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厂里的人请她去工作？”韩母说着，又向外面看了一眼，确保儿媳妇没有在附近，继续向儿子打听。
县城里有人过来找杨黛这件事，韩母是知道的。
毕竟当时韩霖和杨黛都没在家，自然有人跑到家里跟她说这件事。
但那会儿杨母捡柴去了，也没有在家，和几个传话的人错开了。
等她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从黄庄大队离开了。
韩母想着如果有点动静就上赶着去问儿媳妇，难免会让儿媳妇多想。
不过这会儿儿子说起来了，她自然要打听清楚。
“对方是食品厂的领导，请你儿媳妇画画的，说是画包装，要是画好了，咱们县里食品厂就能和外国人做生意，给国家拉外汇。”韩霖尽可能用简单的话语，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韩母的表情都不会动了，厨房里除了炒菜的声音，安静了好一会儿。
“杨黛她画画还能和外国人做生意？”杨母下意识怀疑韩霖又在说大话，毕竟这种吹牛的事情，以前韩霖也不是没做过。
但是看看盆里的猪肉，又想起最近儿子的表现，确实和以前有很大不一样，质疑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外国人还能上咱们这里来？那外国人长什么样，你见过了吗？”韩母说着，手中的动作又利索起来，“等会儿你把另外一个火也烧上，今晚的饭菜还是我来。”
“好事成双，怎么也得庆祝庆祝，你那手艺不行。”韩母来了兴致，同韩霖争抢主厨的位置，心中对杨黛的评价更高一层，甚至在心中隐隐庆幸自己眼光好。
结婚前，杨黛的名声多差啊，她还听见过大队几个多嘴多舌的人，在背后议论，说以后杨黛的婚事肯定老大难。
后来杨黛和他家老三结婚，两个本来就名声坏的人，加在一起更坏了。
结婚前那几天，韩母忧心的夜不能寐，甚至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要不然别让老三结婚了。
当时的韩母真的觉得，哪怕韩霖打一辈子光棍，也比娶杨黛那样的人当媳妇强。
但是韩父阻止了韩母的想法，真要在定亲之后，再反悔说不结婚，两家人会结仇的。
当然这会儿韩母已经丝毫不记得自己焦虑韩霖两口子会把自己饿死的事情，满心满眼都觉得是自己眼光好，一下子就看出来杨黛不好的名声下面，有着一双能干的手。
“那要是杨黛画好了，能不能进食品厂当工人？”
之前杨黛在大队的墙上画画的时候，韩母也去看过，怎么画画，她不懂，但是画的好不好看，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儿媳妇的画，肯定是天下第一好看。
但也没想过儿媳妇竟然能厉害到，给厂子画画去了，还是画给外国人看的。
“能不能进，还是要看食品厂那边，但是食品厂也说了，肯定亏待不了她。”韩霖乐意在韩母面前多说几句杨黛的好话，让两人的相处更加和谐。
说话间，家里其他人也逐渐回来了。
大嫂孙巧云和二嫂黄凤霞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看见正切菜的韩霖后，简直像看见了鬼一般。
“老三又来啦。”大嫂孙巧云眉头一挑，语气中的不喜毫不遮掩。
孙巧云原本以为分家之后，自己就能离这个无赖小叔子远远的。
结果没想到公婆隔三差五让人回来吃饭。
而且老三没结婚前，除了找吃的，连厨房都不进的主儿，这会儿竟然在厨房里切菜打下手，一会儿饭后指不定想求点什么呢？
孙巧云想着，等会儿吃完饭，自己一定要拉着韩敬早早躲出去，省的惹祸上身。
“老三今儿打了野猪，专门给咱家送肉来的。”韩母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也沉了下来，对着孙巧云也没了好气儿。
分家之后，不管是自己给老三家的送饭，还是让老三夫妻两个过来吃饭，两人都是带着足够的口粮过来的，一点光都没沾。
但就算是这样，孙巧云这个当大嫂的，看到老三夫妻两个还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
“老三都能打猪肉了，可真厉害。”大队分猪肉的事情，回来的路上孙巧云也听说了，但她半点都不信那头野猪是韩霖的功劳。
“大嫂要是不想吃，咱们今晚就分开吃饭。”韩霖知道孙巧云对自己心有芥蒂，如今其实自己也在努力弥补，但是也不想每次都给孙巧云好脸色。
孙巧云抿唇不说话了，她娘家是公社的，结婚后户口并没有迁过来，所以黄庄大队分肉，没有她那份。
韩霖的意思不就是让大家吃肉，她吃菜？她才不干这种事情。
厨房里的人多，韩母最终将韩霖赶出了厨房，自己带着两个儿媳妇做饭。
杨黛本来坐在院子的一角找画图的灵感，但是看两个嫂子回来都进了厨房，干脆自己也洗手准备进去。
结果一只脚刚踏进去半步，就被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韩霖，握住了手腕。
“娘，我和杨黛先回家一趟拿点东西，你们做好了就吃，不用等我们。”
杨黛的脚步一缩，跟着韩霖走了出去。
“厨房油烟大，而且这么多人，少你一个也没什么。”韩霖放慢速度，同杨黛并肩而行。
听到韩霖的话，杨黛再次翻了个白眼。
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也不多。
