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桑青青感觉到了裴子谦目光的纠结复杂情愫的糅杂。可是她刚昏昏沉沉地醒来，什么也没办法从她的脑袋里思考出来。
他好像重重的吐了口气，又好像没有，只是单纯桑青青觉得他心情很沉重罢了。
“我为你做的弓箭制好了，你想不想试试？”裴子谦郑重地翻掌变出了轻巧的弓箭，也不递过来，只是定在原地静静地等她过来。
像拿着食物引诱小猫跟自己走一样。
桑青青双手撑在背后往他那边蹦了蹦，“怎么试？”
“我们今天回主城吗？”
裴子谦侧过脸斜了她一眼，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揽，“现在知道害怕了？”
被窝里裴子谦怀抱，桑青青只顾盯着裴子谦认真的侧脸看，从深邃的眉眼到唇……
“不是，我本来其实没想在这里呆那么久。只不过是中途有些事情耽搁了。”她越说越没有信心，眼神东瞟西瞟的，“如果没有这事，我打算傍晚回去。”
背靠着的胸膛闷闷地震动了一下，桑青青直直地看着前方，裴子谦用法术升出了一块稻草做的靶子，她死盯着靶子中心的一点，感觉到裴子谦倾身上前，更紧密地围住了她。
他嗤笑：“你就不怕我担心。”
桑青青抿唇噤声，委委屈屈地撇头看他，眸子湿漉漉的，好像有些幽怨地在说：你还要再讲多少次。
裴子谦轻哼一声，牵着她的手引导她拉弓：“腰挺直了。”
微风吹拂轻飘飘的窗纱，摇曳的窗纱被送到桑青青面前，离她的眼睫只有咫尺的距离。她别扭着姿势往后倒，脑袋咯噔一下撞上了裴子谦的下巴。
这下眼睛不用装哭了，被下巴硌到的一瞬间她的眸子便有泪花哗啦啦地往外冒。
“疼。”
“还知道疼就好。”
“裴子谦……你还……”说风凉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那一刻桑青青就紧急捂嘴，尴尬地眨眨眼，结果身后裴子谦倒像是高兴起来了，笑呵呵地帮她揉脑袋的红肿处。
“好，我不说了。”
两只手按在自己脑袋上，桑青青想跑也跑不掉，干脆呆坐原地享受着裴子谦的按摩，“我刚刚就是有点生气。”
“那现在还气吗？”裴子谦轻轻地靠到她耳边问，“还疼不疼。”
“不疼也不气了。”桑青青怂包似的低下头。
裴子谦不理解，深叹口气起身坐到她的面前，轻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两人四目相对。他问：“我们之间的相处，你好像总是小心翼翼的。”
“你都敢风风火火地和玄沉吵架，怎么叫了我一声全名就怂了呢？”
桑青青弱弱地说：“因为，你是魔主嘛，而且，其实我不太了解人类的习性，也不知道这样做你会不会生气。总之……就是这样了。”
“我不会生气。”
得到一个坚定的回应，桑青青低下去躲避的眸子晶亮地抬起，“真的啊？”
“我看起来难道像个小气鬼吗？”
桑青青嘟嘟囔囔：“当然不是。”
“不要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裴子谦明确地表达道，“怎么对待你的朋友，就怎么对待我就好了。”
不知怎的，把一切不悦倾吐出来，得到回应的时候，裴子谦感觉到一股豁然开朗的心情。既然桑青青钝感且年纪尚小，那就让他慢慢引导她，一点一点的走向他。
两人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长时间。
桑青青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但她一直软硬兼施地恳求裴子谦带她回主城报平安，并且裴子谦在央城处处受阻，暗中还有妖怪在监视两人。
于是，他答应了桑青青等傍晚会一起回去。
—
“子谦。”
裴子谦扭头，感觉刚睡醒的桑青青是想到了什么阴谋诡计，眸子都闪着精光。
他假装不知，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桑青青认真仔细地想了一下，既然现在有了裴子谦的陪同，倒也还算安全。这样一来，不如让他陪自己去吃这里的经典菜式，到时候也可以参考着试用在她的小饭馆的菜品研究之中。
她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就算她不恳求卖萌，裴子谦也会答应。
偏偏她左右辗转着蹦来跳去地重复“拜托了嘛”——
裴子谦恶趣味一上来，憋笑转过头，佯装为难道：“怎么办？我觉得不可以，会拖慢行程的。”
“怎么会？”桑青青可怜巴巴地呼出一大口气，敢怒不敢言地大声“嗯”了一下。
裴子谦：“骗你的。”
“呼——”桑青青拍拍胸脯，“我就知道，陪你玩呢。”
“……”刚刚是谁在紧张的不行。
两人都是说走就走的个性，裴子谦没有包袱，桑青青浑身的包袱都被绑架的那群家伙掳走了。落得一身轻松。
不过就是该做的事情一件没做，身上还添了伤。
“你还没说你本来要来干什么的。”
“我本来要去的是交界，那成想半道就被抓走了。”桑青青左右环视，出神想，这里看起来像是兴旺的样子，没想到也会出现当众绑架的事情。
