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吸的怅气？”
姜云玲眉心一皱，手腕的银铃铛发出脆裂的声响，转眼间变成了一把银链软剑，泛着莹莹紫光。
这是她近两年来见到的第三只主动吸怅气的妖，而前两只的下场，都很惨。她握着霜华破道，“你会变成可怕的怪物，全身都会被怅气寄生，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意识，不再是你。
“那又如何！”
猪妖挥动着手中的双锤，转身去躲那把破开怅气朝他劈来的链剑，“能变强就行，我能控制住它，为我所用！”
姜云玲手中扭动的霜华破长满锋利的锯齿，将他的双锤缠绕，拉扯间似是一条活生生的紫蛇，吞吐着信子。两件兵器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不断冒出幽幽冷光。
“姚家村那户养猪的人家，是不是你干的？”
三日前，姚家村一户养猪的一家三口失踪，连同猪圈里所有猪都消失不见。
“是。他们要吃我的子孙，我吃他们，不行吗？”
猪妖卷着舌头舔了舔一旁的獠牙，大笑道，“味道极好。不过眼下，我可要尝尝你这剑修的味道，细皮白肉的，瞧起来可是真不错。”
二人周遭剑气滚动，竹叶混在剑气中，刮过姜云玲的脸，留下淡淡血丝。她额间忽然出现淡淡的银色丝线纹路。
“聚灵成锁，缚！”
姜云玲继续重新念动口诀。
四周的竹子瞬间暴动，野蛮生长，不断有竹子从泥地里冒出，从四面八方向猪妖缠绕而去。顷刻间，枝末竹叶缠住了他的手腕，其上生出的毛刺猛得扎进去，疼得他放开了双锤。竹竿交织成了一座巨大的竹笼，将他牢牢罩住，而抖动的竹叶成了锁链，捆住了他。
“怎么可能！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剑修，怎么可能......放开我！”
怅气根本无法侵蚀掉眼下周遭不断冒出的竹子，只会在他挣扎的间隙愈捆愈紧。猪妖双目欲裂，獠牙颤抖，能清楚地瞧见从他鼻头喷出来的阵阵怒气。
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束缚术，为什么......
“你是野猪，怎么着，家猪也是你的子孙？”
姜云玲将手中的霜华破一甩，锋利的锯齿瞬间刮过猪妖的胸口，剐下一道鲜红裂缝。紫光乍闪，无尽的怅气从内引出。她冷哼一声，“如今这世道变了，想吃人，还得给自己找个这么烂的借口。”
猪妖疼得龇牙咧嘴，偏头去用獠牙咬竹子，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将獠牙伸了回来。尖锐的獠牙顶端像是进了熔炉，当接触到竹子上时，被熔化了尖端，淌出绿色的粘液。
“老子的牙！呕。你你你......医修？”
叫嚣间，有什么东西飞进了他的嗓子，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吞咽下去。
“刺啦，刺啦......”翻滚的怅气像是要被引爆，而捆着的猪妖成了引线，他表情痛苦，脸色涨成了猪肝红。
姜云玲飞身捞起地上被摔得奄奄一息的小猫，将它搂在怀里，向后退去。
猪妖一脸惊恐，只觉浑身愈发得滚烫，连血液都似乎在沸腾燃烧，“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好热......”
