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是在什么需要礼仪的餐厅，或是和什么贵族吃饭，就没有什么规矩，不需要太过拘谨。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不知不觉也把桌上的食物清空。
岛心情特别好的说，“真不错，我果然没有把分量弄错，刚好能让你们吃完。应该不会觉得吃太饱吧？”
葵摇摇头，“我不会，刚刚好。”
中原中也也默默点头，“我也差不多，不会吃太饱，但是已经饱了。”
“就是七、八分饱左右。”太宰治也很难得的夸奖道，“真厉害，不愧是常进厨房的岛先生。”
芥川龙之介同样微微点头，“分量恰到好处。”
克己当然也觉得岛特别厉害，很快乐的拍拍手，“很厉害！”
连控制好食物分量都可以得到几个孩子非常真心实意的夸奖，岛既觉得有些莞尔，又难免被夸奖得有些小得意，尾巴晃啊晃的，笑着说，“谢谢。”
太宰治瞥了眼它的尾巴，“岛先生果然还是狗呢。”
岛对此并不否认，“狛犬也是犬。”
太宰治默默道，“狛犬本来是狮子吧？！是因为传进来时被误认成狗，才会是这个模样不是吗？你们怎么就直接长成狗的样子了？！”
岛被他的说法逗笑，“是呢，真奇怪，我们怎么就长成狗的样子了？”
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觉得太宰治说的很好笑，才会配合着这么说。
它们其实就是作为一种由人类幻想出来的生物而出现的，算是一种这个国家的人类意念的集合体。
不过虽然最开始只是从无数人类的同一个幻想中诞生，但多年下来，它们的群体反而变得比一些小神明的存在还要更稳定无数倍。
比如瑞穗神。
狛犬对人类而言是一个群体的总称，只要有任何一个神社还在使用狛犬、还有任何人知道狛犬的存在，它们就不会有消失的危险，只是会因为自己诞生的神社存在与否而有力量多寡的区别。
但像瑞穗神这样的小小土地神就不是如此。
虽然土地神也是总称，但在这个国度，每个地方信仰的土地神都不一样，每个人对土地神的想像也不会是“同一个模样”，所以会有濒临消失的危险。
“可是。”岛笑着说，“虽然我们都是狛犬，长相还是有区别的。我、小白、琉会长得像，是因为我们都是横滨的狛犬……不对、应该是整个关东地区的狛犬都差不多是我们这样子。”
不过其他地方的狛犬就不一定了，主要要看那里的人们对狛犬是什么样的想像。有一些是真的长得比狗更像狮子，有些则是带着点憨态可掬的可爱型小狗。
葵想了想，“像狮子会更帅气吗？狮子……”
他头上浮现一个有些模糊的狮子的画面。
虽然他在来到擂钵街前曾经有看过狮子的图片，但是有点模模糊糊的，还不如龙的图片给他的印象深刻。
太宰治盯着他头上模糊的狮子画面看了一秒，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来，“尾巴要再长一点。”
葵头上的狮子立刻拉长了尾巴。
“太长了。”太宰治说，“要再短一点。”
葵有点迷茫的看看他，又把狮子的尾巴变短一点。
“差不多吧。”太宰治随口道，“大概就是长那样。这是公狮子，只有公的有鬃毛，母狮子和公狮子的长相又不一样了。”
其他几个对狮子也没什么印象的孩子默默看着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下。
实在是想不太出来。
不过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因为之后总是有机会看见的。
当然不是直接在高天原看长相像狮子的狛犬，是未来去人间的动物园看。
这是他们对未来的期许之一，以后一定要大家一起去一次动物园，去看看各种各样从来没有见过的动物。
还有水族馆也是，以后一定要大家一起去一次。
虽然这次去海中城市，就有种去水族馆的感觉了，但还不是大家一起去、看见的生物们也大多是高天原的居民、不然就是即将要被吃掉的粮食，所以感觉还是不太一样。
瑞穗神笑着道，“到时候如果我可以回人间了，再和你们一起去吧？”
大家当然都随时欢迎，只是总觉得队伍好像越来越大，而且还跑进了神明……
不对、其实从小白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的队伍里就已经有神明了，是他们常常会忘记小白也是一种神明而已。
芥川龙之介的思绪跑偏了一瞬，顿了顿，微微点头道，“嗯，随时欢迎您过来玩。”
不过等瑞穗神疗养好，人间也不知道过去几年了，所以很难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瑞穗神的拜访。
无论如何，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回家。