两个嫂子都在厨房，她肯定也要过去的，毕竟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正好回家把郑同志留下来的饼干拿点送给爸妈尝尝。”杨黛假装没听到韩霖那句话，转移话题。
“不用着急过去。”韩霖担心杨黛不自在，毕竟孙巧云对他们夫妻两个无差别攻击。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家家户户都正在做饭，一路走回来，并没有多少人。
杨黛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不远处种了一片高粱，这会儿虽然还没成熟，但已经很高了，随着风微微摆动，像是少女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看着黑暗中晃动的影子，杨黛对于饼干的包装设计终于有了灵感，心情激动，又向高粱地走近几步，但是突然间再次被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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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抓住了胳膊。
“有人。”韩霖指了指前方的高粱地，用口型无声地告诉她。
杨黛停住脚步，向韩霖身后缩了缩，又再次向前张望，竖起耳朵努力听前方的动静。
“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吃肉，来找我做什么？”高粱地里，男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不耐烦。
“吃肉，我倒是想吃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而且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那肉怎么可能到我嘴里。”女声哀哀戚戚，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我来的时候都看过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做肉呢，连小孩子都不在外面玩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再说，我们都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那么生气做什么？难不成嫂子还能冲你发脾气不成？”女声的语调里已经带了两分笑意。
随后又正经起来，“我这次找你来是有正事儿，你放在我那里的账本，什么时候拿走？”
“我婆婆最近跟疯了一样，一直进我屋子翻东西，我怕时间长了，被她翻出来，你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看见吗？”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我就拿走。”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杨黛听得断断续续，偶尔能听到几个字眼。
但是韩霖却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高粱地里没了说话的声音，韩霖拉着杨黛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两人没着急回家，索性在另外一条路的路口等着高粱地里的两人。
“男的是咱们大队的会计吧？”杨黛虽然没听清具体内容，但声音的主人，她还模模糊糊有印象。
两人没有久等，很快就看到了人影。
是女人先走到这条路上，杨黛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而对方在看到韩霖和杨黛之后，走路更快了。
韩霖和杨黛若无其事地重新走回高粱地的那条路上，看到了会计正蹲在高粱地的地头拔草。
“黄叔怎么没回家吃饭？”韩霖走上前去，主动同会计黄平打招呼。
黄平在愣神中，突然听到韩霖的声音，下意识地蹦了起来。
“韩老三啊，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娘还没做完饭，我和我媳妇先出走来来，空空肚子，等会儿吃得更多。”韩霖笑起来，语气也吊儿郎当的。
黄平根本没心思同韩霖说话，匆匆应付几句就离开了。
韩霖看着对方的背影眯了眯眼，很快也回家吃饭。
饭桌上，韩霖同杨黛对视一眼，话题转移到了杨黛的宣传画上。
杨黛也顺势说起来这件事，说自己之前画画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个年轻女人，是一个大队的，但是没见过，只隐隐约约听说是男人没了，自己带着孩子跟婆婆过。
“我远远看见过她好几次，但以前也不觉得见过，这人是咱们大队的新媳妇吗？”杨黛还大致描述了一下女人的五官和发型。
“你说的应该是你黄二婶的儿媳妇，你黄二婶就那么一个儿子，还成了烈士，如今带着三个孙子和儿媳妇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