灰色的伥气霎时被点燃，滚滚伥气中不断有橙色的火星子飞迸而出，爆裂的声响似是在炭火上烤着一块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是我精心培育的爆辣山椒，滋味怎么样？”
姜云玲踩在不远处的竹子上，侧倚着竹竿，手轻轻抚过怀中小猫咪的脑袋。她用鼻尖嗅了嗅，“嗯，好香啊，闻自己的味道。开心吗？”
清冷的竹香气中夹杂着辣香与阵阵焦香气，混在一起，喷香四溢，如同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烧烤盛宴。
“你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修？”痛苦的哀嚎声中，猪妖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姜云玲眨了眨眼，冲他一笑，“杂修。”
“嘭！”
伥气瞬间炸开。
姜云玲确实修的杂。若说自己是个擅烹调的食修，却什么都要涉猎一些。毕竟宗门的师兄师姐们无事可做时，就要将她拉在一旁，大教一通。
最尊敬的师尊修的无情道，境界高深未可知。
美艳的大师姐是从合欢宗跳槽而来，处处春风一顾，还一直念叨着教姜云玲如何双修能将修为拉到最大化。
笑眯眯的二师姐是一只有着火红大尾巴的狐狸妖修，闲暇时会教姜云玲御兽。
成日打着金算盘的三师兄，表面跟着师尊当剑修，背地里练了不少丹药佯装丹修，出门见人见妖见同僚，皆忽悠售卖，打着“物美价廉，童叟无欺”的招牌。
再说医修、蛊修、音修......仙阶上偶有各种灵芝仙草化形乱蹦，偶有黏糊糊的虫子攀爬，偶有河狸一路奔跑。听雪宗，修仙界最大杂烩的宗门，名声一般，但存活时间却偏偏极长。
伥气消散后，牢笼般的竹子也随之后退。四周静寂无声，一切都变回了原样，除了气味，似是方才一切都未发生过。
有三具森森冒着怅气的白骨躺在地上。
“啪”得一声，从天而降一只黑皮粉肚的小猪，掉落在泥地上，哼唧乱叫。
姜云玲放下小猫，将手中的霜华破一甩，地上霎时崩裂出一个大坑。她拿出一道符，比划了几下，贴在三具白骨之上。接触白骨的符咒逐渐燃尽，其上伥气随之散去。
“往生去吧。”
她闭眼呢喃了几句，虔诚地埋上泥土。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重新捡起小猫。
“被咬了啊，小可怜。”
怀中的小猫呜咽一声，亦有丝丝伥气冒出。姜云玲替它擦了擦脸，又拎住它的后脖颈，偏头一瞧，见他腹部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雪白的毛发上染了鲜红的血，伥气正是从那儿散发出的。
许是猪妖吸猫时不小心用獠牙划破了口子。
焰翼昏昏沉沉，方才猪妖那一甩，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吐出来。四肢绵软无力，连睁开眼皮都费劲。
痛，浑身都痛，又痛又冷。
龙不怕疼痛，可他现在为什么这么疼，像是从前与死对头们打架留下的所有的伤口，重新崩裂。
“体质很差呢。”
轻灵的声音似有若无地环绕在焰翼的耳畔，四周暖呼呼的，散发着一股好闻的香味，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蹭了蹭衣袖。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他又缩回了身子，忍不住闷哼两句。
姜云玲用手搭在小猫额间，去探它的伤势，最终收起了她的山椒。若是像猪妖一样喂它一根，指不定当场一命呜呼。
但是......
好软啊。
小猫的爪子搭在了她的胳膊上，露出粉色的肉垫，黑色的皮毛油光润滑的，只有肚皮上有一小片雪白毛发，它正咕噜咕噜地缩在她怀里，还喵了一声。
她一下子明白了方才的猪妖为什么弄它一脸口水。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呼噜小猫咪！
“当我的灵宠好不好？”
姜云玲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跟了我，日后我助你幻化灵体。”
浑浑噩噩间瞥见一抹鹅黄的身影，焰翼用脑袋蹭了蹭姜云玲的手心，想要多闻些香味。他记得他花园里的玫瑰还是花苞，没有盛开。好香的花，真想收藏进他的花园里。
这是......同意了？
姜云玲心中一喜，指尖点过小猫的肉垫，银光过后，小猫的脑袋上出现了一道与她额间相似的纹路。
霜华破重新变成了缠绕在手腕上的银铃铛，她从上取下一个铃铛，封住了里头的铛簧，又拣了身旁几片竹叶与铃铛轻轻一揉，变作一串红绳。
伸手一套，红绳一束。
捕猫成功！
有了脖中银铃铛的加持，小猫腹部的伤口不再往外冒伥气。只不过它伤势有些重，姜云玲不能对它下猛药，伥气只是暂时被压制，并未根治，还需要好好将养。
姜云玲扫了一眼地上的小猪，顺势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头，眯了眯眼。
“乖乖去吧，只不过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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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些......”