中午吃过饭后，稍微整理收拾一下，芥川龙之介等人就准备回家，换银等人过来。
太宰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握拳，“一定要再回来玩！我还没玩够呢！”
实际上光是海中城市就能让他玩很久，只是这次过来没有太多时间让他逛，不然如果让他一个人逛，应该可以在海底城市玩一个月再走。
但就是时间差的问题。
太宰治特别难过的抬头看看天空，“人间一年、天上一天啊。”
葵很认真的摇摇头，“没有差那么多。”
“这只是比喻啦。”太宰治摊摊手道，“就是觉得时间差太麻烦了而已。”
虽然是没有差这么多，但其实两者之间的时间差也绝对不小了，所以如果想要深入地在高天原玩，还是只能等太宰治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玩腻了之后再来。
大概就是，死了之后吧。
太宰治又深深叹了口气，扭头问葵，“我们什么时候还可以再来玩？！”
葵毫不犹豫的说，“想来的时候就可以来。”
芥川龙之介敏锐地看了看他，“不用找到通道？”
葵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可以自己打开通道了。”
太宰治：？
太宰治立刻问，“不用借着瑞穗神以前使用的通道了，只要在桥洞或是隧道、山洞之类的地方就可以自己开辟出新的通道？”
葵点点头，“嗯。在人工岛上还是要去桥下，但是我们以后搬走，就不用再回到人工岛的桥下才能来这里。”
他可以自己找个桥洞或是合适的场所，自行打开通道，也不需要再借用瑞穗神早前开辟出来的通道了。
太宰治默默问瑞穗神，“这是正常的？”
瑞穗神摇摇头，“不是，是只有葵能做到的事。”
太宰治露出有点扭曲的表情，“这就是天才吗？”
芥川龙之介闻言，与有荣焉的摸摸葵的头，完全肯定的说，“葵就是天才。”
小黑也特别快乐的说，“没错，葵就是特别厉害的天才！”
太宰治又露出了有点小嫌弃的表情，“你们这两个葵的拥护者。”
岛笑着道，“我也认为葵大人是很厉害的天才。”
瑞穗神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真的很厉害。打开通往高天原的通道，对神明来说是呼吸一样自然的事，但对神明以外的存在就不是如此了。”
如果不是透过一直开启着、不会轻易关闭的通道，神明以外的存在一般没办法自行来到高天原。
除了很强大的大妖怪，或是拥有强大灵力的人类之外，其他的存在都没办法自己开启通道，顶多只能像葵现在一样借用已经存在却关闭着的通道。
不过即使是大妖怪、灵力强大的人类，一般也要去和神明学习怎么自行开启通道，不然就是要走过很多次才能大概知道怎么自己打开通道。
葵……在短短几次的经验下，就可以直接开启通道，确实是相当厉害。
虽然他还没真的动手做过，但不只是几个孩子相信葵一定能做到，瑞穗神、岛也透过小白的态度，基本可以推知葵确实能做到类似的事。
“如果在外界开启通道，很可能会通往不确定的地方。”瑞穗神说着，思考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你以后开启通道……要将目的地固定在我这里吗？无论从哪里人间的进入高天原，都能通往我的岛屿上。”
葵想了想，点点头道，“嗯，麻烦您了。”
瑞穗神微微笑起来，朝葵走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一点轻微的、柔和白光从祂的指尖闪烁而出。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愣，虽然知道瑞穗神不会伤害葵，还是下意识皱起眉，“这是……？”
只是短短一瞬，瑞穗神便收回手，“让葵记住我的力量波动，开启通道的时候就能准确定位了。”
葵似乎早就知道瑞穗神会怎么做，对祂的动作完全不觉得意外、很自然的接受了，看芥川龙之介担心，便点点头对芥川龙之介道，“嗯，是这样。”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葵，确认他没有什么问题，才再次微微点头，“嗯。”
关于灵力的事情，看在芥川龙之介等人眼中都云里雾里的，即使像刚才一样亲眼看见白光，也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不过岛和瑞穗神都是小白信任的存在，葵也说了瑞穗神弄的灵力没有问题，其他人也就没有再多做询问。
因为问了也不知道灵力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就算他们是异能力者，也完全无法用异能力的经验来判断——只要不是灵能力者，或许就永远无法明白灵力的一切。
