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裤白衬衣，肩宽腿长，在满是书香气的校园里十分扎眼。
夜聆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这个局面，实在太像被抓到出轨的场景。
心虚自心底蔓延，夜聆迅速调整好心态。
林璟文顺着夜聆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发现了余笙洲。
林璟文是认识余笙洲的，不熟，但关于他的事情知道很多。
两人目光对上，是对方看得懂的戾气和不屑。
余笙洲大步朝夜聆走来，顺手拿走她的包，眼神平和，似乎刚才的暗芒都是假的。
“走吧。”
“夜老师，馨儿还在等我们。”
林璟文不紧不慢地走到夜聆旁边，笑容和煦，“我们走吧。”
校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眼看着望向这边的视线越来越多。
夜聆干脆利落地拿回包朝外走，“我今天有事，晚点自己回去。”
余笙洲瞥了眼空掉的手，无视林璟文嘲弄的眼神，快步跟上夜聆，“我陪你一起。”
夜聆脚步未停，诧异道：“我记得你以前对自己以外的事从不关心。”
余笙洲坦然道：“以前是我的错。”
夜聆蹙眉，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我还不知道时间能让人转性。”
余笙洲喉头噎住，嗓子干涩地发不出声。
林璟文本欲让夜聆坐自己的车，却看到夜聆已经自然地打余笙洲的车门上去。
从林璟文那里要到医院的地址，夜聆报给余笙洲。
“馨儿是林璟文的小侄女，先天性心脏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小，小姑娘喜欢云曳，林璟文本来是找我帮忙要个签名，正好云曳今天还在休假，所以一起过去看她。”
夜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
余笙洲听罢，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提议：“我们到前面给她买个礼物。”
夜聆的视线从平板上移开，偏眸望过去，男人侧脸轮廓分明，下颚清瘦，少年的清涩感褪去，已是成熟男人的味道。
“余笙洲，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须臾，夜聆才收回目光，如果是没有那次吵架，这句话早该问出。
余笙洲蓦地收紧指节，凌厉的喉结滚动，嗓音低哑，好一会儿，才说道：“挺好的。”
只有这三个字，他决口不提那些难熬的日子。
“爸爸说你创业的时候他要帮你，但是你拒绝了。”
夜聆毫不客气地冷声嘲讽，“到手的资源都不用，你这不是固执，是古板。”
余笙洲张了张唇，指腹摩挲，思绪停滞一瞬。
“夜聆，你知道我在夜家的那段时间别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夜聆稍怔，“说什么？”
余笙洲低笑一声，“说我是伯父帮你物色的童养夫，如果不是夜家施舍，我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流浪，说我就是用来讨好你夜大小姐的一条狗，如果你稍不如意，我就会被扫地出门。”
夜聆冷笑出声，“那你以为呢？”
余笙洲浓睫轻颤，“我知道不是。”
“但你还是受了影响。”夜聆冷静地陈述出事实，“不然你也不会在离开前和我吵那一架。”
前方遇到红路灯，余笙洲扭头看过来，眼尾泛着红，“夜聆，讲点道理，是你骂我毫不留情。”
记忆被拉回。
自从那天无意间撞破了那一幕，夜聆就开始对余笙洲冷嘲热讽。
那段时间夜青棠和姜雪檀太忙，听到了也只当两人是在闹别扭，呵斥夜聆道歉，又安抚余笙洲不要生气。
直到余笙洲被余凝霜接走，如果不是夜聆的钢琴演奏临时取消，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夜聆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或许是因为余笙洲身世可怜，又或许是因为自小跟着夜青棠，知晓余笙洲并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
但余笙洲的不告而别还是让夜聆难以接受，所以在夜聆单方面对余笙洲大骂。
骂他狼心狗肺，骂他狗咬吕洞宾，……还有很多，总之骂的挺难听的。
夜聆依稀记得，余笙洲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口，最后是余凝霜受不了了，硬拉着余笙洲离开。
夜聆这人，就是理亏，也从不表现出来，反而要倒打一耙，“所以你不告而别很有理？”
余笙洲噎住，潜意识觉得哪里不对。
夜聆继续输出，“好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千多天，我还当你有多讨厌我，离开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声。”
红灯亮起，余笙洲掌心攥紧，喉头滚动。
“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
夜聆阖上眼眸靠着椅背，大方说道：“没关系，我骂回去了。”
余笙洲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出也不是，进也不是。
良久，夜聆低缓散漫地说道：“余笙洲，当年的事算过去了。”
我们的事才开始。
.
