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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出逃

作者:今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临渊向卫泽交代了几句给画之事,又将茶盏在手中摇了两圈:“剩下的,今夜一个也不许放走。”


    台下此时只剩众人捂嘴呼痛的声音。


    陆乘礼料想大家皆被吓破了胆,于是大着胆子将折扇一敲,站起身来,抬高了声音,又重复问道:“阁下何人?究竟要在此处做……”


    话未说完,便觉一个银白的物事沿着嘴边擦过来,将他后面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这……”


    嘴巴被人捂住,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压得很低:“沈姑娘送你的。”


    陆乘礼面色骤变,瞪大了眼睛,忙将这画稳稳攥在手里。


    “你是?”陆乘礼压了声音问。


    “走。”手臂被力道一带,他已离开了说书台。


    众人以为这又是一出“杀鸡儆猴”,皆各自噤了声,无人敢上前探看。


    月光洒落在地上,风过无声。寂静中唯有两人落地的脚步声,一人轻盈,一人沉重,踩在月光打下的白影里。


    陆乘礼踉跄了几下,将将站稳,忙去查看怀里护着的那轴画。


    再转头去看,只见身旁那人全身黑色,脸部也以黑布蒙住。


    “阁下究竟是谁?”


    “不该问的莫问。”那人声音隐在黑布之后,“看你的画。”


    “好,好。”陆乘礼连声应着,借着月光,将那幅画展开。


    ——正月十五,我带佛坠去宁安寺开光,山路雪冻成霜,我不慎跌落崖谷,得一神医所救,在崖谷养伤至今。请去沈府告知我爹,明日辰时于宁安寺崖谷寻我。


    “是她的画!”陆乘礼大喜,“也是她的字迹,是她的亲笔不错!”


    他抬步便要走:“我这就去找她。”


    “等等。”黑衣人捏住他的肩头,“写了是明日辰时,我劝你莫要添乱。”


    “那怎么成?昭妹妹一人身处险境,我怎能安心度过今夜?”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


    “这画的事,我自然不会乱说,但我要救昭妹……”


    话被截在这处,陆乘礼已被黑衣人抓起手臂,从后门进入,送回了说书台之上。


    他挣扎着抬步想跑,却有另一黑衣人站至他身旁,按住他的肩,将他压制在桌案之后。


    身子像被巨石压住,陆乘礼再也起不来身。


    半晌,有很低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向众人传话,我说什么,你便传什么。”


    一字一句在他耳边响起,陆乘礼张了嘴,字从唇齿间蹦出来:“诸位……若想听沈姑娘的事,明日……明日可去官府听,今日便……歇在这茶楼了。”


    众人心中嘟囔,斜眼看见那领头的说书先生还匍匐在地上,也无人敢出声反驳,都纷纷道是见了鬼,将屁股挪了挪,紧紧贴在茶座上。


    屁股还未捂热,便又听一声叫唤。


    滚在地上的说书先生已被提到二楼去了。


    “主公,”卫泽将他丢在地上,问道,“这人日日在此诋毁沈姑娘,该如何处置?”


    “贵人,贵人饶命……”说书先生抬首只见一面不透光的屏风,也顾不得是何方神圣坐镇里间,趴在地上挤出几个颤抖的字,声音被红肿的脸颊夹着,有些听不清楚,“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屏风后有声音传出来。


    “让人闭嘴,什么法子最好?”


    “主公,割舌便是。”


    “往日他是如何骂的人?”


    卫泽还未答,地上的说书先生已颤抖着开口:“小人……小人说沈姑娘贤良淑德。”


    “不对。”卫泽打断,“往日里你不是这样说的。”


    “沈姑娘贤良……淑德……”嘴巴已被人捏住,被迫张开,眼见舌头便要被生生拔除。说书先生身子一晃,已吓得瘫软在地上。


    嘴里还重复念着这句话,似已被吓得傻了。


    “这句说得好。”屏风后那人下了定论。


    “往后他还做说书先生,只准说这句。若是哪日错了一句,剜舌。”


    “是。”卫泽闻言,放开了说书先生。


    又伸手将他一提,从凭栏处松手,让他直坠了下去。


    众人接连惊呼,顷刻间他已被楼下的黑影抓住,送回说书案前。


    他身子歪歪斜斜,像一滩泥摊在地上,嘴里还反反复复念着:“沈姑娘……贤良淑德,沈姑娘贤良……淑德……”


    沈昭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紫檀案上的灯幽幽亮着,烛光外溢,映出空气中细碎的香粉。


    听屋外脚步,今晚值守的侍卫似乎少了许多。


    有几分反常,却也来不及细究了。


    她阖了眸,凝神去寻一声一声的滴漏。


    今夜注定无眠。


    屋中的香粉越漫越开,支摘窗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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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香被风一托,便往屋外漫去,氤氲成浓郁的香气,逐渐在整个庭院之间流转。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轻了。


    似乎有人脚步沉沉,打着踉跄,踏着昏昏沉沉的困意,快要睡去。


    声声滴漏被衬得更加清晰,在冗长的夜里,永无休止地奏着。


    约莫是差不多了。


    她想。


    “姑娘,”门外有脚步声,有人在唤她,“姑娘。”


    沈昭提了一盏灯起身,将门推开。


    那个日常站在门口的侍卫踏着虚虚浮浮的步子正往台阶上走:“姑娘,你这处可有异样?”


    “怎么了?”沈昭疑惑地摇摇头。


    “姑娘关好门……勿要出来。”那侍卫在太阳穴上捏了两把。


    “可是有什么事?”沈昭将灯往上提了提,光亮弥散间,似有沉重的香粉。


    “没……没什么。”那侍卫想要帮她关门,手伸出半截,却无力地垂下去,终于失了气力,倒地昏睡过去。


    “大哥?大哥?”沈昭唤了两声,那人没应。


    她蹲下身去,又轻轻推了他两声,他仍旧没应。


    她将灯提起来,照向他的腰带。


    猜得没错,钩匙果然就在这个侍卫身上。


    她忙伸手将明晃晃的钩匙取了下来。


    正门太过招摇,还是走后门安全。


    她重新提了灯,往台阶下走,西厢院中只有两个侍卫,皆已在地上昏沉睡去。


    院外也失了响动,值守的人想是也和这两名侍卫一样。


    她加快了脚步。


    绕过一个又一个柱梁,从昏睡的侍卫之间穿行而过。


    到达□□之时,她裙下生风,已是跑了起来。


    钩匙入锁,纹丝合缝。转动铜芯,锁应声而开。


    ——门推开了。


    夜风冲进来,和香雾撞在一处。


    漆寂夜幕之间,她提了一盏灯回身去望。


    香粉漫天,就此作别。


    丑时三刻,街巷中无人,寂静昏暗得厉害,偶有几声狗吠,从耳边蓦然划过。在满目昏黑里,添了几分凄厉。


    沈昭握着灯的手微微发颤,脚下却一刻也不敢停歇,寻着偏僻的小道,一路飞奔。


    快了。


    就要快了。


    她在心里唤着,勉力去压在黑暗中独行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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