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谣往前走了两步,银烛紧随其后。
她一个眼神,银烛就会意把手里的小瓷瓶放在桌上。
棉叶呆住了,他看了一眼凌微谣,又小心地看了一眼银烛。
见她朝自己不动声色点了下下巴,棉叶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什么折磨人的毒药就好。
看银烛放心的样子,这瓶子里起码肯定不会是毒药。
“这是金创药,给他用上。”
棉叶惊讶地张着嘴,怔了一下才跪下磕头。
“起来吧,不用动不动就……”
凌微谣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但这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她现在拿着原主的身份牌,原主不可能对下人说这种话,更何况是游意迟身边的下人。
不说了,说的越多,露出的马脚越多。
凌微谣转身就要走,游意迟突然开口。
“郡主又想玩什么新鲜的游戏了?”
凌微谣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
她的大脑储存区里有游意迟的声音,但第一次亲耳听到现场版。
比记忆中更低更沉,带着一点鼻音,和他摄人心魂的美貌不符。
凌微谣眨了眨眼睛,突然记起来,这还是“她”的锅。
游意迟的嗓子被原主搞坏了。
一个月前,她把从外面收回来的说不清是毒是药的东西用在了游意迟身上。
游意迟的嗓子被烧哑了。
有好几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后来能说了,可也不愿意说了。
凌微谣生平最看不得美人伤心,更不要说亲眼见到美人受苦。
她有些心疼,却又碍于人设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见凌微谣不说话,游意迟的脸色依然冷着。
“郡主想让奴怎么样,不妨直说。”
游意迟从来都不是奴仆,但活得比奴仆还要不如,凌微谣打他骂他的时候也没把他当成是主子,让他以下人自称。
凌微谣嘴唇动了动,她想叹气,但知道这样会OOC。
不行,不可以。
良久,银烛和棉叶已经来回换了好几轮眼神,凌微谣才开口。
“你好好养伤吧,我以后……”
凌微谣顿了顿,“……我以后不会再伤你了。”
游意迟眸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的银烛和棉叶已经快要把眼珠子瞪出去。
凌微谣转身,游意迟开口叫住她:“等等。”
他默了默,“你们两个,先出去。”
棉叶怎么敢在这个时候离开。
好不容易凌微谣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似的稍微变好了一些,如果游意迟一意孤行再把她惹毛了,降下变本加厉的惩罚……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
“公子……”
一方面他不知道凌微谣又要怎么虐待游意迟,另一方面,凌微谣还没发话。
“你们先出去吧。”凌微谣开口后,棉叶就只剩下担心游意迟这一个想法了。
银烛扔给棉叶一个眼神,两人低着头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游意迟就开口质问:“你是谁?”
凌微谣已经很困很累,但事情没做完,强撑着来给人送药变相赎罪,一下子被他这三个字吓得异常清醒。
她神色骤变。
游意迟相比较起来就冷静多了。
“你不是凌微谣,你是谁?”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判断十分笃定。
凌微谣拥有原主所有记忆。
她知道原主有着怎样扭曲炸裂的三观和可怕小众的怪癖,也知道游意迟是怎样被原主一次次折磨。
她知道他们因为某些原因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但即便在这个女尊背景下,对男子来说最重要的贞洁还在,游意迟对原主的恨意也是毋庸置疑的。
要不要对他坦白?
毕竟原主的肉身眼下还活着是因为身份和她不按常理出牌令人闻风丧胆的本性,以及上天还没有降下应有的惩罚。
凌微谣毕竟不是原主,后面一定会呈现出转了性的样子,到时候离她最近却最恨她的人,说不定会想要报仇。
片刻,凌微谣定下思绪。
“我是凌微谣。”
她说:“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游意迟表情还算镇定,问她:“什么意思?”
凌微谣想了想,道:“我可能已经死了,她也可能已经死了,我的灵魂,住进了她的身体里。”
游意迟的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问道:“你是鬼?”