裴子谦没等到回答，扭头看她，“嗯？”
桑青青瞄见他挑眉，俊脸添上一丝痞里痞气，不禁红了脸。
“我本来是想去那里买些杂书，还有评书需要的工具，”她顿了顿，继续解释，“就是假胡子之类的，还有，我打算订一块牌匾。”
裴子谦收回视线，还是没搞懂：“为什么要去那里。”
“人类的技艺不是会比较好一点吗？而且，这是我的第一次创业，我想弄好一点。”桑青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没想到因为我的心血来潮，害了自己。”
裴子谦调侃：“这不是还好好的，缺胳膊少腿了不成？”
桑青青：……
无言三秒，眼神瞟到不远处的人群汇集，桑青青眼神又发亮，“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裴子谦看过去。
拐弯路口处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经过那里的妖怪或人类都会凑过去看一眼。法力高强如他，听力自然也好，站在原地就听到了那边叽叽喳喳讨论的“赏金”“失踪”。
他默许了桑青青牵着他的手腕跑过去的动作，以他对桑青青的了解让他笃定，她会去调查这件事。
桑青青一手牵着裴子谦，一手轻轻拨开一众挡路的妖怪，凭借自己娇小的身躯挤到了前面。裴子谦却被落在了人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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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到裴子谦笑吟吟地示意她自己看通告板的内容。
桑青青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写的为什么是人类的文字啊！
她纠结地站在原地，目光上下飘忽，终于在一个小小的犄角旮旯找到了一行妖怪的通用符号。
大概是说沈家的一位公子失踪了，要请人寻回。
若是寻回……
有金银作赏！
桑青青来了兴致。在人群圈里待了很久，直到讨论的围观群众渐渐散开了她才转过脑袋，珍珠般透亮的脸庞在傍晚的云霞映照之下更加细腻漂亮，她扬起笑脸:“我想……”
“好。”裴子谦好像认命地点了点头。
桑青青愣了愣，继续:“我想……”
“好。”裴子谦抿唇笑了笑，很快地应下了，打得桑青青再一个措手不及。
她还有好多劝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呢。
“怎么了？觉得我会答应你是一件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他走近，站在她面前，眉眼低垂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桑青青:“我以为你会犹豫一会儿，而且本来我说了要回去的。”
“纠结什么。”趁她纠结的空隙，裴子谦已经撕下了通告纸，再转头看回她那黝黑晶亮的眸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再不走，天就要黑了，这边不比主城，晚上很多店家都要关门哦。”
此话一出，桑青青下意识地转身跟着他走。
一路走一路不停地讲话，平常表情不多的裴子谦倾听了一路，脸上始终挂着不平不淡的笑容，身形也悄悄往她的那边倾斜。
因为晚些还要去沈府了解情况，所以两人随便找了家饭馆应付一顿就算了。
只是没想到，央城民风……实在彪悍。
已经是第三桌吃着吃着打起来了，桑青青已经从一开始的害怕惊讶往裴子谦身边躲到不平不淡地吃自己的东西。
好难吃，味同嚼蜡。
可裴子谦还是斯文地遵守着人类的吃饭规则，而且完全看不出来这东西难吃的样子。
桑青青有些敬佩了。
这些东西甚至难吃到她开始学习用筷子和勺子。
“你再说一次！”
“又一桌吵起来了。”
“嗯。”裴子谦掀了掀眼皮，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
桑青青:“子谦，魔主难道不管这些吗？”
“央城有自己的主人，不归我管。”他又加一句，“虽然名义上是我的管辖范围，但是实际上……并不。”
桑青青似懂非懂地应声。
那边的吵闹好像越来越近了，桑青青僵着身子不敢看生怕一看过去就吸引了火力。
但是，事实证明不看也是会惹祸上身的。
那边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天而降飞速插进桌子里的长剑。
离桑青青的手掌只有一指的距离。
她炸毛着转头看去，面前已经划过一道阴影——裴子谦挡在他的面前，轻巧拔出那把长剑，状似随意地一扔，那长剑以极限的角度擦过一妖怪的脸颊。
刮下了一点皮肉，见了血。
他们甚至来不及叫嚣，裴子谦就牵着桑青青，
让她在前面走，自己垫后。
“别怕，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