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变换不能说非常无声无息，但也不是丝毫没有预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天色暗的越来越早。
“为什么呀？”凛好奇地说着，望向大叔坐着的位置，“为什么冬天的太阳这么早就落下了？”
葵指了指大叔现在的所在地，“大叔跑到那里摸小白了。”
凛顿了顿，把头转了个方向，看向葵指着的位置，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呀？”
大叔感受到大家的目光，一边摸狗一边说，“简单描述的话不太好懂，今天就来学为什么冬天的白天比夏天短吧！”
话又说回来。
由于大叔可以触碰到东西，所以之前葵曾经提议过让大叔在家里戴一顶帽子或是身上穿个衣服，能让大家迅速辨清他的所在位置。
不过大叔已经当透明的幽灵当习惯了，随时随地都能被人知道在哪里什么的，想想就觉得有点微妙。
而且他在屋子里也会穿过来穿过去的，如果想要穿出屋子，帽子就会被卡在墙壁前掉下去，还是挺麻烦的。
所以依旧维持现状，只让葵看见他的存在。
现在的屋子因为火炉的关系变得很温暖，和外面的温度已经有了一定的差别，非常舒服。
而且火炉是铁质的，还可以很方便的在上面把冷水加热后再饮用，或是将热水放进他们的暖手炉里。
水很珍贵，但是身体温暖也很重要。
现在还在其他孩子可以忍受的温度，所以就只有芥川龙之介拿着暖手炉。
虽然有壁炉又拿着暖手炉，但依然要抱着葵才更温暖，现在暖手炉可以说是借着芥川龙之介的手，放在葵的身上。
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法，很自然的接受了芥川龙之介抱着葵的样子。
冬日寒冷的夜里，大家的位置都坐到了离壁炉比较近的地方，能更加感受到炉火的温度。
大叔站到壁炉的正前方，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给孩子们解释为什么白天会随着季节而有长短的区别。
半透明的壁炉燃烧室里，隐隐可以看见柴火稳定的燃烧着。
屋子里相当温暖。
柴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几个孩童围在壁炉前一起学习，偶尔能听见轻轻的说话声和谈笑声。
这么形容起来，画面非常温馨。
然而给孩子们教学的是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在动的石头，还由其中一个孩子帮忙转达话语内容，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但没有人会看见。
几个孩子也都已经非常习惯大叔的存在，非常自然地看着石头写的字、听着葵转述，很认真的学习。
由于大叔、小黑小白的存在，未来如果要接纳其他人一起生活，就一定要是可以接受幽灵的。
除了可以接受之外，新同伴还要是即使中途分道扬镳，也不会随意的把幽灵的事、中原中也的事说出去的人。
挑选同伴的需求条件增加了，之后可能就会更难增加新同伴。
可是没有关系。
虽然年幼的孩子们人数太少的在擂钵街里生活很危险，但有很多同伴也不一定会比较好。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需要太过着急。
外界的日期慢悠悠来到了十二月。
冬天真正的来临了。
横滨的冬天降雪大多在一月之后，降雪天数也不多，但不代表没有降雪的天气就很温暖。
十二月初，孩子们还是会努力顶着变得寒冷的风出门找工作做，继续收集之后需要的物资。到了十二月中下旬，气温一下子冷下来后，他们就没有再去贫民窟里了。
“以后如果搬到贫民窟，冬天也能出去工作吧？”克己缩在棉被里说，“不用走很远的路回家。”
他们现在冬天会停止打工，是因为回家的路太遥远了，衣服又不是非常保暖，在寒风中走太久很可能会感冒。
之前很努力的每天工作，就是为了储备现在窝在家里避寒的物资。
到现在已经储备的很足够了。
省着点吃、省着点用，就可以让他们顺利度过冬天最寒冷的时间段。
白天有太阳、温度比较高，大家也都醒着，比较没有睡着后失温的可能，所以没有点燃炉火，要省着到了晚上再点燃。
由于壁炉比较小，每次能放进去的柴火量其实没办法支撑着燃烧整个夜晚，不过晚上柴火要燃烧完毕时，大叔会帮他们增添进去。所以几个孩子们晚上还是能一觉到天亮，但白天就只是裹着棉被取暖。
还没从中原中也那里换到厚棉被之前，冬天就只能缩在薄薄的棉被里面，现在有厚棉被可以窝着，感觉真的变温暖了很多。
凛也窝在棉被里，打了个呵欠，“夏天还好，可是冬天太冷就会不想出门工作，只想窝在棉被里了。”
银玩笑着说，“如果像克己说的，我们未来到贫民窟之后，或许冬天也能开始工作了，到时候凛也要继续窝在棉被里？”
凛又朝着棉被里面缩了缩，一点都没犹豫的回答，“要工作的话，当然要一起努力工作。对不对，小葵？”