“是魂。”
她轻轻抬起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但现在,有了新的身体。”
凌微谣故意说的很玄乎,毕竟是古代背景,养在深闺中的男子胆子一般都很小。
不知道游意迟会不会信。
但既然他戳破了此凌微谣非彼凌微谣的事,应该会相信……吧?
“她呢?”
凌微谣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她,却认得我?”
凌微谣抬起手指了下自己的脑袋,“我记得她经历过的一切,自然认得你。”
游意迟没有再对她发问。
凌微谣决定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
即便他现在不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旁观,最终对她说的话一定是不得不信的。
凌微谣对他坦白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理清楚现在的情况——
虽然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就是折磨虐待你的仇人,但你必须清楚,她不是你的仇人,就算要报仇,也不可以算在她头上。
凌微谣拥有原主的记忆,原主本身对游意迟这个人就所知甚少,她也没有其他途径去多多了解他。
所以其实她并不知道游意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面对原主的刁难施虐时,有时候像是习惯了逆来顺受一声不吭,但有时候眼神中会有仇视,会刺痛原主的神经,这是原主厌恶他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凌微谣真的累了,她眨了眨眼,轻声道:“就是这样,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她叮嘱道:“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我猜我和她之间,你宁愿是我在这个身体里吧?如果不小心被其他人知道,她的家人一定会想办法把我赶走,让她回来,到时候你又要受苦了。”
游意迟淡漠地看着她,凌微谣轻声道:“总之只要有我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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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保护你,不会再有人有机会欺负你,原来那个凌微谣也不可以。”
两人对视半晌,凌微谣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块冰块,或者是一条自顾自流淌的河。
不知道游意迟是消化信息的时候就会这样,还是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品了半天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凌微谣起身离开,游意迟没有再开口叫住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又缓了好久才舒服一些。
这个身体真的太不好用了,她好想念之前自己的那个体测跑完八百轻轻松松的躯壳。
银烛看着她,问她要不要歇息。
凌微谣点头,银烛帮她宽衣,等她躺下帮她掖好了被子。
银烛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收走。
凌微谣神思微动,记起桌上原本放着的是原主每日要喝的安神汤。
刚醒来时,凌微谣注意到小碗里只剩下了一点。
外面还在下雨,凌微谣脑子里分属两个人的记忆在不停打架,伴随着嘈杂的雨声,她逐渐无知无觉地沉沉睡去。
不止何时雨停了,凌微谣听到似乎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房子不太隔音啊……
她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
恍惚了一下,发现自己还在古代,没有回去。
凌微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她试想了一下,如果是交换了灵魂,如果原主的灵魂现在在她的身体里,那她的家人朋友可就完犊子了,还有她本人的名誉……
揉了揉脸,凌微谣坐了起来。
听到里间的动静,银烛缓步走了进来。
“游公子一大早就跪在外面了,郡主今日要见他吗?”
凌微谣愣了一下,时间太短,身体不适,她还没有完全理清楚原主的记忆。
她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是原主的指令,游意迟每天都要在原主没起床前跪在门口等她起来,有时原主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游意迟也得滴水不进粒米未食地乖乖等着。
可是昨晚不都跟他说清楚了么?为什么今天一大早还跟之前一样跑来跪她?
游意迟难道并不相信凌微谣的壳子里换了个新的灵魂这个说法?
他是不是以为这是凌微谣新的恶趣味?所以不敢顺势而为?
“不见。”
凌微谣尽量伪装成原主的语气,道:“让他回去,跟他说今日不必过来了,我不想见他。”
银烛惊讶地挑了下眉,点了点头,垂着脑袋低声道了一声“是”。
早膳一一上桌,色香味俱全,凌微谣闻着挺香,很有食欲,食指大动。
但吃了两口她就觉得不太舒服了,没什么胃口,让银烛挪了下去。
银烛看着收了,又例行端来汤药让凌微谣饮下。
这是她每日必备,续命用的。
凌微谣捏着鼻子灌了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银烛在一旁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凌微谣几乎没有身体舒服的时候,她不舒服的时候别人也别想舒服。
银烛每天都精神紧绷,时刻担心受到凌微谣的责难。
但其实,凌微谣脑子里在想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