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见,一时感慨而已。”
面对韩非的疑问,萧韶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抿了一口杯中茶,熟练的放空自我。
好吧,师弟一向是这个性子,不想说就不说吧。
感觉自己师弟被敷衍了的韩非眼珠子转了转,扭头看向卫庄。
那话一听就有猫腻,卫庄身为盟友,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陷入沉思的卫庄十分自然的侧过身去,忽视了韩非的视线,用行动表示他确实能。
韩非的笑脸凝固一瞬,左右看了看,发现两个当事人没一个理他的,不由得把自己那张好看的俊脸皱成了个包子。
随着韩非郁闷的喝酒,四周陷入沉默,只有杯盏不时触碰的声音。
眼见卫庄周身气压渐低,张良看了看周围,沉默的沉默,喝酒的喝酒,一旁的紫女与弄玉又专注的盯着手上器皿,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像,只得硬着头皮,笑着开口。
“前些时日良曾在韩兄口中听闻萧兄甚喜乐理,正巧弄玉姑娘善琴,不知萧兄可有雅兴?”
他倒是知道韩非是不打算让他的小师弟加入流沙的,毕竟唠叨多了也就记在心上了。
“弄玉姑娘的琴,确实是极好的,你可以去欣赏一下。”
韩非端着酒杯,压着嗓子,虽一脸郁闷,还是配合着说道。
他又不傻,把人拖进韩国这滩浑水可是会死很多人的,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弄玉姑娘以为如何?”
萧韶放下茶盏,侧头询问道。
此时的儒家可不似后世那般迂腐不化,对于有才华的名士可是以礼相待的,他在意的人在儒家,行事上也不免染上一分儒家的作风。
“自无不可,只是弄玉将琴置于房中,先生可愿随弄玉走一趟?”
弄玉温柔的笑道。
“那就请弄玉姑娘带路吧。”
心知几人有事商议,萧韶并不想参与进这些事里面,便顺水推舟的应下,起身随弄玉离开。
行过典雅的长廊,弄玉领着萧韶走到一间精致素雅的房间前,温婉而优雅的侧身抬手。
“先生,请。”
“有劳。”
萧韶疏离而礼貌的回到,依循她的指引在一旁落座。
弄玉优雅的做到了另一边,动作轻灵的沏着茶。
在袅袅茶香中,女子轻柔的问道。
“先生可有想听的曲子?”
“姑娘可随意。”
对于乐理,萧韶一向随心,并不拘泥于固定曲目。
“那,弄玉就献丑了。”
弄玉眨了眨眼睛,耳廓红了一瞬。
眼前人的声音着实得天独厚,平淡之时空灵淡漠如缥缈云端,放缓后磁性温润好似宠溺般的低语。
弹琴时的弄玉和刚刚有些拘束的少女不同,这时的她一举一动充盈自信,芊芊玉手拂过琴弦,一个个悦耳的琴声跳跃而出,仿佛刻画着一副清幽画卷。
萧韶细细听着,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听着。
“先生,此曲如何?”
唯独面对琴艺,这个温柔坚强的女子才有了一丝傲气与朝气。
“姑娘此曲自是极好的,情技相融,当属一流。”
即使这个琴与他并非同道,萧韶也是欣赏弄玉的。
不同于他那被听过的前辈评价为天生让人看破红尘的琴曲,弄玉的琴更多的是人间烟火与破而后立的生机。
“先生过誉了。”
弄玉显然已经习惯听到这样的夸赞,只是轻柔的笑了笑。
萧韶也不在意,他向来不喜气息斑驳之地,若非眼前之人气息纯净,他怕是会不发一语。
他不说话,弄玉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房间里的气氛就这样沉静下来,在这幽幽茶香中,偶有微风徐徐,带来花几朵,清凉几许。
弄玉看着一身白衣的人静静跪坐在窗边,不由得有些出神。
阳光洒落,好似时光荏苒也不过弹指一瞬,那本应写尽风雅隽永的眉目却被清冷书作了霜雪,凤眼轻阖间不喜不悲,微白薄唇更添一抹淡漠,整个人清风明月,皎皎生光。
“弄玉姑娘?”