葵因为缩在棉被里很温暖，昏昏欲睡的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没怎么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听见她问对不对，便同样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芥川龙之介看了他一眼，也半开玩笑着问，“葵刚才有听到凛说的话？”
葵还是没有犹豫的摇摇头，“没听清楚。”
其他几个孩子都没忍住笑起来。
“没听清楚就答应？”凛是被葵应声的那个人，笑得特别快乐，“葵这样很容易被骗的。只要趁着葵想睡觉的时候问话，葵就会全部说对！”
葵摇摇头，“不会。”
“真的？”凛还是玩闹着说，“小黑是不是很可爱？”
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不用思考，葵立刻点点头，“嗯。”
虽然他也是又肯定的说了，但这种问题本来就是要肯定回答。
大家都知道凛是故意的，不过还是因为葵面无表情却又傻傻的样子，没忍住又笑起来。
芥川龙之介也微微笑着看他们。
克己跟着问葵，“小白是不是也很可爱？”
葵当然也点点头，“嗯。”
银笑得不行，“真是的，别欺负葵呀！对不对，葵？”
葵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
旁边的大叔原本觉得几个孩子轮流问葵话的小游戏有点无聊，可是听银那么问、葵又一如既往的回答，终于没忍住噗呼呼地笑起来，在旁边笑得特别夸张。
葵都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
芥川龙之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大概是大叔所在位置的空气，“大叔在那里？”
葵当然依旧点点头，“嗯。”
大叔的笑声变得更变本加厉，其他几个人即使没听见大叔的笑声，也都笑得特别开心。
小黑挂在葵头上，哼哼唧唧的用猫爪拍葵的脸，“葵好配合。”
葵假装没有听见，看着大家都笑起来，心情也很好的浅浅弯了弯唇角。
其他孩子们听不到小黑的话，大叔听得一清二楚，终于稍微笑够了，“配合的真好，效果十足！”
坐在葵旁边的芥川龙之介一直看着葵，见他微微笑起来，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看心情特别好的大家，“……葵和我窝同一件被子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基本上是肯定句。
葵也完全没有拒绝的点点头，“嗯。”
这次就不是故意配合的了。
因为他觉得刚才就已经结束了要配合着玩的小游戏，现在芥川龙之介是真的在发问。
芥川龙之介……其实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发问，但故意借着现在这个葵不断答应大家的机会说出一直以来的想法，也是事实。
晚上休息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还是会把葵当成暖炉抱着，到了睡觉时间，罗生门依旧会在他睡着之前起到固定葵的作用。
不过现在还是白天，就只是大家各自卷着一床被子保暖，葵也自己卷着一床被子，没有和芥川龙之介窝在一起。
之前天气还不算太冷，芥川龙之介还会抱着葵当暖炉，但气温开始降低、葵也要裹被子之后，就变成各自裹各自的。
已经这么度过了好几天。
芥川龙之介从第一天的时候就想让葵和他一起裹一件，但是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让这个各自裹各自棉被的情况持续了几天。
他一直有些后悔。
中原中也拿来的被子明明足够大，给两个成年人一起盖都可以，他和葵两个人一起裹一件也可以，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说出来？
可是裹着被子就已经很温暖了，如果又向葵要求抱着……芥川龙之介还是有良心的觉得会让葵的行动受到束缚，所以没有立刻提出要求。
之前只是在打工回来之后到睡觉前会抱着葵当暖炉，现在是整天待在家里，大多数时间都裹着棉被，如果还要把葵当暖炉，就是几乎一整天都抱着他。
虽然大家基本都不太会挪动多少距离，但抱着他依旧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的行动，所以芥川龙之介这些日子都忍着没有提。
明明是想要忍耐的。
可是这几天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念葵的体温。
是因为人的体温更舒服，还是他意外的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芥川龙之介这几天偶尔就会思考这些，还会不经意的去触碰葵以外的人。
