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回到工作室时,看到停在院子外的车,打着双闪,无声的隐秘在黑夜里。
指尖在密码锁上一一按下,每亮起一个数字,身体内的血液便如潮水般涌起,又悄然退去,归于平静。
门缓缓打开了一半,门内的灯光斜斜地洒在时序的脸上,将他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两半,温润清朗的五官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模糊不清,仿佛连表情也隐匿在了那片朦胧之中。
客厅里的人听到门响,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淡淡地扫向门口,声音平静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回来了。”
时序这才迈步进门,目光低垂,没有与对方交汇。
他弯下腰,换了鞋,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敷衍,又像是习惯。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过。
“不用找了,我让小魏先回去了。”
“知道了。”时序依旧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回来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
声音灌入时序的耳中,压得他胸中的气息微微一滞。
他走到侧边的沙发旁,坐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平淡回了一句:“有事。”
两个人就这样在寂静中坐着,终于还是时序起身,将桌子上还剩一半的水杯续上热水。
她终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这才有点当儿子的样子。”周芳礼屈起食指,轻轻叩了叩杯托,“这么大的人了,也该收心做点正事,你那拍视频就当个爱好,我并不反对,可什么年纪的人就该干什么事。是,你是做出了些成绩,也受了些人的追捧,但那些只是小孩子玩闹,算不上什么正经事业,我辛苦为你铺的路,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时序握壶柄的指节泛着白,看热水蜿蜒漫过半透明的杯壁,蒸腾的雾气将对方的面孔洇成一副模糊不清的模样,可声音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周芳礼微微蹙眉,双腿不自觉地换了姿势,目光却渐渐缓和下来:“你到现在还没成家,心思总是漂浮不定。最近有没有和俏俏联系?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我记得老陈家那儿子以前也喜欢跟着俏俏,可俏俏就只喜欢在你身后跑来跑去。我看不如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妈。”时序打断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周芳礼的脸色一沉,猛地站起身,往日的端庄稳重瞬间消失不见,语气中满是怒意,“那你喜欢谁?高中时候那个乡下妹?你别以为我不上网,陈若兰,就是她吧?她给老男人当小三,名声都臭了。依我看,她高中就不学好,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勾引男人那一套学了个十足——”
“我说了很多次。”时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克制的愠怒,中央空调出风口的白噪音有一瞬凝滞。
窒息感压迫地他喘不过气。
时序解开衬衫最上端的扣子,那里还留着今晚陈若兰顺手帮他翻衣领时蹭到的属于她的气味。
这味道让他渐渐镇定下来。
时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到了往日的状态。
他喉头微微滚动,将头扭向窗外,下了逐客令:“很晚了,你回去吧。司机在外面等着,我就不送了。”
周芳礼很少见时序情绪波动的样子,也跟着起身,放软了语调:“你很久都没回家了,要不然今晚跟我回去,明天让王妈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明天我去肯尼亚采风。”
“肯尼亚?”周芳礼因为错愕而瞪圆了双眼,“这么大的事你说走就走,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妈。”时序并不看她,“你该回去了。”
-
周芳礼坐上车后,神情这才从之前的紧绷中卸下来。
她缓缓揉了揉太阳穴,倚在椅背上,声线里满是疲惫:“走吧。”
车平稳驶向高架桥,将远处亮着灯的高楼一座一座甩到身后。
周芳礼沉默了会,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小杨,你女儿明年就该高考了吧?”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昏暗的车内都透着油绿色的光,这是昨日方俏俏登门时送她的,周芳礼很是喜欢,“我可听老李说他儿子被普林斯顿录取了。”
“是的,领导。”
车辆下行,轮胎碾过减速带,杯座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晃出暗红涟漪。
驶过一带没有路灯的地方,黑暗吞没车厢的刹那,周芳礼按亮手机。
她屏保一直是一家人的合影,只不过年岁稍长,是时序小学参加作文比赛获奖那天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照的。
照片上少年眉目间尚未长出如今的冷刺,而她眼角也没有如今这般这么多细密的皱纹。
纵使过了这么多年,换了多少个手机,这张照片她都没有换过。