萧韶轻轻的唤了声,心中轻叹,难怪门中弟子特意来与他说外出游历最好戴上帷幕,想来这副容颜也是个麻烦。
一路走来还能平静如水,看来帷幕是个好东西。
全然不知自家好友与老师派去的暗卫在暗地里提前按死了多少不长眼的。
“是弄玉失礼了,请先生见谅。”
回过神的弄玉眼中惊艳的神色犹未退去,暗暗赞叹,今见白衣风华,恐再无他人可入眼了。
“无妨。”
见人回神,不再盯着自己,萧韶便也不在意了。
宁静之中,他逐渐的放空了自己,感受着那或喜或悲的情感变成自己也遗忘的陌生。
自游历至韩,他一路见证许多,情感在这过程愈发淡薄,一切却又如此自然,仿佛有些东西,时候到了,就该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与众不同,但他不想改变,所以哪怕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不对劲,也只是静坐窗边,听着风吹花落声,一派怡然自得。
宁静的时刻总是过的很快,原本沉静的紫兰轩逐渐热闹起来。
直至喧嚣声响起,弄玉方才惊觉天色已晚,夕阳余晖被明月清光替代,为静坐的人染上一头霜雪。
“先生,天色已晚,可要往静处休憩?”
萧韶被唤回神志,欣然点头。
“有劳姑娘。”
手中玉箫一转,心中已是决定明日便去安置一个府邸,毕竟客栈之类,韩非定是会难以放心的。
“先生随弄玉来吧。”
特意放重的脚步彰显着领路者的细心。
廊道长长有尽头,相对迟迟无交心。
与她道别之后,萧韶立于房门后,听着女子离去时轻盈的脚步声,隐于广袖中修长的指尖微微一掐,布下结界,轻声问道。
“那边安排好了?”
秦国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即使不想,这一次,他也要去一趟了。
有些不稳定因素,也是时候拔除掉了。
“已经安排妥当。”
醇厚的声音宛若古琴般温润,一道温文尔雅的褐衣身影挺拔而立,恭敬的接过萧韶手中的帷幕,稳重的回答道。
只是想起萧韶本家,与……那个人,暮生眼神一暗,周身气息隐隐躁动。
“主上可是要亲自前往?”
一个轻快明媚的黄衣女子身形由虚化实,细声细语的问道。
“自然是要去一趟才是。”
萧韶不置可否,心中的思量不曾表明,除却声音更加清寒,平静的脸庞毫无波澜。
自他母亲去后,萧家就是一堆烂账。
家主拎不清,继母只知表面功夫,其女原是个聪慧,只可惜还是受了那东西的引诱,如今怕是连自我都失去了。
本来他因觉得时机未到,想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便对其放任自流,但奈何太过不知分寸,近些年来不但频频接触沛县,连雍城都想插上一手。
他若再忍下去,那位秦王就要找上门来了。
在萧韶杀心渐涨时,暮生看向映月,正欲开口之际,萧韶已经罢了罢手。
“离开吧。”
两灵无言行礼离开,萧韶走到浴桶,那里已有下人贴心的放好了水,按部就班的洗漱过后萧韶也没去休息,只是静静的打坐度过今夜。
新郑如今是多事之秋,今夜多半也是不太平的了。
不想半夜被吵醒,在这个环境还没适应也是在没有睡意的萧韶干脆也不打算睡了,凑合着呆一晚吧。
此身本就寿数有碍,不久之后的一行更是难料,他只能尽早安排好一切,以防止因他之疏漏导致不行的发生。
夜幕降临,众生归宁。
白日喧嚣沉寂,黑暗之下有人释放心中欲孽,生命消逝在此时悄然消逝。
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紫兰轩被靡靡之音打破白日静逸,显得热闹非凡。
倏然,一声惨叫划过歌舞,为众人开启一桩腥风血雨。
当韩非等人来到事发地,看到弄玉的房间情景时,白日里温婉动人的弄玉伏在一具渐渐冰冷的躯体上哭泣。
那张白日里鲜活年轻的面容被死亡的阴霾笼罩,清秀的脸庞彰显着离去的人是弄玉视若亲人的红瑜。
哭泣声中蕴含着对自己的自责,对仇人的恨意,更是对生命逝去的悲哀。
另一边,一袭白衣的人盘坐在床上,哪怕身在暗夜依旧如那雪山之顶的一捧清雪,不染一尘。
可世人独爱雪之纯净,总是选择性的遗忘了那更纯粹的寒冷。
在萧韶看不见的眉目间,一道道印若隐若现,银白于赤红交杂,互不相容。
脆弱的凡体本就无法容纳浩瀚的神魂,此时的冲击让病弱之躯一时无法接受,引动旧疾。
冷汗,顺着修美的胫喉,一滴滴打湿了衣襟;血,自唇角蜿蜒而下,一点点渲染出红梅。
室中无人,萧韶又目不视物,此等瑰丽诡异的一幕注定无人知晓。