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留恋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是只会出现在触碰葵之后。
……他或许不只是把葵当成暖炉在抱着而已。
芥川龙之介终于有那么点意识到了，自己对葵的想法和对同伴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又是哪里不一样？
要让他明确的说出个所以然，还是说不太出来。
他还不太能确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想要和葵肢体接触。和他肢体接触，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很好。
所以他几乎是有些冲动的趁着葵现在不管说了些什么都会答应的时候，像是玩笑般的提起自己的要求。
葵果然还是答应了。
芥川龙之介掀开自己的被子，让葵挪进来，伸手抱住他，轻轻舒了口气。
只要今天就好，今天让他抱着葵一整天。
他想。
之后，就在真的很想抱住人的时候再把葵喊过来抱抱。
他收紧放在葵身上的手，“还是葵比较温暖。”
体温互相传递，本来就会觉得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更温暖。
葵也完全赞同的点点头，“嗯。龙也很温暖。”
芥川龙之介没忍住低低笑了一下，“葵真的像是会被骗一样。”
葵这次就摇摇头，“不会。”
银看了看他们，也没忍住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说，“葵的直觉很准，还有小黑跟着呢。”
葵可能会不小心就信任人类，不过还有个听说很操心的小黑在旁边帮忙看着，葵就不太会轻易被人骗。
会只有说到小黑，是因为听葵说起来，大叔和小白比较常单独或是两个一起出去，没有像小黑一样几乎都跟在他旁边。
芥川龙之介想想也是，在被子里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和葵靠得更近一点。
现在他和葵两个人就只有头露出被子之外，看起来温馨又温暖的。
凛多看了他们几眼，又看看银，明显有点想要和银也实践看看这种做法，会不会变得更温暖。
不过旁边还有个会落单的克己……
凛犹豫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向银提议。
克己完全没有发现凛的想法，也打了个呵欠，忽然想起来，“以前冬天还会打雪仗。”
他说的以前，是很久很久以前，大爆炸还没发生的时候。
擂钵街大爆炸后的冬天，他基本就没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和同伴们打雪仗了。现在住在道路和空间狭窄拥挤的擂钵街里，更不可能打雪仗。
葵想了想，也很轻微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同意的明显是以前冬天会打雪仗的部分。
他没有发出声音，所以只有芥川龙之介发现了，侧头看看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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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打过雪仗？”
“看人玩过。”葵说，“大家不想和我玩。”
他只是很普通的在陈述而已，不是觉得自己委屈或是其他的情绪性表达，就只是陈述事实。
可是凛听着听着，就有点小生气的说，“很过分！这样对葵有什么意思？外面的人都这么奇怪吗？”
银思考片刻，“因为葵能看到幽灵，所以被排挤了？”
就像葵因为这个原因被父母遗弃到擂钵街一样，也因此被排挤了吗？
葵点点头，“不可以说能看到，大家会觉得我在骗人。”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其他人无法相信的心情，但葵都笃定的这么说了，也不是精神状态有问题，为什么不相信？
生活在擂钵街里的他们，很难想像外界的人们希望大家都有着一致性的想法，也不知道只是一点“不一样”，就能让人们产生排挤的心态。
葵虽然在外面上过学，但也一直都不是很理解这种想法，看凛有些义愤填膺的，便安慰道，“没关系，我不会伤心。”
“就算是这样，他们做的也很不好。”凛说。
芥川龙之介把下巴靠到葵肩上，开口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起来。”
凛顿了顿，知道芥川龙之介说的没错，虽然还是撅着嘴，但也没再继续说。
葵侧头看看芥川龙之介，再看看凛，想了想道，“幽灵也会打雪仗，和同学一起打。”