她至今记得时序的作文题目是《雕塑》,别的孩子都写《我美丽的妈妈》《致最可爱的老师》,而时序却写:我的妈妈就像博物馆里的雕塑,丰功伟绩,却让人毫无亲近之感,我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坚硬。
周芳礼暗灭手机,眼睛里最后的亮光也尽数抹去,自嘲道:“感觉时序就是从上了高中后就不那么亲我了。说到底,还是我工作忙,对他的管制没有小时候抓的那么紧。”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周芳礼的状态,犹豫着措辞:“领导,其实时序已经比同龄人优秀了。”
“我知道。只是哪个当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一些呢,他以前比现在听话多了。”周芳礼调整了个舒服地坐姿,“其实还是教育方式的问题。”
“其实时序青春期也叛逆过一阵,他初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捡回来一只流浪猫,说看着可怜想求我同意养,你说那流浪猫身上细菌多脏啊,我当场让保姆给他扔了。结果被我发现,他竟然在外面偷偷养着这只畜生,我为了让他听我的话,就当着他的面又把它扔了。”
周芳礼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果然,他再也没有说要养动物的事了,也更加懂事听话。”
车窗映衬出周芳礼带着细纹的眉眼。
第二次扔了那只猫时,时序追了出去,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回来,她只以为是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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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为了跟她赌气,故意不回家。
将近后半夜的时候,人终于回来了,声音沙哑地告诉她,吓坏的小猫被疾驰而过的车撞死。
而他抬起头来时,脸颊和手上沾着残血,正对她微笑。
那绝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笑容,可周芳礼当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教育孩子就像是雕玉,一定不能心软,他们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分辨是非。女孩子就更要注意了,尤其是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最后雕出来是玉还是朽木,全看家长。”
-
“滴滴——”
轮胎咬合着沥青地面的摩擦声刺破夜色,在时序的耳膜里炸开。他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一道刺眼的亮光如闪电般射来,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时序屈起手背挡在眼前,侧过脸试图阻挡那刺眼的光芒。光线透过指缝,映在他的脸上,他才渐渐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车灯的余晖在他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站在马路中央,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刺耳的车笛声还在空气中回荡。
司机显然被他的出现吓到了,紧急刹车的同时,按响了喇叭。
“要死上一边死!晦气玩意!”司机的咒骂混着汽车的尾气一起喷在他小腿上。
车疾驰而过,消散在夜色里,耳鸣却一直笼罩在脑内挥散不去,像是幻听,又充满实感。
时序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已是快到下半夜。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在外面无意识地游荡。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周芳礼和父亲前后脚发来消息说今晚就不过去找他了,让他按时休息。
他收起手机,茫然地四顾环绕了一圈,辨别着回家的方向。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成褪色的木偶,碎发在夜风中飘成深蓝色的提线。
这种状态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久,时序却觉得没什么不好。
白天,他是父母眼中的好儿子,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同学心目中的好榜样。
但他却不知道他自己该是谁。
转过街角后,低矮破败的建筑展现在眼前,与港琴市拔地而起的高楼格格不入,精致的都市丽人们或许从来都不知道,港琴市还有这样一处破败的属于穷人们的聚集区。
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浓雾,巷道深处连最后的霓虹灯牌都熄灭了。
前方忽然晃过一道身影,一个长发女人拐入旁边为数不多还亮着灯的建筑,昏黄的光线从透明的玻璃门漏出来,恰好映亮了她侧脸轮廓。
时序抬头辨认了一眼建筑上的广告牌,硕大的“招待所”三个字印在玻璃门上。
时序踩上台阶,血液重新在他的身体内沸腾起来。
“你好,是包间还是钟点……?”坐在前台的女生抬起头,如应景一般,头顶天花板上挂着的节能灯管滋啦闪了两下。
待看清出眼前的人后,陈若兰的瞳孔微微放大,尾音卡在喉咙里,化作倒抽冷气的错愕,“怎么是你?”
她的目光扫过少年身后空荡荡的街道,惊讶又疑惑地问:“你来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