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域和尤嘉对吃的并没有特别讲究，最主要还是想找一家宠物友好的店。
因为他们还带了小狗。
这一块吃的地方陈域还挺熟，在问过尤嘉的意见后直接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
“小狗可以进去吗？”
尤嘉提前向门口的服务员确认。
“噢，我们这边是可以的。”门口迎宾的小姐姐下意识低头，在看到尤嘉牵着的小土松后嘴角客套的微笑瞬间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脸上的班味都淡了，“您这边跟我来。”
尤嘉回头看了陈域一眼，跟着小姐姐的引导进门。
陈域跟在尤嘉身后，脸上表情很淡。
倒不是说他心情不好，而是他很多时候都习惯这样面无表情。
这家店之前他和朋友来过，味道还不错。
两人刚落座就有服务员送来了菜单。
尤嘉伸手把小狗抱上边上的空座。
小土松乖乖在位置上坐着，小尾巴一扫一扫，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表情十分新奇。
尤嘉看它这副高兴的模样不自觉也被它感染，抿着的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之前来过这家店吗？”
尤嘉不知道点什么，下意识抬眸问陈域。
“来过。”
陈域在尤佳继续追问之前似乎就已看透了她的意图，顺手拿起一旁的铅笔在菜单上圈画出那些他之前吃过觉得味道还不错的菜，“这些，好吃。”
小狗好奇地看着陈域写字，想要凑近点再凑近点，最后索性直接把下巴搁到了桌子上。
萌萌的样子惹得旁边桌的小姐姐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把它拍下来。
陈域把圈画完的菜单递到尤嘉面前，嗓音有些哑：“你看还想吃什么，随便加。”
尤嘉接过菜单，微微点了点头。
她拿起笔又勾了几道她喜欢的菜，然后抬手招来了服务员。
“你好，我们点完了。”
服务员过来和她对了一下菜单，然后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点完菜以后，陈域和尤嘉面对面坐着，一时相顾无言。
“你先去，调调料吧，我看着狗。”
陈域垂眸看着小狗，努力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磕磕绊绊。
“好。”尤嘉应声，从座位上起身把小狗抱起来递给了陈域，等他接稳后把手里的牵引绳也给了他。
尤嘉去调调料的工夫，服务员过来上了锅底。
两人点了一个鸳鸯锅。
红色的锅底里面飘着许多辣椒看一眼就觉得开胃，白色的锅底则看上去要清淡一些，细闻可以品到一丝淡淡的奶香。
随着温度一点点升高，锅里的汤慢慢有了沸腾的迹象。
陈域把小狗抱紧了些，免得它胡乱扑腾不小心碰到碰到锅沿被烫到。
小狗被抱在怀里，鼻尖可以嗅到男生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味。
是温暖又有点上瘾的味道。
它觉得兴奋，湿润润的鼻子在陈域肚子上拱了拱。
拱完还觉得不满足，直接两腿蹬在陈域大腿上站了起来，抬头去舔陈域的脸。
陈域下意识把脸往后仰，乌黑浓密的睫毛慌乱间快速地轻眨，好似蝴蝶震动双翼。
尤嘉弄完调料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小狗热情地不断凑上前，陈域则扭着脖子闪躲。
白皙的脖颈上方可以清晰看到他凸起的喉结，性感又嶙峋。
尤嘉站在原地观察了几秒，忽然觉得陈域这个人还挺可爱的。
不苟言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实际上却有非常柔软“好欺负”的一面。
尤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走到座位上放下调料，然后把小狗从陈域手中接了过来，也算是拯救了正被“轻薄”的美少年。
“我好了，你去吧。”尤嘉抬眸望向陈域，嗓音银铃般清脆。
陈域嗯了声，伸手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刚刚被小狗舔到的下巴。
擦完之后他起身把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走向调料台。
等他调完料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小狗被尤嘉抱在怀里，嘴里正嚼巴着一块冻干。
陈域没什么胃口，再加上本身身体不太好，因此吃得十分慢条斯理。
饶是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他还是比尤嘉早吃完许多。
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打发时间，几乎是下意识抬眸看向了尤嘉。