他们这边只能完全不了解的看，那边葵很认真的记下了瑞穗神的灵力波动，又看看祂，思考片刻道，“要给您一点防护吗？”
瑞穗神稍微愣了一下，接着轻轻笑起来，“麻烦你了。”
中原中也本来在旁边沉默的看了很久，现在终于还是没忍住问，“葵给神明防护……？”
“这个嘛、虽然是防护，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瑞穗神伸出手让葵可以碰到祂的手掌，回答中原中也道，“是类似信仰的力量。只要有人知道神明的存在、神明没有被遗忘，或是还有人会朝着我们祈祷，那我们的力量就不会完全消失。”
只要神明还拥有信仰的力量，即使不在高天原也不会消失。
不过如果信仰太过浅薄，依然没有办法提供神明留在人间的力量，还是必须回到高天原，但疗养的过程可以减少一点、身体也会更舒服一些。
芥川龙之介等人在知道瑞穗神的存在之后，其实就已经给了祂一点力量，即便没有真正信仰祂，依然可以改善祂的身体状况。
现在葵给予祂的也不能完全说是信仰的力量，只是类似的、葵模仿瑞穗神身上缠绕的力量做出来的灵力，可以让祂更快的疗养好。
不过瑞穗神只是个没有多少力量的小神明，即使疗养好了、回到以前的状态，依然是个小小的、小小的神明。
芥川龙之介若有所思的看看葵，好奇的问，“就像给大叔防护一样？”
葵摇摇头，先把手收回来，才说，“不一样，是不一样的感觉。”
大叔身上的防护基于和葵本身的契约关系，但瑞穗神的完全不是。
虽然葵作为力量更强的一方，其实也可以和瑞穗神签订与大叔类似的契约，但他没有这么做，刚才给瑞穗神的防护真的只是很简单的、类似信仰的力量而已。
他能够用灵力模仿瑞穗神身上的信仰之力，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人类，本来就可以给神明信仰的力量才能成功，不然其他快要消失的神明都可以自己模仿出信仰的力量来维持生存了。
这依旧是其他人看不见也摸不着，无法理解的事情。
几个异能力者还会有点好奇的想知道，但更早就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弄不懂的事的克己，现在就只是随意的听着，边听边摸小白，完全没有深入探究的想法。
因为他很早就知道探究了也听不懂。
就像听异能力的事情一样，听多了也听不懂。
虽然他依旧会因为关心而好奇，但没有太多的求知欲和更深入探究的想法，现在就是整个场上最悠闲自在的。
几个人类和神明、神使们稍微说了会儿话，芥川龙之介等人就要离开高天原了。
“岛先生、瑞穗大人一定要来玩哦。”克己还是很不舍的说，“我们也会尽快再来玩的！”
岛和瑞穗神都轻轻笑起来，朝着他点点头应了声。
葵也看了看中原中也，“中也有什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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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就告诉岛先生，岛先生会告诉小白，我会立刻过来找你。”
因为两个世界时间差的关系，对中原中也来说，葵大概是真的能立刻出现。
中原中也微微点头，“嗯。如果……实验室那里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也一定要告诉我。”
葵也点点头，“嗯。”
这件事他们已经一起讨论过，所以葵现在直接点头回答，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也都没有意见。
再怎么依依不舍，芥川龙之介等人还是要离开高天原。
最后再次简单的道了别，葵便带着大家朝着桥下走。
打开通道、正式离开高天原。
他们这次回来，人间正值深秋，已经能嗅到冬天的气味。
现在人工岛上的气温很低，从四季如春、气候相当舒适宜人的高天原出来，一时之间还有些不能适应。
不过对芥川龙之介等人来说，从家里出发到现在都没两天时间，还记得回来时要穿厚重一点的衣物。所以寒风吹来时，他们也只是稍微紧了紧衣服，对天气的变化和差距并不怎么意外。
“深深感受到了时间差啊。”太宰治揉揉鼻子，“鼻子一下就变得好冰。”
虽然现在还没完全进入冬天，但桥下的各种垃圾发出来的臭味就没那么浓重了，海的气味也变得和夏天不太一样。
上次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断手已经不见了，其他的垃圾也都换了一批，但好像也有一些看着很眼熟的，大概是旧的垃圾一直被新的垃圾往下推、又恰好没有被海水冲走。
