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收起小小的罗生门，和葵一起望向门口的方向。
葵站起身来，非常恰好的在中原中也来到门口的同时将门打开。
中原中也看见芥川龙之介也不觉得哪里奇怪，很自然的和他打了个招呼，闪身进了屋子。
“抱歉提早来了。”他进了屋就先说，“因为晚上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先找了个时间过来。”
葵摇摇头，“没关系。”
中原中也虽然看他们确实没关系，还是有点抱歉的又说了一次，“之后会按照约定时间过来的。”
除了打破约定之外，现在天还亮着，他要过来也挺辛苦的，需要很努力的躲开人们的视线。
如果和约好的一样是晚上才过来，大概就比较没有这么辛苦了。
毕竟都特地留一整天的时间等他了，芥川龙之介不怎么在意他什么时候过来，微微点头，“没让人看见就行。”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位置见面，在你们的据点见面，还是有些危险。”中原中也道，“你们觉得呢？”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道，“也好。”
不过这件事晚点再和下次见面的时间一起讨论，现在先不用急着思考。
葵拉了个椅子过来让中原中也坐，“中也坐。”
中原中也在坐下来之前，先从口袋里拿出一些干粮、能量棒之类的东西递给芥川龙之介，“这是给你们的谢礼。”
芥川龙之介愣了一下，停顿片刻，还是没有拒绝的收下。
中原中也这才松了口气的坐下来。
他还是会希望可以给点谢礼，不单方面的接受葵的建议……看医生都要给诊疗费，更何况是让葵给他关于异能力方面的建议。
虽然说建议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太能准确形容情况，但中原中也确实从葵和芥川龙之介这里知道了一些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有了很多启发和收获。
他带东西来，还有点担心芥川龙之介不收，幸好他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固执，还是会收这种普通的谢礼。
葵这次没有再一直盯着中原中也看，而是直接看向他身后左右的位置，“唔、有比较合在一起。”
中原中也再次舒了口气，“果然吗？我自己也有点感觉，和之前比较不一样了。”
他这几天一个人待在骸塞的时间变长了一点，独自面对自己的异能力——也就是面对他自己。
他思考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尝试，试着去触碰之前一直不想去触碰的异能力本身。
这些他没办法控制的、相对狂暴的异能力……虽然是他的一部分，却也不是他的一部分。
葵认真的看看中原中也，又转头看向刚刚才又学会把罗生门弄出点新变化的芥川龙之介，有点小迷茫的问，“为什么会不一样？你们的异能力。”
他说的当然不是异能力的表现形式，而是为什么和他们本身合在一起的方式不同，一个是类似于附着，一个则是由内而外的感觉。
中原中也微微垂下眼，思考片刻，又抬头望向葵和芥川龙之介，“……你们知道荒霸吐吗？”
葵头上冒出无数问号，微微摇头表示不知道。
芥川龙之介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本来想要从这里开始说起的计划一下子被打断，有点卡了一下，“……啊，也是。”
擂钵街很大。
虽然流传着有关荒霸吐传言的地方不少，但擂钵街里的人不是每个都常常互相交流，芥川龙之介等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中原中也面对着两个无表情的人，停顿半晌，还是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总之就是很厉害的传说生物。你们之后也可能会听见类似的传闻——据说擂钵街大爆炸，是由荒霸吐造成的。”
葵和芥川龙之介还是默默盯着他看。
中原中也感受到了一点压力，不过这也代表眼前的两个人很认真的在听他说。
他稍微挪动椅子，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一点，也看向他们，声音低低的继续说，“你们觉得传说中的幻想生物，是存在的吗？”
葵非常笃定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存在。可是擂钵街没有。”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又卡了一下，“……差点忘了你能看见幽灵。等等、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吗？”
葵点点头，“不过我还没见过。”
中原中也心情有点小复杂，“是吗？”
芥川龙之介默默开口将话题拉回去，“你见过荒霸吐？”
中原中也顿了顿，微微摇头，声音变得更轻了，“我就是荒霸吐。”
芥川龙之介反应了一秒，微微瞪大眼睛。
葵也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问，“所以，大爆炸是中也弄的？”
他们的反应就和中原中也想的差不多，虽然都能看出来很惊讶，但依然相对平静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和惊呼。
