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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人赃并获

作者:今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呼吸猛然一窒,手指全然松开。


    灯盏蓦地下坠。


    眼见便要摔在地上。


    那张脸忽然逼近,在她眼前停留,冷白的肌肤几乎擦过她的眉眼,凉得她止不住颤动。


    烛花正在磕磕巴巴地爆破着,却没有灯盏碎裂的声音响起。


    他靠在门后,侧过脸看她,手上正握着她从别院中顺出的灯,烛光晃晃荡荡,晕在他的眸里,像深潭里微微浮了一层日光。


    “你不是说,今夜要听我说故事?”


    沈昭的眼睛定定地眨了两下。


    此时心跳如擂鼓,她很想尖叫出声。


    可眼前那张脸又往前逼了一寸,声音好像离她很近,却又好像离她很远。


    他说。


    “我等你很久了。”


    她这声尖叫便断在喉咙里,怎么也冲不出来了。


    江临渊……


    他怎么出现在这了?!


    今晚别院侍卫没人消失,应当是没出什么差错的。


    若他踏足别院,即便是体质筋骨极强,那样浓厚的香粉,他也该睡上半个时辰。


    他又怎能在此处久候?


    唯一的可能,只有……她画上的字,他早就看到了。


    那他便早已猜测到今夜别院内会出状况,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进入别院,而是直接来到了这处崖谷等她。


    她强迫自己从惊惧之中抽离出来,在脑中飞快推演。


    江临渊冰冷的手指已经触上她的下巴。


    “你想喊什么?救命?”


    他笑了一下:“你不觉得,这荒山野岭,若当真喊出了人,更可怕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如幽光一般在她耳边漂浮着。


    她定下心神,顺着他的手指,将脸抬起。


    “公子要做什么?”她逼迫自己去仰视他的眸,“会让我喊救命?”


    屋中无风,月光如水,从窗中倾进来,轻盈地泼洒在地上,倒映出二人相对的身影。


    高大的影子忽而顿住,半晌后,往前倾了倾,与另一道交错起来。


    他弯了下唇角,声音低低的。


    “那你喊。”


    江临渊垂眸,与她目光相对:“你喊了,我就做。”


    提灯里的烛火燃了好些时辰,颇有些无力地跳动着。


    如同她的气焰一般,江临渊想。


    她今日故意将他支开去了茶楼,借此时机偷偷逃出他的别院,此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到他,该是满腹心虚,大惊失色的模样。


    这般吓她一吓,惧怕之中定会向他吐露真言,又如何还敢喊出救命之词?


    他十分笃定,去看她的眼睛。


    可他在她的眸里,似乎并未寻到心虚的影子。


    他看到沈昭将脸凑近,清绝的面容停在眼前。


    江临渊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她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


    她开了口,却不是唤别人,而是对他,她说:“公子,救命。”


    忽有一丝香气钻入了他的鼻腔中。


    头脑似乎有点昏沉。


    月华一点一点拢过来,满目皎白褪去,竟显出雕梁画柱来,几乎让他迷了眼。


    声音虚浮,似一场幻梦。


    “公子,救我。”


    好似很久之前,也曾有一女子坐在他身前,看不清面容,声音却听得真切。


    “殿下,救我。”


    她唤。


    “殿下,救救我。”


    一声一声。


    他一怔,手指松开了沈昭的脸。


    随即有襟袖在眼前晃过,似乎贴着江临渊的鼻尖擦过去。


    沉重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去抓她的手,触手冰冷,像握着一块滑润的凉玉。


    脑中愈发昏沉。


    此时已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扯过她,衣袍翻飞间带出了风,他拽着她旋身而过,退到卧房外,顺手将门一带,香气尽数被隔绝在屋内。


    沉闷声响。


    他撞在了门板上,而她撞在了他怀里。


    怀中一暖,江临渊忽而清醒过来。


    荒唐。


    他今晚将满堂出言不逊之人关在了茶楼之后,便径直到了这处废旧屋舍等她,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如今晃了神,他竟一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


    垂眸一看,自己一手揽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的手,将她牢牢禁锢在身前。


    地上的影子重合在一处。


    沈昭感觉手被江临渊攥得烫了起来,用力挣扎着,想从他手指中挣脱。


    方才她的手一直笼在袖里,正因她在袖中藏了自制的香粉,其中掺了浓厚的曼陀罗花粉与其他香料,调和后便成一种毒药,不会伤及性命,却能让人昏睡。


    至于曼陀罗花粉是何处所得?


    正是曾经在别院中得了江临渊的允许,从种植的花栽之中得来。


    她此时正在江临渊身前挪动身子,试图逃脱。


    忽而听见头顶落下一声咳嗽,有人闷着嗓子道:“你别动。”


    他的手指愈发热了,几乎烫到她的手心。


    她顿了一下,僵住了。


    “我已经喊了,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她听见身后那人压平了呼吸,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袖里藏的,是什么?”


