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安上前去,询问后依旧得到的是大声的:“快开门!”
她意识到事情不妙,后退了一步,但很快,门外的动静就消停了。
还没等她松口气,一阵剧烈的震动笼罩住整个房子,木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碰——”
门被人从外暴力破开,门锁处已经烂掉,在巨力下门被撞向一侧,再次发出巨大声响。
破门的几个高头大耳的壮汉站在光线中,目光凶煞,来者不善。
“你们真是不识好歹!居然当着我们主管的面说少爷的坏话,真是不想活了!”
茱莉安混乱地回忆。
不!她分明记得她可没有辱骂过那位凶名在外的富家小子……
昨天那带着怨毒离去的双眼突然浮现在她的心头……
……
屋内变得混乱一片,家具乱七八糟躺在地上,就连她最珍惜的彩纹陶罐都在地上碎成了渣。
茱莉安半坐在地上,眼神无力地耷拉着,美丽的脸庞上肿起了一块,十分可怖。
不远处,洛温从地上爬起,她的腿在一片混乱中不知磕碰到了什么,整只右腿变得麻痹。
她一瘸一拐地关上了那扇已经毁坏的木门,隔绝了邻里窥探的视线。
洛温开始收拾一片残剧,默不作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就连脸上的神情都是淡淡的。
坐在地上的茱莉安双眼仍然混沌,却声音嘶哑地开了口:
“你很开心是吗,洛温?”
洛温的背脊一僵,并不转身,而是继续清理满地的残渣。
“看到家里变成这样,你很开心是吗,洛温?”
没有得到答复,她的目光牢牢锁住那道消瘦的背脊。
“还是说你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你会开心?”
洛温终于停下来,一双眼睛平静地与茱莉安对视。
这让茱莉安开始颤抖,控住不住地哽咽。
“你在怨恨我,是吧?”
那一双眼,既不是哭也不是笑。
洛温更像是一颗玻璃,缓缓随着光线晦明变换,好像能沾染上什么颜色,可本质上,依旧是一颗通透的透明玻璃,什么也无法侵染。
多好的特质。
但凭什么是她拥有,自己却不能这样?
茱莉安的大脑因那一巴掌依旧泛着疼痛,她抓住自己乱糟糟的长发坐在地上开始哭泣。
和以往的哭并不一样,她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完全失去了一贯的优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乡村妇人。
哭完,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与洛温擦身而过,回到自己的房间,连门都不关严便沉沉睡去。
在门缝中,洛温窥到她同样消瘦的背脊,躺在床上时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衰老鸟儿,羽毛愈见稀疏,无法再在暴雨中振翅高歌。
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一道细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姐姐……”
洛温意识到什么被自己遗忘了,忙快步走到班宁的房前,将那根堵住门的木棍拿开。
那是她给班宁做好的用来做盲杖的木棍,落在地上轱辘轱辘发出响声。
班宁从屋内的黑暗中走出来,在走廊微弱的烛光里,他扶着门框,指甲里木屑夹杂着鲜血,已经模糊一片。
洛温快步走近,抓起他颤抖的指尖查看,只能叹了一口气。
“先别出来……地上有许多碎陶片。”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泛红。
“我……对不起,姐姐……”
“不是那样的,班宁……”
洛温将他锁在了屋内,而班宁心知肚明,是因为他出来也做不了任何事,反倒会和他们一起遭一顿打。
可他呢?在门后那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他头一次那么恐惧。
门外的声响里,他的耳朵精准地定位,这道声音,是屋内那个小一点的木椅被砸断的声响;那道声音,是母亲被掌掴;那道声音,是餐桌被掀翻,连带着许多陶器碎裂的声音;那道声音,是姐姐倒在地上发出闷哼。
而他只能躲在门板后面,无能为力。
多么可笑的他自己。
洛温靠近的呼吸吹在他的指尖。
“呼呼……痛痛飞飞……”
这是她小时候安慰他的手段。
班宁被这道气息从无边黑暗中拉回来,指尖蜷缩,打了个激灵,却抿起嘴唇,试图露出笑容。
在他露出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前,洛温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像在告诉他一切有她在。
此时她的眼睛是什么样的?是否如同书里那般带着温柔?
他看不见,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连同自己的心一起,退回到漆黑的房间中,不能拥有任何反应。
那天之后,茱莉安的性格变得阴晴不定。
对待屋外的人时,她的目光总是透着几分警惕,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一般紧紧盯着他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对自己不利。
在家时,她眼里的呆滞与疲惫完全展露,对洛温不是言语上的挑衅就是暗地里找她麻烦。
是夜,洛温忙完了屋内的活计,最近她接到了一点缝补衣服的针线活,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她的指尖也多了许多细小的针眼,眼睛发花,精神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趟。
举着烛台路过班宁的房间时,听闻屋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的脚步停住,轻敲房门。
“发生什么事了吗,班宁?”