中原中也低声回答了葵的问话，“是，也不是。”
芥川龙之介稍微眯起眼，“那么，是你的异能力？”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擂钵街大爆炸之后，才有了现在的身体。我……大概就是异能力本身。”
芥川龙之介和葵头上冒出更多问号。
中原中也其实也不太会说，但看着眼前这两个沉默着听他说话的人，忽然就有些想要倾诉。
就连羊的成员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可能是因为和羊的成员太过亲近，反而会害怕说出来无法被谅解、无法被信任，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口。
可是面对芥川龙之介和葵，却莫名的有种……说不上来的倾诉欲。
因为是“同类”吗？
还是因为像是在看医生一样，对医生会有莫名的信任感？
中原中也安静了几秒，低声问道，“你们相信我吗？”
葵盯着他看了会儿，点点头道，“你和异能力，很像是你说的那样。可是、异能力，大家都看不到。”
如果中原中也就是异能力本身，那能看见他的人目前就只有葵而已。
芥川龙之介也微微点头，接话道，“你拥有人的身体，不应该是异能力本身。”
拥有人的身体……吗？
中原中也……不知怎么眼眶有点酸酸的，又稍微垂下眼，过了会儿才再次开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最初的意识，是在一片黑暗之中，”
那里不是所谓的母亲胎内。
即使他没有真的感知过母亲胎内是什么样的，但他待着的那片黑暗，绝对是比那还要更庞大、更充满未知力量的地方。
那片黑暗中的力量，构成了他现在的异能力，也构成了他本身。
爆炸绝非他所愿，当时还没有人身的他也没有任何异能狂暴化的可能，所以、他其实也不确定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低声道，“我不是在替自己开脱，擂钵街的爆炸我也该负起责任。”
葵不太理解的看他，“为什么？”
中原中也闻言，反而愣了一下，“什么？”
怎么会问他为什么？
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才对吧……？
葵也非常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不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微微瞪大眼睛。
芥川龙之介停顿片刻，也点头赞同葵的话，“既然你从爆炸后才有了清醒的意识、有人的身体，爆炸的原因是什么，你也只是猜测而已，便不必对爆炸负责。”
虽然有点像是单纯的为了反驳而反驳，但也绝对不是没有道理。
中原中也目光游移了会儿，“……是吗。”
他确实不知道当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可是。
如果不知道、不是故意的，大爆炸的事情就不需要他负起责任吗？
他基本就是爆炸发生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都应该对此有连带的责任才对。
葵和芥川龙之介对视一眼。
葵不是从小就生长在擂钵街的人，没有什么立场去回答中原中也的话，所以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沉默着注视了会儿中原中也，还是没有为这件事发出太多的想法。
他虽然因为大爆炸的关系而生活大改变，但他不能代表擂钵街的人，所以即使他说什么不在意，中原中也一定不会因此就轻易释怀。
该说的刚才都说过了，其他的他也不想再多说。
他的想法就是那样。
既然中原中也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没必要因此感到愧疚。
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很快从这件事上转移，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葵，“中原中也的身体，和罗生门一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猛地听到自己的全名，一时之间有点傻住，脱口而出，“不是、我果然被讨厌了吗？全名什么的……”
芥川龙之介瞥了他一眼，“没讨厌，也没喜欢。”
只是中原中也不是他们的同伴，他不想很快就那么亲昵的喊名字而已。
中原中也又卡了一下，还是默默放下这件事，“……什么和罗生门一样？”
他听不懂芥川龙之介在说什么，不过被问话的葵一下子就听懂了。
葵回想他上次戳戳中原中也的感觉，又盯着他看了一下，摇头道，“不一样，中也真的是人。所以、异能力狂暴，他会受伤。”
如果中原中也和具现化的罗生门是类似的概念，只是个以载体具现化出来，让人们可以借此看到摸到的存在的话，那么即使异能力狂暴也不会对他本身造成影响。
但并非如此。
在葵看来，中原中也确确实实就是活着的人类，有着和人类一样脆弱的身体。
中原中也没有得到刚才的答案，还是有些不解，“什么？”
芥川龙之介朝着他微微点头，“失礼了。”
中原中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失礼了，芥川龙之介就先啪一下的将罗生门具现化出来。
不是特地缩小小的样子，也不是模仿小黑的模样，是原先庞大的、宛如恶魔般的形象。
中原中也能感受到罗生门带来的……仿佛空气微微变化的轻微威慑感，下意识挺直背脊，呼吸都变得有些轻，“这是你的异能力？”
