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勒,这个健壮的汉子连退两步,木木地盯着楚瑶。
楚瑶心中纵是不忍,但仍开口把馥月公主进宫当晚的事全盘托出。
“死了……阿月已经死了。”阿部勒喃喃自语,眼中渐渐腾起水光。
“太子殿下,当初我们是担心幕后凶手会借此挑起两国矛盾,您爱妹心切,若知道馥月公主的死讯,想必也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解释。”
楚瑶将原委细细说来。包括今天这场戏,他们苦心造诣引蛇出洞,为的就是让阿部勒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这一切皆是有幕后黑手在操控。
突然听到妹妹的死讯,阿部勒沉浸在悲痛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楚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他面前。
“这些日子,朕已派魈卫查明,无论是馥月公主的死,还是你们大月朝中与楚林勾结的叛党。”
闻言,阿部勒浑身一震,忙拆开信封。等他将信中内容全看完,顿时怒不可遏。
“岂有此料,竟然是丘毗奴这混账!”阿部勒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难怪当初他要向父王进言,让阿月嫁给皇上您,原来、原来——他打的竟是这主意!”
丘毗奴是阿部勒的弟弟,大月国的二王子。
“你弟弟与楚林勾结,想必定是楚林许诺他好处,才让他不惜牺牲自己的妹妹。”
至于楚林能许诺丘毗奴的东西……
阿部勒脸色铁青,“王位,他想要王位!”
忽然,他抱拳朝楚玄行礼:“皇上,我感谢您替我查明害死阿月的真凶。明天我立即启程回大月处理此事,只是皇上,敢问阿月的尸首……”
楚瑶替楚玄回答:“殿下请放心,公主的尸首我们已放进宫中冰库。皇上特地命人用冰棺封住,保公主尸身不腐,容貌依旧。”
阿部勒稍稍宽慰些,他看向眼前这对男女,下一刻,他双膝跪地。
“皇上、长公主,阿部勒还有一事恳请你们二位帮忙。”
****
一场冬祭发生了大事。
灵光寺中竟暗藏刺客企图刺杀月妃,以此引起两国争端,好在刺客及时被拿下,同时也供出幕后指使者,竟然是在逃的瑞王世子楚林。
天子当场雷霆大怒。
回程的路上,所有官员战战兢兢,队伍异常安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为首那辆明黄的车辇。弥漫在二人周围的重压,持续到他们回到揽月殿。
一进殿内,楚玄命所有人撤出去。
待到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时,他才开口说话:“姐姐,你是不愿意吗?”
楚瑶再次摘下面纱,露出化着艳丽妆容的脸,“皇上,这件事您不如让其他代劳吧。”
“可是,除了你,朕谁也信不过。”
楚瑶被这句话震住。尔后,她半垂下眸,幽幽道:“先前为了今日之计,我尚可李代桃僵。可今日过后,若被人知晓,那世人会怎么会看我,又会怎么看皇上?”
楚玄正要开口,楚瑶自己回答:“他们会说,长公主伪装为月妃伴在君侧,此乃古往今来未曾有的丑闻。”
“皇上,假扮月妃的人选,还是请您另选他人吧。”
方才在灵光寺中,阿部勒请求他们继续封存馥月的尸首,也不要对外公开月妃的死讯。
因为此时一旦公开,他怕远在大月的弟弟会借此煽动国主与大楚不和。
他请求等他回大月处理了丘毗奴后,再以病逝为由,向全天下昭告月妃已殁。
这也算是全了馥月一世芳名。不至于在后人口中,这位月神转世的美人死于恶名昭彰的百日红,死状恐怖。
楚玄走到她身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朕岂会不知,由一开始到现在,姐姐都受委屈了。但是,今日幸好你提醒朕,觉远与灵光寺主持亲如父子,才使得朕稍加重话,觉远便如实都交待出来。”
“若换了旁人,恐怕没有姐姐这样的智慧。”
“皇上莫要给我戴高帽子。”楚瑶看着他,语气也软了几分,“这天下聪慧女子甚多,只是皇上一直埋头政事,不愿去发现罢了。”
她恳求道:“阿玄,如果可以,姐姐当然愿意一辈子都在你身边帮你。但是这件事,就让别人来,好吗?”
如今最大的危机已解除,阿部勒既已清楚馥月的真正死因,那接下来的“月妃”只需成天躲在揽月殿中不见任何人,扮演好一个“活着”的存在即可。
四目相对,楚玄沉默片刻,终于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诚如他曾经对楚瑶的承诺:只要姐姐想要的,阿玄都会帮她得到。
“好。”
楚瑶心中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楚玄说道:“不过,这个人选朕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还得劳烦姐姐辛苦些,行么?”
“当然没问题。”
这天夜里,天子破天荒地没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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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殿。
有人说是月妃遇刺受了惊吓不便侍寝,有人说是天子体贴让月妃好生休养,而更加有人说,月妃在遇袭过程中被伤到脸,惹得圣心不悦。
仿佛为了印证最后这个传言,之后一连数日,天子再也没到揽月殿。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原本风光无限的揽月殿,渐渐连宫人们也不愿议论了。
“娘娘,这些天听说皇上经常到披香殿。”蓝玉边替楚瑶梳头,边道:“小蛮说,那位宜妃娘娘最近除了烹茶,还在研究药膳,成天送什么养生补药到正德殿。”
楚瑶望着镜中侍女撇下的嘴角,忽然觉得好笑:“这是好事呀,难得宜妃如此体贴,皇上也受用,两全其美。”
“哪里好了?”蓝玉忿忿不平:“娘娘,奴婢可是算清楚了,皇上足足有十五天未踏进咱们这里——”
后面的话在对上镜中那道警告的眼神后自动停住。
旁边的红珠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我来罢,蓝玉你去布膳。”
她接过梳子,细细梳着手里乌黑细软的长发,“娘娘,您别怪她,她有时说话没过脑,想什么就说什么。主要是最近皇上没来,外头那些太监宫女们门里清,很多事情不与她方便。昨儿个她到御花园想给您摘些花来沐浴,结果和宜妃的侍女阿枳发生了口角,还被打了一巴掌,偏生管御花园那些宫女们又不帮她,心里头才憋着股气。”
红珠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清楚楚,楚瑶听完,招手示意蓝玉过来。
她细细打量,果然发现对方左脸还残存不欲察觉的淤痕。
楚瑶心疼道:“原是叫你们受委屈了。”
她也当过奴婢,自然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主子风光,当下人的自然也被人敬着。
反之亦然。
蓝玉摇头,她与红珠一齐跪下,说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此次在揽月殿也是情非得已。其实若是可以,我们愿意一辈子伺候您,您到哪,我们就去哪。”
楚瑶向来欣赏重情重义之人,尤其这段时间,红珠蓝玉对她忠心耿耿,又侍候周到。
起身扶起她们二人,她伸手为蓝玉捋好鬓边碎发,心中无限惋惜:“你们是月妃的人,就算我日后要离开这里,也无法带你们走。不过……”
楚瑶微微勾起唇。
“让你们别受委屈,这点我还是办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