女孩吃东西的时候脸颊会变得鼓鼓的，嘴唇水润又红艳，灯光下潋滟得跟水蜜桃似的。
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莫名让陈域想起仓鼠的形象。
尤嘉吃饭时神色认真，像对食物充满虔诚，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食欲大开。
“我，吃饱了，狗可以给我。”
陈域抿了抿唇，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音节模糊不清，像是加了层天然的摩斯密码。
尤嘉顿了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
他大概是怕她抱着狗吃饭不方便。
“谢谢。”尤嘉没拒绝，直接把腿上的狗狗抱给了陈域。
男人摸了摸它软乎乎的爪子，怕它一直被抱着无聊，特意把它放到了地上。
他收短了手中的牵引绳，怕小狗忽然冲到过道，绊倒路人。
小狗在桌下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和尤嘉比较亲热，小脸在她膝盖上搁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前爪搭在她的大腿上。
尤嘉今天穿了短裙，相当于小狗的爪子是直接踩在她的腿部肌肤上。
陈域担心小狗磕到碰到，一直弯腰关注着它的动向，这会儿余光正好瞥见尤嘉腿上通红一片。
他只扫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女孩白皙的大腿上已经被小狗踩出了红红的印子。
他一言不发地弯下腰然后抱着小狗起身，留尤嘉一个人在桌子上。
尤嘉也没多想，猜他可能是去卫生间亦或是去买单了。
过了一会儿尤嘉身侧忽然多了道阴影。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陈域拿了条围裙过来。
之前服务员有问过他们是否需要围裙，被尤嘉嫌麻烦拒绝了。
所以这会儿看到陈域给她拿围裙过来，尤嘉其实有点不明所以。
她愣愣地看着陈域把围裙盖到她的腿上，视线随着他手的动作自然下移。
等看到自己腿上红彤彤的印子时，尤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域为什么要给她拿围裙。
“谢谢。”
尤嘉小声道谢，嗓音里不知何时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害羞。
“没事。”
陈域摇摇头，重新到她对面落座。
尤嘉余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耳尖忽然开始莫名发热。
吃火锅本来就容易出汗，她刚才脱了外套倒也觉得温度还行。
但刚刚陈域给她盖腿的举动却让她不自觉开始脸红耳热。
尤嘉抿了抿唇，本来放松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拘谨起来。
店里香气四溢，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刺激得小狗嘴巴控制不住地开始流口水。
桌下的小狗委委屈屈发出小声哼唧。
像是在控诉两个人类只管自己填饱肚子，却不管它的死活。
陈域被它哼哼地于心不忍，拿筷子从不辣的锅里夹了一块牛肉出来。
“它可以吃吗？”
喂小狗之前，陈域征求了尤嘉的意见。
尤嘉点头应允：“可以。不要给它蘸调料就行。”
陈域挑了挑眉，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放下筷子，改用手捏着牛肉，手臂自然下垂到小狗能够到的地方。
热乎乎的肉香味很快就吸引了小狗的注意，它吸吸鼻子，直接就朝陈域的手舔了过来。
小狗舌头又软又滑，陈域手上还沾了黏黏的口水，他也不嫌弃，反手摸了把它圆滚滚的脑袋。
最后一颗丸子下肚，尤嘉也吃得差不多了。
等陈域买完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
小狗走在两人中间，小尾巴一摇一晃，一会儿看看尤嘉一会儿又看看陈域。
“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
尤嘉侧头望着陈域，清甜的嗓音随风融进夜色，有一种电影般的质感。
“没事。”
陈域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尤嘉勾了勾唇，心底有些好奇。
陈域转过头来看她，漆黑的眸底沉静如万年不变的冰湖。
“陈域。”
他一板一眼地吐出两个字，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陈yu？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立的那个昱吗？”
尤嘉以前有个同学名字里也有个昱字。
陈域摇摇头：“海域的域。”
海域的域......