等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多久,屋内的班宁道:
“没事,姐姐,晚安……”
她实在是太困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声音近乎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门口,某人正透过窄小的门缝回答她一般。
站在房门前的洛温快要困迷糊,手指上是新缠上的绷带,为了清理方便,她挽起的衣袖没有放下,露出胳膊上同样缠上的绷带,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透出血迹。
没有多想的洛温终于回到房间,裹紧了被子紧紧闭上双眼。
身体的疲惫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她内心已经重燃起新的希望——她再次可以赚到钱财,未来将不会是露宿街头。
那阵茱莉安带来的风波已经有渐渐过去的征兆,他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就算回不到最开始的样子,但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当然,如果茱莉安可以消停一点就更好了。
洛温带着这样的想法陷入梦乡。
梦中,她还在尤利西斯的膝前,和班宁一起学习认字。
尤利西斯的声音温和有力:
“阿里修斯大陆,神明与恶魔大战数千年,最终神明胜利,恶魔被压在无边地狱,他们设立下结界,将人们去往天堂与地狱的入口封住,自此,人间再无神魔……直至两千年后,结界削减,一只不死恶魔从结界中溢出,流窜人间,带来灾厄,是‘诅咒之母’恶魔——冥。”
那时她一边跟读,一边心生不屑。
什么天使什么恶魔,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可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些东西。
这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世界。
屋内天光大亮,洛温躺在床上,鸟儿在屋外鸣叫,整个屋子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宁静——
她皱起眉,今天茱莉安没有猛烈拍打她的房门将她从睡梦中拉起,也没有人来打扰她沉睡到这个时候。
是下午了吗?
她肚子传来一阵响动,发出饥饿的叫唤,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行,得吃点东西……
不过,都这个点了,茱莉安呢?就算她不在家,那么班宁呢?
双脚落了地,长久未进食让她的脚步虚浮,视线发花,她伸手轻柔着自己的太阳穴,忍不住皱起眉头,轻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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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班宁……”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屋内,连通厨房的客厅光线强烈。
在那片刺目的光线里,洛温的双眸短暂地微微眯起,等再次睁开眼,呼吸和心跳几乎同时停止,然后猛烈地再次复工。
“班宁,你在做什么?”
客厅的地面上,桌脚处,躺着一个十分熟悉的女人,她的脑袋掩在桌椅后,洛温心存侥幸地看着蹲在地面上抬头看她的班宁。
但地上的一滩浓稠的鲜血已经铺开满地,染红了那件洛温极其熟悉的衣裙——那是茱莉安最喜爱的一件纯白蕾丝花边的长裙,她喜欢穿上这条裙子心情愉快地消失在深夜,然后第二天将它扔给洛温清洗。
洛温的脚步不受控制地缓慢靠近,她的目光颤抖着移动着,耳畔回响起茱莉安略显刻薄的声音:
“要轻柔点洗,这件衣服经不起折腾,出了问题的话,你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终于,她的脚步顿住,茱莉安的头颅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天光落到那双美丽的银灰色眸子上,但已不再闪烁她如火焰一般明亮的怒火。
那头秀美的金色长发铺了满地,和鲜血混为一谈,成了一团被抛弃的玩具,因为破碎,不再显得重要。
那张脸上的五官仿佛失去了它们的记忆,脱离了该在的位置,瞪大的眼珠几乎逃出眼眶,拉长的下巴仿佛已经脱臼,她面部的皮肤褶皱在这样急剧的拉扯中变多变深,再也不会复原。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手指边缘泛着漆黑,将她的腹部切开,正在摆弄着其内的物件,仿佛在了解一个玩具的构造。
而他还在看着她。
对,看……
洛温的呼吸停住了,她的视线艰难地从那双已经染红的手挪向那双眼睛——鲜红的虹膜,裂纹一般的黑色瞳孔,仿佛他已经将满地的鲜血汲取,从一朵白花中长出了红色花瓣。
他看得见了。
他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唇边还滴着鲜血。
洛温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她的脑袋,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她分不清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还是因为源自未知的恐惧。
这个世界怎会突然变得魔幻起来?
眼前这个仿佛吸血鬼一般的生物,为什么可以在阳光下进食?
为什么一定要发生在班宁身上?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眼前这只仿佛恶魔一般的班宁全然没有恐惧,眼中只有铺天盖地的欢喜,他歪了歪脑袋轻声开口,依旧是洛温熟悉的声音:
“我终于可以看见你的样子了,姐姐……”
他跪在地上,此时也依旧跪着前进,双膝砸在地上,没挪动一下,地上的鲜血便被搅动一番,直到他终于靠近,张开双臂,满意地抱住僵立的洛温。
像小时候那般,他的脸十分柔软温热,贴上她的肚子,一双眼睛又大又透出一份明媚,天真无邪地笑着。
他说到:
“我们终于能够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姐姐!”
幸福?快乐?
洛温的瞳孔连带指尖都在发颤,伸出手想要推开这张贴着她的脸。
但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的甜腥越来越浓,满地的鲜红将视野都打湿,染上一层又一层浓重的艳色。
班宁那双红色的眼睛牢牢锁定着她,瞟到她的指尖,目光变得狂热。
在晃得发红的视野里,她的目光随着班宁的视线往下,指尖昨夜新增的针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浅淡的浓黑,不知何时覆盖上来。
耳畔,呼吸声越来越重,直到自己都嫌自己过于吵。
班宁好像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轻柔地拉上她的手,贴在她的耳边不断发出诱哄:
“不要害怕……吃一点,一切都会好的……”
“姐姐,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