唇边的虎牙亦随着她的轻笑露出半颗，“因为，身上很香，所以会被吃掉哦。”
跳动的小猪浑身散发着肉香气，似一块精心烹制好的五花，会吸引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妖，又或是人。
他所作的恶，自然要结同样的业果。
一阵头晕目眩后，焰翼感觉自己腹部不再刺疼，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算了，还是闭上吧。
为什么他面前有一只猪正双蹄着地，转着圈跳舞......
姜云玲并没有唤出她的葫芦，而是抱着小猫一路上了仙阶。每一层仙阶上，都有人在忙活。
“云玲。”
仙气缭绕的仙阶上，正有一只人参蹦蹦跳跳，其后跟着一抹蓝色的身影，也是跟着蹦跳追赶，但她不忘伸手与姜云玲打招呼。
“陆师姐，你有没有发现我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
姜云玲骄傲地晃了晃手中的小猫。
“嗯......今天的发髻扎得特别好看。”
“不对。”
“云玲好像又长高了。”
“你昨日刚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嗯......这是，你的灵宠？”来人终于注意到姜云玲手中的黑色毛球。
“自然。”
姜云玲昂着头，几乎要将手中的小猫托过头顶，顺道抓住了路过蹦跳的人参，“好看吧。”
“怎么挑了只黑乎乎的，像是跟你一样钻了灶台。”
“人参我拿走了，正好给我的灵宠补补。”
姜云玲瘪了瘪嘴，将视线落在了人参身上。
人参被姜云玲捏得瑟瑟发抖，连身上每一根须都在颤动。它抗拒地盯着姜云玲怀中的小猫，“你还是人吗？你竟然要把我喂给一只猫！我可是一百岁的人参！”
焰翼虚弱地睁开眼皮，伸手抓牢了鹅黄的衣袖，盯着面前的人参，与它大眼瞪小眼。
萝卜......会说话。
“别呀云玲，好看好看。”
蓝色的身影一晃，谈笑间一把夺过姜云玲手中的人参，伸手拔了它几根须子，“云玲不生气，放过它吧。喏，不要说陆师姐小气。”
“我的头发！”人参心疼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多谢陆师姐。”
姜云玲笑眯眯地接过那几根须子，小心收进衣袖。
一人一猫又上了一层仙阶后，一只拳头大小的蝎子从崖壁上的松柏枝上掉到焰翼面前，在它的皮毛上张牙舞爪。
“喵！”
猫的本能让焰翼瞬间炸毛。
“姬师兄，管管你的虫子，吓到我的灵宠了。”
姜云玲抚了抚小猫的脑袋，伸手一捏，将大蝎子抛给了一抹紫色身影。
紫色身影上的铃铛比姜云玲身上还多，赤着的脚每走一步，身上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哟，小师妹的新灵宠瞧着没什么精神气啊，我这有炼了十年的金毛老鼠，要不要给它尝尝？当然也可放入你的汤羹之中，煮给师尊吃，延年益寿葆青春。”
大蝎子钻进他的袖口消失不见，他伸手从脖子后提出了一只散发着金光的，长着长毛的，吱吱叫的......老鼠。
“它看起来再闪亮亮，也是一只老鼠，警告姬师兄别再往我的汤羹里加奇怪的东西，师尊会扒了你的皮，但不会扒我的。”
姜云玲嫌弃地盯了金老鼠一眼，“你还是卖给三师兄吧，他喜欢金闪闪的东西。”
“云玲说的很有道理。”
每上一层仙阶，姜云玲就要炫耀一番她的小猫。待到了云渺峰顶上，听雪宗人人都知晓小师妹收了新灵宠。
河狸路过姜云玲的身旁，尊敬又感激地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后，一蹦一跳下了仙阶，身上鼓囊囊的钱袋子一晃又一晃。
“姜云玲！”
祁玉山的怒吼又从不远处传来，隔着十里外都能听见，金算盘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疯狂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