会搞在一起?怎么会!!


    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男人就得敢作敢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季煜烽只觉头晕脑胀,一个头两个大。定了定神,刚要开口坦白,闻修越的话却先一步落了下来:“我们在交往,是我追的他。”


    他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好像现在谈论的不是禁忌之恋,而是早餐吃什么般稀松平常。


    可这话却像重锤砸在Elena心上,她一贯开朗明艳的脸庞瞬间绷紧,厉声制止道:“修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修越你明明不是这样的!”闻远朝强忍着内心的崩溃,顿了下,艰涩道,“你是天之骄子,是要继承闻氏集团的继承人,你是我和你妈妈的骄傲,怎么会……怎么会是同性恋!”


    “是不是他逼你的?”闻远朝指向季煜烽道。


    季煜烽望向满脸错愕的闻氏夫妇,尽管他向来不擅长安抚他人,却仍想试着宽慰他们。


    完全理解这对父母的心情。他们眼中近乎完美的大儿子,突然被毫无预兆地告知是同性恋,还在与男性交往,一时无法接受再正常不过。


    “闻董事长,夫人,我和闻总是互相喜欢。”季煜烽看向他们,目光不躲不闪道。说完这话,心脏猛地漏了一拍,完全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脑子里乱得顾不上多想,反正该来的总会来。


    他抬眼观察了下闻远朝和Elena的表情,不愧是事业有成的夫妻,调整状态就是快,这会儿情绪虽然仍有些紧绷,但也明显缓和了下来。


    屋里的氛围安静几秒后,闻远朝开口道:“小季,你父亲和你继母当初拜托我,让你在埃迪工作并稳定下来,最好还能获得晋升机会。我也是看在周主任对我父亲照料有加,又觉得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才愿意栽培你,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对不起就对不起吧,还能怎么着?季煜烽沉默着没有回答。本就不擅长说软话,生怕哪句话说错再刺激到闻远朝,万一再气急攻心,事情只会更糟。


    “爸,我再说一遍,是我先追求的他,不是他逼的我。”闻修越的声音极其冷静,“无论我是豪门少爷还是街头乞丐,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爱谁。你们总在催我结婚生子,但我是同性恋,不是异性恋。这场谎言婚姻对我和其他人都不公平。”


    听完这些话,闻远朝有些上不来气。他儿子一向好脾气,对父母孝顺恭谨,没想到这个问题上居然如此固执。


    他指责闻修越,说了很多,但终究没说什么难听的,末了咬牙道:“我不同意!修越,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闻修越本想拒绝,却见父亲抬手按住心脏,喉间的反驳突然哽住。他清楚,父亲需要时间消化,而自己必须留在这场风暴中心。有些话,总得解释清楚。


    季煜烽思绪还是懵的,心里也是烦躁的很。闻修越在他耳边低声说:“等等我。”


    他闭上眼轻轻点头,知道闻家夫妇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再睁眼时,目光正对上闻峥优那暗藏锋芒的眼神。


    席间,闻峥优假模假式地对着父母说些安抚话。这人向来善于伪装,难道是因为恨哥哥,才故意将他和闻修越的关系抖落出来?


    兄弟间的暗流究竟会掀起多少波澜,季煜烽也不想细想。


    “小季,我觉得埃迪恐怕容不下你了。”临走前,闻远朝看向他,沉声道。


    闻家一家子离开后,季煜烽对着满桌早餐也没什么胃口,走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转正通知书上,轻嗤一声。


    还没来得及带去公司,就变成了废纸。叹了一口气,命运真是爱捉弄人。


    不在埃迪工作,也不能闲着。季煜烽靠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盯着虚空某处出神。


    他还有工作室,还能接商单做项目,以后还要把工作室做成规模化的公司。想到这儿,积压的闷气竟松快了些。


    他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这房子毕竟不是自己的,还是等闻修越回来再住吧-


    季煜烽办完了离职手续,下楼准备骑摩托车前往工作室,忽然瞧见李鹏搬着一个箱子,愁眉苦脸地从公司走出来。


    上午在人力资源部时碰到过李鹏。李鹏身为公司的小主管,因行业内员工年轻化趋势加剧,公司为提升工作效率,引入了一批年轻且专业能力强的新人。相比之下,李鹏尽管经验丰富,但在新业务模式和技术运用上稍显滞后,难以适应公司的高速发展节奏。最终,公司基于业务发展战略考量,决定辞退李鹏。


    路过李鹏办公室时,对方还朝着他愤愤地撂下一句:“我自从遇上你这小子,就没顺过!”