在他看来或许只是轻微的、没什么危险性的威慑感，但如果换个人来，或许就会被吓一大跳，心中难免生出恐惧吧。
芥川龙之介再次微微点头，“能凭借布而显现出它的模样。”
他不知道其他人的异能力是什么样的，但罗生门可以因此出现在大家面前。
中原中也的情况比较特殊，没办法作为参考，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有些惊讶的看着罗生门，“原来如此，所以刚才才会说我是不是这种情况啊。”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就是人类的身体，但看见能具现化的罗生门，也难免会怀疑起自己原本的判断。
他看着芥川龙之介又将罗生门收回，没忍住再次向葵确认了一下，“真的不一样？”
葵很肯定的点头，“不一样，中也是人。”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这样啊。在你看来，我是人吗？”
葵还是很笃定的点点头，“嗯。”
芥川龙之介想了想，也问葵道，“他的意识是怎么回事？因为大爆炸而失忆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总觉得芥川龙之介好像特别针对他，默默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又将目光放到葵身上。
……寄希望于一个没有异能力的小孩子，好像很不妥当，可是中原中也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觉得，葵即使没办法说清楚真相，但也一定能判断的八九不离十。
葵被两个人紧紧盯着，很认真的想了想，又很诚实的说，“不知道。可是，中也的灵魂就是异能力。”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类似的话，“灵魂？”
葵又点点头，“之前问大叔，大叔说的。”
他有时候看着人，会让人觉得像是在看更深层的东西，大概就是看见了灵魂。
他还不太会形容，但在他眼中，就是某种……不太好说的存在，平时和身体都黏在一起，但偶尔也会看见一些有点分开的。
芥川龙之介的注意力都在他突然说的灵魂上，中原中也当然也是。
他很常朝桥外的地方去，比较清楚外界的知识，关于人们对“灵魂”的具体解释，可能比葵都要有一定的认知。
他稍微摸了摸胸口，“灵魂啊。”
葵点点头，“大叔说，异能力就像附在灵魂上的另一个灵体。可是中也的灵魂就是异能力，异能力就是中也的灵魂。中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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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中也。”
像是在绕口令一样。
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原中也听着他又一次的肯定发言，刚才因为罗生门而绷紧的背终于又放松下来，无意识的舒了口气，弯起唇角、勾出一个有些肆意的笑来。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我的问题。”他笑着说，“我一直觉得，我就是我。”
关于“他是谁”这种太过深奥的问题，即使出现在他脑海中，也不会停留太久。
他就只是活着、努力活着，如此而已。
话虽如此。
他原先以为他对自己的存在没有太大的疑问，即使有着他都不知道的身世和过往，他也依旧没有抱持太多杂念的过着现在的生活。
可是第一次和人说了自己的出身，听着他们的话语，心里不知不觉好像放下了什么，突然就豁然开朗起来。
幸好当时在骸塞的时候，有特地去找他们。
中原中也想着，望向窗户的方向，“让我看看外面的情况？”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请便。”
中原中也便稍微掀开一点防水布，朝着外头悄悄看出去，“……现在不方便离开啊。”
他边说着边放下防水布，扭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察觉他的目光，特别冷淡的回望他，好像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一样。
旁边的葵也是，没有对他说的话有什么反应，就这么淡淡看他。
中原中也也算是知道了这两个人的个性，想必是真的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很自然的继续说，“让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行吗？晚上我再离开。”
芥川龙之介这才微微点头，“可以。”
中原中也便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又想起罗生门恶魔般的样子，此时终于有多余的心思谈起来，“罗生门很帅啊。”
葵非常赞同的点点头，“很帅气！”
芥川龙之介当然会因为罗生门被夸奖而觉得心情很不错，不过也只是应了声，“嗯，多谢夸奖。”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的先看看芥川龙之介，再看看葵。
