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烨嬉皮笑脸提着药箱走了，时序寒微恼却也不好说什么，刻意解释反而越描越黑。
洛凝视线落在案上的残损碎镜上，旷世神器裂在她手中，九宸山乃至于整个玄清宗的至宝都毁于一旦。
“师尊……”她难辞其咎。
不论如何，她拿走时没知会师尊，现在神器毁裂，也不能完好归还。
“对不起。”洛凝诚恳认错。
时序寒顺着她视线看去，霎时了然，他坐在她身侧，“阿凝不必太自责。神器没那么容易毁损，若这样轻易就损坏，便说明两仪镜早已承载不了这样多的因果，适才崩裂。所谓积羽沉舟，群轻折轴，沉舟也好，折轴也罢，岂能都怪最后一根羽毛呢？”
“便是神器，亦有竟时。何必再为已经毁损之物伤怀呢？”
师尊不仅没责怪，还反过来安慰她。洛凝扁嘴，她宁肯师尊责骂一顿，再罚百十鞭关进藏书阁抄几十遍经文。
按宗门规定，损毁神器情况严重，性质恶劣者甚至可以逐出宗门。
至于如何定性，由明昀仙尊判定。
而明昀仙尊正在安慰罪魁祸首。
时序寒抿唇，“虽则既往不咎，但也不能就这样简单揭过，未免轻纵了你。”
洛凝竖起耳朵。
“以后不许再与魔尊私下来往，听见么？”他伸手揉揉她蓬乱顶发。
“就……这样？”
“咳嗯……当然不止。”时序寒故作严肃，“罚你禁足一月，期间不许下山，以示惩戒。”
“那能禁足玄明殿吗？焚天炉可以用吗？”洛凝正打算好好研习丹道，师尊的焚天炉品阶可比小师叔的火元鼎高多了。
“嗯，随你取用。”只要不下山，不去见别的男人，不再离开他就好。
这是禁足吗？这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
“谢谢师尊！”她扑进他怀里。
“咳嗯……”他明明是在罚她啊。
这具敏感的身体实在受不得她一点接触。时序寒掩面轻咳，看向别处。
霄云殿外飞入一只传讯鸽，收敛翅膀落在窗棂，歪着头看着他们。洛凝脑袋搁在时序寒肩上，正对着窗户端详传讯鸽。
有点丑，同样是白，比不得她的白白羽毛靓丽夺目，这只尾羽也短得很，有股透着傻气的钝。
她从前未曾认真辨认，只觉得这般大小的白鸟都属鸽子。可鸽子都长这样吗？还是只有白白长得那般合她心意。
洛凝侧首枕在他肩，气音慵懒，“师尊，掌门有事与你相商。”
时序寒侧首，传讯鸽化作灵烟而散，继续垂首为她掌心伤口上药。
“是什么很棘手的事吗？”她握住他食指。
“别闹，刚抹的药。”时序寒无奈。
“无妨，本来也不疼。”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时序寒顾忌她掌心伤口并未抽回手指，“松手，重新上药。”
洛凝侧窝在他怀中，依言摊开掌心，药粉尽数沾染在师尊指上，像是撒了糖霜。
师尊捞过她手擦净，又慢条斯理用帕子擦去自己指上药粉，修长指骨、指节每一处都拭过，洛凝盯了半晌，默默移开视线。
“弄疼了吗？”
她偏头不看他，闷声摇头。
不要这会用这样的的语气问她这种问题啊！
都怪师尊太仔细了，上个药而已，何必这样细致。
“怎么了？”这样坐立不安。
洛凝从他腿上跳下来，“药上完我就先去玄明殿了。掌门师伯还在丹阳宫等着，师尊不必担心我，快去吧。”
她说着就跑了。
时序寒承认有私心，却并未逾矩，想借上药与她多相处须臾，小心翼翼地靠近，莫非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她避他如洪水猛兽，禁足竟也如此积极。
若非如此，她又是在为谁避嫌？
时序寒攥紧五指，掌下束魔袋被挤压，魅魔羁押其中发出痛呼。
「仙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魅魔求饶，「其实仙尊所愿也不是不能……如若不弃，鄙魔愿为仙尊献策。」
明昀仙尊敛眉不语。
「喜欢就大大方方追，如这般到猴年马月也不能如愿啊。」魅魔继续道，「虽然是魔，但我出手未尝败绩。仙尊或许不屑于此，但相比求而不得——鄙魔觉得但试无妨。」
时序寒阖目默念清心咒。
魅魔的话跟从前心魔如出一辙。
「爱上自家徒弟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桩，大大小小话本子写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放在凡间和宗门黑市亦是本本都畅销，如果是碍于师徒名分，其实不必有太大的道德负担。」
胡言乱语。
「前段时间仙魔恋也卖得不错……修士魔族都爱看。」魅魔继续试探，「仙尊君子端方，矜正自持固然没有问题，但要是一直这么端着，心上人被别人惦记上，三言两语骗走了那才叫追悔莫及。对、吧？」
束魔袋被攥得更紧了。