    收回思绪,季煜烽跨坐在摩托车上,手机忽然震动。滑开屏幕,是杨浩发来的消息:【小季,公司突然通知我转正了!!是不是咱们五个人里能录用两个啊?】


    季煜烽勾了勾唇,在心里恭喜这个坦诚务实的男生:【没有,就一个。】


    杨浩:【那你??】


    季煜烽:【我没被录用。】


    杨浩发来一个瞪大双眼、嘴巴裂开的震惊表情包。


    季煜烽没再多说,发动摩托车,朝许久未去的工作室驶去。


    他和唐骏合开的工作室,位于京城市中心的写字楼里,租了间办公室。


    推门而入时,其他三个埋头敲代码的人闻声抬头,愣了几秒。


    “季总大驾光临!是来查岗还是请喝咖啡啊?”


    第80章


    季煜烽轻扯唇角,懒洋洋地说:“想喝什么咖啡,我请客。”然后走到他常用的工位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和唐骏租的写字楼办公室虽然面积不大。工位两两面对面,一共六个。但走现代科技商务风,从落地窗望下去能一览京城大道的绝美都市风景,让人不禁心生壮志,仿佛每栋高楼都在勾勒着奋斗的轮廓。


    这三个多月一直不在,但是工位上依旧一尘不染。季煜烽打开电脑,随意道:“你们在做什么项目。”


    平头哥董贺见季煜烽没有走的意思,疑惑地问:“天才,你不去埃迪上班吗?今天不是礼拜天。”


    “实习期过去了,我没被录用。”季煜烽如实道。


    “我的天,不是吧?”董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我宁愿相信太阳从西面升起,都不信你没转正。技术岗就是靠能力,难道你们那批实习生里还有比你更强的?”


    季煜烽没有回答。唐骏也不可思议地走到他面前,问:“兄弟,你该不会是犯什么事了吧?”


    “不会吧。天才工作一直很认真,怎么可能工作犯错。”娃娃脸柳飞说。


    沉默了一会儿,季煜烽能感受到三双眼睛里满是渴求答案的期待。这三人中,他和唐骏最熟,另外两个是他大学同学,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


    其实他和闻修越的关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妨告诉他们:“因为,我和公司的CEO谈恋爱了。”


    “我靠!”三个人异口同声。唐骏又说:“牛逼啊,兄弟,上个班还能泡到闻总,这算不算职场反向潜规则?”


    季煜烽观察着他们三人的反应,见他们似乎不避忌同性恋,扬了下眉梢道:“你们,不介意我和男人谈恋爱?”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能搞歧视这一套,”唐骏说,“小董,小柳你们俩也是吧。”


    “那当然,我们思想都是很先进的。”


    “那嫂子呢?”董贺问。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闻修越的父母开明乐观,但不代表他们能轻易接受同性恋这种少数群体的存在。季煜烽不知道闻修越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却并不担心他会因父母的劝说而放弃彼此的感情。他对两人的感情很有信心,相信闻修越与自己一样,会坚定地选择对方。


    “还在埃迪工作。”季煜烽长话短说,换了个话题,“工作室最近运营得怎么样?”


    “还是接一些商单,做个网站、公司系统、小程序开发、数据可视化平台之类的。”唐骏说,“咱们超凡工作室信誉好,口碑一个传一个,单子越来越多,我们几个都忙不过来了。”


    “这小钱虽然赚得不多,但胜在源源不断,就是有点费头发。”


    “对了,兄弟,咱们之前的游戏项目你在埃迪做完了吗?”唐骏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正色道,“假如没做完,你要是转正还好,能继续参与,看着自己的项目也算乐呵,可你现在没转正——这不就彻底没着落了?不是我多嘴,这真成了给别人做嫁衣了。”


    “我有15%的项目股份。”季煜烽沉声道。


    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这个问题季煜烽也考虑过,来的路上想了一路。


    以现在闻董事长对自己的印象,如果不给这15%的收益,他也没办法。钱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自己的心血在别人手里,碰不见摸不着,他现在又不是埃迪员工,那游戏还能像他和闻修越当时谈的那样,在进入界面最下面那一小行字上署上自己的名字吗?