    她早就料到江临渊会问这个,是以他方才躲过她的香粉时,她便已想好了答案:“是女儿家用的香,公子……可也对这些脂粉有兴致么?”


    “当真是寻常脂粉?”


    他话里猜疑,手指微微松开些,忽然扼住了她的手腕。


    沈昭吃痛,“嘶”了一声,在他身前止不住颤动。


    衣料摩挲。


    她与他贴得极近,她听到头顶的呼吸刹时有些急促。


    “你别动。”


    声音闷闷的。


    她没听,仍旧挣扎着手腕,试图从他的束缚里抽离出来。


    可扼着她手腕的手却越来越烫,越捏越紧了。


    实在是有些痛。


    “自然是寻常脂粉,公子若是不信,我拿给公子看便是。”


    沈昭将手抬了起来,连带着他的手,将襟袖展露在他眼前。


    江临渊低低“嗯”了一声,一时并没言语。


    半晌,似乎是刚刚平复下某种情绪,他开口时嗓音里还留了几分喑哑:“我看不见。”


    “……”


    确实看不清。


    沈昭曾眼盲过,因此对突如其来的昏暗倒也没有过分不适,即便看不清物事,也完全能够听声辨位。


    但江临渊耳目康健,自然是从未有过这般体验。


    如今的昏暗对他来说,便是一道屏障。


    “灯在卧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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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昭出声提醒。


    ——方才你自己关在里面的。


    江临渊皱眉。


    方才疑心香气有异,慌乱之中将提灯留在了房里,此时眼前昏暗,他为了不给她可乘之机,须一直扣住她的手腕。


    若是一直僵持下去,岂不是要这般紧紧相贴到天亮?


    “你去拿。”


    江临渊松开了扣在她腰间的手,另一只手却仍旧牢牢扣着她的腕。


    他挪动了身子,离开门板,转过身来,顺带帮她把门也推开了。


    “公子这般扣着,”沈昭将那只被扣着的手扬了扬,“我如何拿?”


    “你只有一只手吗?”


    他的手指一点没松。


    “我拿了灯,公子便放开我。”沈昭站在原地没动,和他讨价还价。


    江临渊垂眸,看着月光中紧紧叠合的影子,终于“嗯”了一声。


    沈昭向前迈出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向房内去了。


    影子分散开来,但手仍旧系在一处。


    江临渊受了拉力,亦向前迈去,踏进卧房中。


    烛火还没有燃尽,暗处一明,沈昭已将提灯与手腕都送到了他身前。


    “公子,可以放开了。”


    江临渊接过提柄,她的容颜终于在眼前重新清晰起来。


    屏障消逝,如今她就在他眼皮底下,倒也不必再担忧她突然使出什么花招。于是应了诺,将手松开了。


    沈昭伸手入袖,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来,送到他眼前。


    “寻常香粉,寻常香囊。公子可还有什么疑虑?”


    江临渊接过香囊,拉动绳结,凑近嗅了嗅。


    香气扑鼻。


    他不了解女子所用香粉,自然也辨不出这究竟是何种香,只觉颇为沁人,像被雪浸过的寒梅。


    以防万一,他将香囊系起,径直收下了。


    “公子,怎可随意收女子私物?”沈昭虽已猜到他会没收,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大惊的表情。


    “此乃赃具,便不论男女。”


    他坦然将香囊收入怀中。


    “好没道理,我如何便成犯人了?”


    江临渊没看她,而是看向手中提灯,眸光落在细致的雕花纹上,似在核校灯盏的出处。


    “这灯盏,是你偷的。”


    他逼近几步,她退无可退,靠在了门板上。


    门板受力,“啪”的一声,合上了。


    这提灯确实是她从别院里顺手摸出来的,他看灯无数,竟连这一盏灯的样式都记得清楚。


    “未经主人许,擅取其物者,乃盗也。”


    江临渊给她定了罪。


    “人赃并获,你可还有辩言?”


    “若这般论,”沈昭将襟袖抬了起来,悬在他面前示意,“公子方才取我的香囊,可经由我许了?”


    她另一只手指向提灯。


    “公子,这盏灯,我物归原主便是。那我的香囊,又当如何?”


    江临渊笑了一声:“巧言诡辩,当罪加一等。”


    他将她的手移低了些,襟袖下移,露出她的一双杏眸,他想在这双眸中寻到惧怯之意。


    初遇那日,便是这双眸中的苦楚,逼得他心口作痛,往日狠绝悉数溃败。


    如今还不知晓她又是使了什么招数,从别院之中逃将出来。


    是时候,该旧事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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