「诶诶——不是，这只是假设、假设……咳咳咳，喘不过气了，仙尊饶、饶命……」
时序寒松开手。
「呼——」魅魔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本君不可能放了你。”他斩钉截铁。
听时序寒这么说，魅魔便知自己方向对了，「鄙魔不敢抱此妄想，只是想帮帮仙尊而已。顺便……能不能换个大点的袋子，这里好闷。鄙魔性命捏在仙尊手里，不敢造次，只想过得稍微舒坦一点，仙尊看能不能……」
束魔袋虽小，比起伏魔塔可好多了。时序寒抓到他没立刻将他关入伏魔塔，魅魔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与其成日担忧被旁人拐骗，仙尊何不直接与她挑明心意？」
时序寒皱眉，“这就是你的办法？”
「呃……就是好奇，纯好奇哈，」魅魔尴尬笑过，「总之先得到洛姑娘的心就好了。」
他又何尝不想。
「仙尊的人品相貌，身份修为，样样都是顶尖的；再加上近水楼台十几年的情谊……这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才对。」如此条件，魅魔就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直接表白这种还是更适用于青春期热血上头的愣头青。对于您这样尊贵的身份，鄙魔可以为仙尊独家定制另一套方案。」
小孩子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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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年人都用的勾引。
*
洛凝来到玄明殿，殿内一尘不染，焚天炉于正中鼎立，殿中呈八卦阵位，玄明殿本就是风水宝地，如此天成聚灵之处辅以灵阵，不仅炼丹事半功倍，于炼丹师亦是大有裨益。
此处正是前掌门昔年炼丹所在。
洛凝翻看修真史曾听闻前掌门的事迹，这玄清宗开宗始祖能与师尊同列首章，想来也是位人物。
前掌门道号择正，精通卜算、咒文、符咒、阵法、炼丹……博学广记，无所不晓，书里吹得天上有人间无，除了剑道比不过师尊，其他都非常出挑。
焚天炉是择正炼丹所用，在前掌门仙逝后，玄明殿也被废弃至今。
“弟子第十六代朱雀族长，拜请玄清宗祖开炉一观……”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炉后响起，听不真切。
洛凝移步绕到炉后，本已离开霄云殿的昭烨正虔诚叩首拜炉，顺着八卦阵位的方向，刚拜完乾位起身，撩袍跪叩坎位，“弟子第十六代……”
“小师叔，你拜丹炉做什么？”
“嘘——祖师爷等会就要允我开炉了，这会关键着呢。”昭烨继续拜炉，难得见他这样一本正经，像个虔诚信徒。
等他依次三叩首拜完八个方位，又在焚天炉前点了三炷香，接着又围着炉跳起不知名的舞。
像是上古时期巫祝祭祀的舞蹈。
洛凝不明觉厉，在旁围观小师叔的行为艺术。
小师叔一舞毕，在焚天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贴符，明黄符纸同时燃烧起来，手法熟稔，一看就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
“开！”昭烨青筋暴起，大吼一声。
无事发生。
他又开了七八遍，洛凝堵着耳朵，很耐心地在一侧看完全程。
昭烨心灰意冷地转身坐在玉阶下，很快又哄好自己打起精神。
祖师爷的炼丹炉可不是谁都能开的。
“或许焚天炉炉火温度太高，最后一次炼丹时把炉身炉盖烧结融化在一起，焚天炉从此封死也未可知。”昭烨自我安慰道。
也许本就是打不开的。
否则他百余年间陆陆续续试过那么多法子，怎会都打不开呢。
昭烨抚膺长叹，“焚天炉可是择正掌门留下的圣火鼎炉，经由此鼎炼出的丹至少是地阶以上，天阶丹药成丹率大大上升。焚天炉是每个炼丹师的梦想，就没有哪个炼丹师不想用焚天炉的。
你掌门师伯百余年前也曾为之执着过一段时间，可惜也没能打开。顾掌门虽没能打开焚天炉，好在他看开了。我看不开。”
“既然是每个炼丹师的梦想，那我也试试。”洛凝起身。
她走出几步望向昭烨，“需要像刚才那样吗？”
“随便，反正都打不——”
洛凝灵力注鼎，焚天炉炉火乍起，炉内燃起青蓝的火，顷刻间便有了动静，紧接着炉顶盖被震开。
昭烨目瞪口呆，“开……开了？”
他来不及震惊，天上不知何时团聚的乌云猛然霹下惊雷。
“轰隆——”
啊，开盖有奖。
也没人告诉她开炉会招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