    一切都是未知。


    他自认为拿得起放得下,但这毕竟是他两年多的心血,就像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被抱走,明明知道孩子会过得不错,心里却空落落的。


    “那也还好。估计上架后能盈利不少,你也不会亏本。”


    季煜烽看向这几人眼下的乌青,很显然这段时间没少熬夜:“你把接了还没做的项目给我。”说完,很快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很快就又忙到了晚上,其他三个人最近都有些疲劳,今天没加太久的班,季煜烽却没走。


    因为之前租的房子退给了房东,闻修越的家如果闻修越不在,他自己住也没意思,不如像以前一样,加班太晚就直接在工作室搭一张折叠床睡。


    晚上还没吃饭,准备先去外面吃一口。这层楼的其他小型企业通常不会加班很晚,这会儿走廊一片寂静,只有暖黄色的廊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季煜烽刚走到电梯口,脚步顿住了。


    是季腾飞过来了。


    想来是从唐骏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自己在这儿。季煜烽面无表情地看着季腾飞不虞的脸色,对方目光如刀般逼人,显然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估计是知道了他没听劝告,继续和闻修越谈恋爱。


    但无论季腾飞这次来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动摇他和闻修越在一起的决心。他们分不开。


    季腾飞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季煜烽面前,父子俩对视着。


    季煜烽能感受到父亲压抑的怒气,但他神色自若地迎向那道目光。


    “我上次和你怎么说的?季煜烽,你到底要不要脸?还敢和闻总在一起,还让人家父母知道了!”季腾飞这么一个爱面子的人,在公共场合语气近乎呵斥。


    “知道就知道吧,我不会分手,永远都不会。”


    季腾飞抬手就要打他一巴掌,季煜烽瞬间反应过来。


    与以往不躲不闪挨下不同,这次硬生生拦住了。


    他抓着季腾飞的手腕,手上的力气像钳子一样,季腾飞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少年的力量大到自己无法挣脱,愣怔几秒后火气更盛,眼睛瞪大,瞳孔微缩,满脸难以置信:“你要打你老子吗?”


    季煜烽不笑时,眸子里带着如刀的锐利,透着危险的意味。但此刻他心情万分平静,顿了顿,缓缓放下父亲的手:“以前,你是我爸,你打我,我都受着。”


    季腾飞像是预料到接下来的话,目光骤然变得震惊,瞪圆双眼,嘴唇微颤:“以前?你要和我断绝关系?我养了你21年,你就这么对我?”


    “我总觉得,投胎到哪对父母身上都是我的命,”季煜烽语气毫无波澜,仿佛谈论过往已变得麻木,“你和我妈以前心情不好就打骂我,让我生活在一个充满内耗的家庭,我也都接受了。”


    “可现在,我不想再接受了,”他轻笑一声,“你大学时给我转的生活费,我都陆续退给你了。小时候你给我花的钱,我都记着。之前想还给你,你拒绝了,我没再坚持。因为我如果坚持,又会闹矛盾,解决不了问题,还浪费时间。现在,我宁可借高利贷,也要把花你的钱都还上。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给你。你不想要,就捐了。”


    “然后,我们断绝关系。”沉默几秒,季煜烽对上季腾飞怔住的目光,声音平稳又清晰。


    “你说这话还有良心吗?”季腾飞怒声呵斥,“哪家孩子没挨过打、挨过骂?我生你养你耗费多少心力,你竟说生活在内耗家庭里?这世上多少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我让你衣食无忧,你现在就因为这点小事跟我计较!父母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我们吃过的苦不想让你再吃,管教你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得体谅父母的苦心?”


    依旧是带着传统家长的权威与固执,将“为你好”的观念裹在怒火里倾泻而出,仿佛孩子的感受必须为“养育之恩”让路,任何反抗都是不知好歹的背叛。


    但季煜烽不想再妥协。


    他已经压抑了太多年,不想再让自己不痛快了,不想再用“孝顺”的枷锁捆住自己,不想再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而窒息。


    “对,我就计较了。”季煜烽说,“你和我妈只在乎我是不是和男人在一起,从来没想过我开不开心。你们让我不开心了这么多年,现在我要让自己开心起来。任何让我不爽的人,我都会一脚踹掉。”


    “你”季腾飞没料到季煜烽能叛逆到这种程度。


    “我留着你和我妈的所有联系方式,是因为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不能不管,”季煜烽说,“现在我也不会删。毕竟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只要你们遇事,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忙。”


    “但我的身份,也只限于陌生人。除此之外,别再打扰我。”季煜烽一字一句说完这些话。


    “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我不想叫保安。”说完,没再听季腾飞开口,径直走进电梯里-


    季煜烽出去吃完饭再上楼,发现季腾飞已经不在了。估计方才那些话,也让他受到不少刺激,这会儿估计回家消化去了吧。


    进到办公室里,季煜烽看了一眼手机,八点,还早。他坐到工位上,继续完成手里的项目。


    再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是时候睡觉了。


    季煜烽走到折叠床前,刚要躺下,有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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