难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同伴关系？
擂钵街里的孩子很多都早熟，虽然因为贫困而耗费了绝大多数的精力在工作和生存上，但相对而言生活比较有余裕的羊里，也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成员开始有了各种更加复杂的关系。
中原中也多少听过类似的传闻，还曾经撞见过。
他默默多看了两眼葵和芥川龙之介。
被他若有所思盯着看的两个人，虽然都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又同时用非常纯真的目光回望他。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太污秽了，默默挪开视线。
芥川龙之介有些误会他的意思，开口道，“我们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不、不是，我是说，如果我担心这个，最开始就不会说出来了。你们也是吧，因为信任我，才会和我说关于你们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很诚实的摇头，“是葵信任你。”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就知道芥川龙之介对他还不怎么信任，“啊、嗯。没关系，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三个人沉默的对坐了会儿。
中原中也终于想起方才想要说的话，“……对了，之后要不要找时间切磋看看？”
芥川龙之介听不太懂，“切磋？”
中原中也解释道，“就是以不伤害到对方为前提的对战。”
芥川龙之介深深皱起眉，“战斗，却不伤害到对方？”
“嗯。”中原中也说，“反复切磋战斗，也能提升自己的能力。一个人思考着怎么使用异能力，有时候不如战斗一场更有收获。”
芥川龙之介停顿片刻，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不伤害到人的战斗。”
现在平时使用异能力都是不出于战斗理由，弄出来的布基本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如果要使用布刃战斗，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才不会伤害到人。
中原中也其实还颇能理解他，对他的说法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也很有自信的接着说，“你的异能力没那么容易伤害到我。”
芥川龙之介静静看了他一眼，“是吗？”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你不这么觉得？”
葵左看看右看看——依然不是在看他们本身，而是在看他们的异能力。
他的视线太过引人注意，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同时扭头看过去。
葵想了想，很肯定的说，“中也说得对。”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虽然也不觉得自己对上羊之王会有什么胜算，但听葵这么说，心里就有点小小的不开心，投向中原中也的目光终于掺杂了点胜负欲，“……没试过，很难说。”
中原中也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一脚踏进了什么修罗场，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了，“我会拭目以待。”
不过他会邀请芥川龙之介切磋，也是因为觉得他的异能力足够强大，切磋起来一定会颇有收获。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也确实还不晓得对战起来会不会很辛苦。
芥川龙之介倒是转向葵，紧紧盯着他看。
葵知道他想问什么，“罗生门小小的，龙的身体又不好。”
他的回答有点抽象，不过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都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说，在他看来罗生门比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展现出来的样子还要小，可能是形象，也可能是能量。
中原中也对这点并不意外，又默默看了眼芥川龙之介头发下的灰白，“身体不好？”
“这是天生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很淡淡的回答，“不进行太过剧烈的运动，就没什么问题。”
中原中也点点头道，“那切磋的时候就以异能力为主。”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他，“听说你的体术也很强大。”
“还好。”中原中也很谦虚的说，“没有系统性学过，只是靠着本能罢了。”
芥川龙之介自己也是如此。
他原本还想着可以让中原中也帮忙指导一□□术，不过看来会传闻中原中也的体术很强，和他的异能力也脱不开关系。
既然如此，就像中原中也说的，还是以普通的异能力切磋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