味道虽然是比较没那么难闻了，但几个人依然没有打算在乱糟糟又狭窄的桥下多停留，很快就离开原地，回到地面上。
克己又下意识看了看小黑可能会在的葵的肩膀、以及小白可能会在的葵的脚边，很难过的说，“又看不到小黑小白了……”
太宰治笑眯眯的说，“至少你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见到它们，银、凛，孝弘、信也，他们可是即使去了高天原，也见不到几分钟呢。”
因为葵这次不会在高天原停留，带几个人过去之后就会再回来，等到时间到了、或是岛联系小白，说了有人想先回来，他才会再去接人。
所以跟着葵一起去的小黑小白，也不会在高天原停留多长时间，银、凛等人就没办法看到小黑小白的真身太久。
这么想想，总觉得银和其他同伴们也会有辛苦的地方。
对芥川龙之介等人来说，因为葵一直跟着，就会有种随时都能离开高天原、随时都能回到家的安心感，但是对银等人而言就不是这样了。
银和凛几个人在高天原的时候没有葵陪着，感觉就像是去到没有办法打开门的密室、或是无法回到家的某个遥远偏僻的区域，或许会有些心慌意乱。
虽然还有中原中也在，可是熟悉高天原的同伴依然相对的比较少，也没有可以随时带他们离开的葵跟着，难免会有些紧张吧？
芥川龙之介一行人隐藏着身形，走在偏僻的地方，边走边说话。
虽然其他人不会注意到他们，不过讲话的声音可能会被听见，现在也只想快点回家，所以还是走相对偏僻、比较远离黑市范围的路回去。
除了抄近路之外，也可以避免各种各样的麻烦。
克己也想像了一下如果他在没有葵跟着的情况下去高天原，会是什么感觉，“……好像真的会有点紧张耶。”
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其实也这么认为，“嗯。”
葵想了想道，“我可以随时过去，不用紧张。”
“虽然知道不用紧张，但还是会紧张。”太宰治咂咂嘴道，“如果葵没有跟着一起去，真的会觉得有点怕怕的耶。”
克己有点小惊讶的看他，“你也会觉得怕？！”
太宰治、太宰治满脸无语的回望他，“我当然会觉得怕，我也是人耶。”
克己想想也是，“可是你就算一个人去到高天原，应该也不会怕吧？”
葵和芥川龙之介同时点点头，赞同了克己的话。
太宰治思考了一下，特别快乐的说，“没错，我一点都不怕！”
毕竟是太宰治，大家都不觉得他是在逞强，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道，“不过太宰的生活能力不太好……”
“就算生活能力不好，也能一个人在高天原乱跑！”太宰治很有自信的说，“高天原的居民一个比一个傻，随随便便就能骗到吃的喝的和各种住处。”
葵默默看了看他，“太宰现在的表情又像坏人了。”
太宰治：？
太宰治迅速揉揉脸，把邪恶的笑容换成纯真的模样，“一点都不像！”
芥川龙之介听着他们说话，很轻的扬起唇角。
他们是中午过后从高天原回来的，现实世界却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抬头就能看见黄昏的晚霞。
晚霞轻轻铺在天空上，似乎就连空气都带着浅浅的橙红。
冷冷的风缓缓吹拂过来，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难闻气味。
街道边充斥着各种无用的垃圾、枯黄的杂草，以及一些从建筑上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碎石块，偶尔没留神踩上去，薄薄的鞋底便会传来坚硬的石头触感。
味道很难闻、景色一点也不好看，但这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他们的家、他们成长的故乡。
即使未来离开了这座人工岛，他们身上依旧会带着这里的气息，在这里生活过的时间、体会过的一切，都会一直一直影响着他们。
但这没什么关系。
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出身很让人羞耻……即使现在还没有真的去到外界，尚未体验过外界的环境、或是明显的歧视，但即使体验过了，他们也一定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因为他们经历过的事情，都是构成他们的一部分。
如果否定了自己的来处，就像是否定了自己。
当然这只是对出生成长于擂钵街的芥川龙之介等人而言，每个人的处境和想法都不一样，所以不能套用到每个人身上。
比如太宰治，他否定了自己的来处、开始在贫民窟里生活，反而像是开启新的人生一样，变得比一开始更有活人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