凛的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转移，有点惊讶的说，“什么？幽灵和看不到幽灵的人一起打雪仗？”
克己想像了一下，面色变得有点僵硬，“……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雪球？”
凛好奇的问，“你以前打雪仗遇过？”
克己默默点头，“明明大家都在面前，有什么动作都能看得很清楚，但就是会不知道从哪里飞来雪球。”
凛随口道，“哪有那么容易遇到，是你没看清楚而已吧？”
“不知道。”克己说，“也想不太起来到底是怎么样了，不过就是发生过这种事。”
他们的目光同时望向葵。
葵没有看过克己打雪仗的情况，不能肯定的回答，“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银倒是有点好奇，“你说之前看到幽灵打雪仗，是像大叔这样的幽灵？可以碰到雪的？”
但是之前葵也说过，很少看到大叔这种可以轻易触碰到东西的幽灵……
“不是像大叔这样的，是、唔。”葵迟疑半晌，还是说，“是长相不像人的灵体，也不是动物。有的只是想玩，有的是想做坏事。”
他看见的在学校和同学一起玩的灵体就只是想玩而已，所以他就只是看着，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来阻止。
芥川龙之介若有所思的说，“长相不像人的灵体……罗生门？”
葵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太一样。”
他现在还不太会形容。
虽然罗生门和一部分不像人的灵体都是某种能量的聚合体，但基本是不一样的存在。
大叔闲闲的半躺在壁炉前，“这就是我变成幽灵之后没有离开擂钵街的原因之一，只要在这里，就不会遇到那些有害的灵。”
就和罗生门会汲取人形灵的能量、中原中也的异能力会破坏灵体一样，灵体之间实际上常常会有吃掉其他灵体来补充自身力量，或是让自身变得更强大的事情发生。
像大叔、小黑、小白这种相貌就和生前一模一样，有着明确自我意识的灵体，基本上不会有吞食其他灵体的举动，但一些长相千奇百怪的灵体就很常会有那些行为。
不过，这座人工岛被中原中也的异能力笼罩保护着，完全不用担心这种事情。
小黑在大叔旁边喵嗷嗷的叫。
葵帮它转达了一下它的意思给大叔，“小黑说，跟着我也不用怕。”
大叔当然知道小黑说的不是跟着它，是跟着葵，特别放心的说，“我也这么觉得。”
虽然他没看过葵遇到那些有害灵的时侯会发生什么，但不知怎么就觉得跟在葵身边也完全不用怕。
芥川龙之介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听见葵的话，便低声问，“不用怕什么？罗生门？”
葵摇头道，“不用怕会做坏事的灵体，它们看到我就会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次都这样。
不过，他还是补充说明给大家听，“岛上有中也的雾气，所以没有那种灵体。”
其他完全看不见灵，也基本没有任何那方面感知的孩子们面面相觑几秒，实在不太能想像葵看见的世界。
葵看了看趴在自己刚才独自卷着的被子上的小白，“跟着小白也不用怕。”
芥川龙之介瞥向葵目光所及的方向，“小白？”
葵点点头，“小白也能驱赶不好的灵体。”
小白没有说过，这是葵自己的直觉。
大叔还是闲闲的躺着，随口说，“都认识大半年了，小白到底是不是普通的鬼魂，已经可以说了吧？！”
葵看看小白，转述了一下小白想说的话，“小白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也都没告诉大家，连名字都没说。”
大叔卡了一秒，很无辜的说，“我就是个普通的商人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名字什么的……也是很普通的季四郎。”
葵默默看向等他说话的大家，“大叔说他的名字是季四郎，以前是很普通的商人。”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凛想了想道，“要改叫季四郎叔叔？”
好长的名字，感觉还不如直接叫大叔。
孩子们同时默默点头。
他们的重点好像都有点错，不过大叔并不意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长很难念，随口道，“不然叫我季叔也可以。”
葵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
凛和克己很努力地“季叔”、“季叔”的念了一下，还是觉得有点难念。
银也自己默念了几次，感觉有点卡舌头。
葵在心里念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大叔。”
大叔默默看了看他，又看看几个孩子，没忍住笑着摆摆手，“还是直接叫我大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