明知其中大有文章,可萧韶依旧选择视而不见,一切不过随心随性。
如同红瑜的亡故,也不过是因为直面死亡,是让弄玉快速入道的捷径,所以任由事态发展罢了。
更何况,他人性命与我何干。
在如潮汐般涌来的痛楚中,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
在一座寒玉铸就的宫殿中,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坐在王座,漫不经心的撑着头,漠然的眼神看着什么,似是趣味,似是疑惑,更多的是冻结魂灵的寒冷。
烟雾缭绕,梦幻的画面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唯有那一双眼睛的情绪最是清晰。萧韶看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双眼睛,应该是苍色的。
萧韶十分肯定,仿佛,那就是他自己的眼睛。
不,那就是他,或者说,是祂。
画面一暗,被无数破碎的画面取代,萧韶忍受灵魂中撕裂的痛楚,在这些画面中寻找有用的讯息。
突然,一副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凝神一看。
‘萧韶’躺在棺椁中中,无声无息,好像已经死去。
一旁的荀夫子苍老了许多,哀伤的道。
“云清,为师终究留不住你了吗?”
被握住的手早已无力垂下,萧韶只来的及看到荀夫子哀伤的神情,画面就已经破碎。
对于这般荒诞的画面,萧韶莫名的相信了,因为他觉得那是真的,所以他就选择默认。
既然相信,萧韶自然也从中提取了几个信息。
师尊唤他‘云清’,想必那就是为他取得字了。
至于死亡,看着师尊的面貌,估计还有十年。
对于他的身体,萧韶早有准备,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将一切安排妥当。
还未细想,一口朱红便呕出,随着一阵强烈的痛楚,萧韶被迫陷入黑暗,最后一刻,他只来得及听到门被踢开的声音,与韩非焦急的一声。
“小师弟……”
金乌当空,挥洒一地炽热光辉。
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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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映照昏睡的人,毫无血色的脸庞被衬托的更加虚幻。
忽然,纤长的鸦羽一动,陷入黑暗的意识再次苏醒。
萧韶清醒之后,不顾脑中残留的痛楚,稍微认真的思索着昏迷前所发生的事,那一幅幅的画面虽不清晰,但却深深印刻在灵魂。
虽然早知自己有所异常,但如此直观面对,也总才有了些许实感。
脑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清风明月,甚至因更加苍白的脸色而显得仙风道骨。
右手微微用力,想将身体撑起时,心脏猛然一痛,措不及防下全身气力一滞,半支起的身子颓然倒下。
突然的动静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的韩非,有些疲惫的眼睛刹时睁开,惊喜的道。
“师弟,你终于醒了。”
激动之下,一拍木桌直接站了起来,还未行走,眼前就出现阵阵黑幕,脚下一软,身体便向前跌倒。
正在此时,一道丝线缠绕韩非腰间,运用巧劲将人稳住。
韩非定神一看,那条丝线原来是琴弦。
琴弦的主人见人已经站定,默默的收回。
看到韩非的视线,盛满担忧的褐色眼瞳缓缓低下,恭敬站在一旁。
暮生自认他看不透自家主人的想法,但对于他在意的人还是知晓的。
他清楚的明白,即使他是萧韶亲自点血启灵,伴随他成长的器灵,萧韶也从未对他们真正的开启心扉。
萧韶听到动静,心上划过一丝无奈,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就着韩非的动作坐了起来。
韩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直接忽视了那张不应存世的谪仙容颜,有些焦急的看着萧韶的脸色,发现好像只是比平常白了些,其它并无异样,方才冷静下来 。
“可是旧疾发作?可离上次不过一年,莫非是病情加重了?”