馨儿今年五岁，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因为常年用药的原因，小姑娘比同龄女孩要瘦小很多，但那双眼睛却很有神，又大又双，像琉璃一样，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
夜聆之前觉得余笙洲这种冷淡的人对小孩这种生物应该是避之不及，没想到小姑娘还挺喜欢他，问他一些幼稚的问题他也会耐心解答。
以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架势消失的不剩半点。
沈云曳凑到夜聆身边小声说道：“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他亲叔叔。”
夜聆瞥了眼一直拧眉的林璟文，轻笑一声，“再这么说林老师要哭了。”
沈云曳眼珠子转了转，放轻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乌龙，几个月后是不是我就能看到余笙洲抱孩子的场面了。”
夜聆睨了她一眼，“青天白日的，别做梦。”
沈云曳努了努嘴，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你真不喜欢余笙洲吗？”
夜聆：“谢杭越许你什么好处了？”
沈云曳彻底闭嘴。
馨儿还要休息，所以大家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
临走的时候，馨儿凑到余笙洲耳边小声说道：“叔叔，如果你很喜欢那个姐姐，就大胆地告诉她。”
余笙洲的视线落在和沈云曳低语的夜聆身上，眸色加深，唇角抿着。
馨儿又说：“童话故事里说了，胆小鬼追不到喜欢的人，叔叔可不要当胆小鬼啊。”
林璟文实在忍受不了小侄女对自己的情敌这么亲近，咬着牙说道：“馨儿该休息了，改天叔叔再来看你。”
馨儿不情不愿地和大家告别，“叔叔、漂亮姐姐再见。”
“再见。”夜聆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馨儿要听医生和妈妈的话，好好休息。”
“嗯嗯。”
小姑娘点着脑袋，不舍地目送大家离开。
林璟文对表姐说道：“我去送送他们。”
沈云曳还要准备综艺的事，跟大家道别后就和助理先离开。
夜聆拦住林璟文，“不用送了，你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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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吧。”
林璟文有些沉默，目光在余笙洲身上停留几秒，颔首，“今天的事谢谢你。”
夜聆摇头，“小事，不用客气。”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并不好闻，等林璟文转身离开，夜聆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要进电梯。
“夜小姐。”
有人突然出声。
夜聆猛地攥紧包包肩带。
余笙洲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因为带着口罩，一大半的面容都被遮住，但从露出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男人的容貌优越。
医生的视线落在夜聆身边的余笙洲身上两秒，然后看向夜聆，“刚才看到一个背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的是你。”
夜聆神色淡淡，“来看同事的小侄女，徐医生不忙？”
余笙洲视线往下，看清医生胸前挂牌上的名字。
——徐秉川，精神科。
徐秉川微微点头，“那改天再聚。”
他路过余笙洲时轻轻颔首。
一行人离开，夜聆敛下眼眸，快步往外走。
余笙洲神色稍顿，抬脚跟上。
.
接下来一直到家长会之前夜聆都很忙，余笙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有事没事就给夜聆发几条消息。
不是提醒吃饭，就是提醒晚上过来接她。
有次下班回去，夜聆看到余笙洲和门卫说着什么。
不管两人之间是真的还是假的，余笙洲这男朋友的身份在大家眼里可是坐实了。
“家长会在周几？”
余笙洲系安全带的时候装作无意地问。
夜聆回了几条林初尧发牢骚的消息，歪着头笑问：“门卫大叔没告诉你？”
余笙洲将阿姨准备的绿豆汤给夜聆，好似没有听懂她的揶揄，“这几天你睡得很晚。”
夜聆慢慢悠悠地点了点脑袋，“所以你是趴我床底下了？不然怎么知道我几点睡。”
夜聆好像有一种把人呛到说不出话的本事，或许这本事只是针对余笙洲。
余笙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难过算不上，反倒有点开心。
叹了口气，他无奈说道：“我的意思是家长会过后你是不是会轻松一点。”
夜聆拖长了尾音，懒懒散散地轻嗤，“做梦呢，你读高三轻松过。”
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恐怕要被气到结节，余笙洲果断转移了话题。
“周六贺家老太太的寿宴，伯父伯母让我们一起去。”
夜聆长睫微动，扭头去看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余笙洲开着车，抽空看了眼过来。
夜聆的视线紧紧锁在他的脸上，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
“夜家要和贺家联姻，我爸妈应该是想让你看看贺三靠……”
夜聆的话还没有说完，余笙洲突然踩下刹车，因为惯性，夜聆往前甩，又被安全带扯回来。
“余笙洲你疯了！”
夜聆气的呼吸都不顺畅。
车子停在路边，过了半晌，余笙洲才转头看过来。
他眼底很红，漆黑的瞳孔汹涌不平，望过来时震地人心底发懵。
“谁联姻？”他声音低沉嘶哑，压抑着不明的怒火。
“你以为呢？”
夜聆不带情绪地反问。
“好。”
良久，余笙洲吐出这一个字。
他扭头转回去，车子继续行驶，可方向却偏离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