韩非难掩担忧,严肃的问道。
“并未,只是连日奔波,引动旧疾罢了。”
萧韶眼都没睁开,就熟稔的开口。
他不过刚刚醒了,还未有时间探查,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未免韩非多想,萧韶便推脱到过于劳累上。
“那还好,历练又不着急,你大可慢慢来……”
韩非听后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萧韶一向体弱,加上天姿妖孽,但在小圣贤庄众人心中是典型的‘天妒英才’形象。
故而韩非便稍稍放下担忧,转而各种唠叨。
带着吃食进来的紫女听到满脸无语,十分怀疑韩非的口才是不是这样练出来的,这都半个时辰了,还不带一字重复。
紫女轻轻放下后就悄悄离开了,临走前看到一旁恢复力气后换了一身衣服,四平八稳的坐在一旁安静用膳的萧韶,紫女顿时心生佩服。
“小师弟,他们是……”
一个时辰后,感觉要说的都说完了,韩非看着一身气质非凡却恭敬的跪坐在一旁的暮生与映月,狡黠的双目一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嘴上却疑惑的问道。
“你们应已互识,他们是我的属下。”
萧韶慢条斯理的放下碗勺,慢吞吞的道。
当然一碗粥他平时当然不会用上一个时辰之久,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谁让他的身体不支持呢。
更何况,不借着热粥,他要如何运功压□□内叫嚣的不适。
显然,运功之下脸色好歹恢复如常了,没看韩非都没因为他刚醒就动用内力而生气吗。
韩非师兄那估计是以为他吐了一身血心情不好,才会难得‘任性’,再者他的功法对身体有一定好处,也就简单的相信了,要是换作别人估计就骗不过了。
萧韶难得心虚的想着。
要是被发现了,真的会被送回小圣贤庄的。
平时倒是无所谓,但他才布好了局,实在不想因此打草惊蛇,在挑战一下难度。
韩非看了看貌似又一次神游太虚的小师弟,沉重的叹了口气,最后只说了句‘好好休息’,带着一脸忧心忡忡的走了。
萧韶依旧保持着沉默,而装作摆设的两人见了面无表情的抽了抽嘴角。
“去通知他们,七日后行动。”
待到人走远,萧韶便吩咐道。
感到再次浓郁起来的斑杂气息,稍微一皱眉,接着道。
“买个府邸,三日内入住。”
两个器灵双眼亮了亮,能让他们去选择府邸,对于一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谋士的萧韶而言,绝对是信任的表现。
说罢,不理器灵欲言又止的模样,广袖挥动间,房内已无其它生灵。
再不离开,他的异样怕是掩不住了,而他无法完全相信那两个器灵,即使他们确是对他有着忠心。
不是十分的忠心,那就不值得全然的信任亲近。
那股由内而外的气息,哪怕浅薄的几乎消散,他依旧能察觉到那种窥视感,那是他们不愿放弃另一个人,自愿留下的气息。
不喜之物却因他的血化成人身。
若不是考虑到可以借此研究一下怎么对付那个东西,萧韶甚至认真的考虑了如何在祂们没化形之前毁了他们的方法。
留都留下来了,萧韶的性格让他无法将因他而生,心智如白纸的器灵随意处理,更无法迁怒于他们,还要悉心照料,当真是麻烦的很。
这些年来做下的事着实踩到了底线,此回是他最后一次给他们机会了。
若是握不住,就怪不得他了。
苍白的脸庞被披散的发丝遮住大半,淡薄的眉目染上更深的寒霜。
无人发觉,此刻的萧韶与闪过他脑海的那个‘人’可谓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