尤嘉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下，原来是这个字。
“你很喜欢海吗？”她几乎是下意识问道。
第一次见他是在海边，今天见他也是在海边。
“嗯。”
“我也喜欢。你每天都会来海边看日落吗？”
“差不多。”
虽然陈域每次的回复都只有几个字，但尤嘉并不觉得扫兴。
“那你呢？”
“什么？”尤嘉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域的问题，他是想问她喜不喜欢海，还是想问她会不会每天都来海边看日落。
“你的名字。”陈域慢吞吞道。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
尤嘉轻轻笑了下：“我叫尤嘉。尤其的尤，嘉奖的嘉。”
自我介绍完以后，尤嘉转头看他：“我的姓是不是特别少见？”
“嗯”陈域点头，低低嗯了声。
的确少见，但他觉得这个名字和她的气质很配。
很有个性的名字，也很有韵味。
尤嘉之前当模特的时候习惯了承受人群或欣赏或审视的目光，因此对别人的眼神很敏感。
就算不刻意去看，她也能感受到有很多过路的女生目光自觉或不自觉黏在陈域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长了一张堪比建模般优越的脸。
不只是脸，就连身材也十分勾人。
陈域不是那种肌肉很明显的壮汉类型。
乍一看甚至还有些清瘦。
但并不羸弱。
个高腿长，肤色又白，再加上内敛安静的气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少年感三个字。
放在学校会是很多女生的暗恋对象。
暮色昏沉，街边渐次亮起了路灯。
两人谁都没再继续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
尤嘉低头看着地上陈域的影子，心想不愧是帅哥，就连影子的轮廓也能这么好看。
晚风轻轻浅浅地吹着，陈域不经意间总能闻到女孩身上清冽的香水味。
前调是甜甜的奶香，后调则变成了微涩的茶香。
吃饭的地方离两人住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要分开的路口，尤嘉挥手和陈域道别。
男生却并没有要走的迹象。
他想起半月前曾在巷子里偶遇过两个醉鬼，满身酒气，嘴巴里嘟囔的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词。
这块区域虽说有路灯和监控，但到底是晚上，他不放心尤嘉一个人回去。
“我送你吧。”
男生开口依旧是有些古怪的语调，尤嘉并不能马上领会，而是要先在脑子里翻译一遍。
翻译完过后，她抬头瞥见他一本正经的脸和微垂的眼眸忽地弯了嘴角：“好啊。”
他真的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完竟也红了耳尖。
尤嘉走在马路内侧，陈域走在她外面，身后忽然有大叔骑着电瓶车呼啸而过，尤嘉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里扯。
少年腕间的温度微凉，像夏日的泉水抚过肌肤。
等电瓶车开远后，尤嘉条件反射般放开他的手，掌心刚刚和他肌肤相贴的部位却像是忽然过电般变得又酥又麻。
甚至连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异样的不只有尤嘉，陈域也没好到哪去。
——游移的眼神轻易就出卖了少年内心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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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小狗对这突然变古怪的气氛浑然不觉，小尾巴随着步伐一颠一颠，埋头去嗅路边的花草。
远处月亮高悬，两人并肩而行，尤嘉垂眼看着陈域白皙的小臂，忽然开口叫他名字。
“嗯？”
陈域下意识应声。
“你可以做我的模特吗？”尤嘉侧头看他，浅淡的眉眼熠熠生辉，“我最近在学摄影。”
“你长得......很好看。”
“所以拍出来应该也会很好看......”
尤嘉说的是实话。
陈域长了一张很适合上镜的脸。
不管是三庭五眼的比例还是面部的立体折叠度都近乎完美。
做她的模特？
女孩的话题实在跳脱，陈域差点没跟上她的节奏。
少年一时没作答，助听器里嘈杂的嗡鸣突然放大。
他想起以前也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还不止一个。
陈域知道自己的长相在普通人中还算出挑，但他不是正常人，他耳朵听不见，他是残障人士。
之前有星探想挖他去做平面模特，还有演艺圈的经纪人看中他的外形想让他去做演员。
但最后他们都因为他的耳朵拒绝了他。
当时他们的说辞是没有模特会一直戴着助听器拍摄。
但如果他不戴助听器，只靠解读唇语的话，配合拍摄的沟通成本又会大幅提升。
过往灰色的经历记忆犹新，所以陈域听到尤嘉想邀请他做模特时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我——”
拒绝的话涌到唇边却在触碰她目光的霎那堪堪止住。
尤嘉圆圆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装满了亮晶晶的期待。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陈域忽然意识到自己很难直接说出拒绝的话。
他别开眼，临时换了一番说辞：“我很少拍照，而且还要戴助听器，拍出来，不好看。”
这样委婉的表达她应该能明白吧？
可惜尤嘉似乎并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倒忽然凑到了他面前。
她仰着脸看他，目光专注又温柔。
陈域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尔后，少女清越的嗓音穿过助听器悠悠落入他耳畔。
——“可是我觉得助听器完全不影响你好看。这么帅的一张脸怎么可能拍出来不好看？相信我的技术嘛，拜托拜托。”
尤嘉双手合十，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眼底的光亮得惊人。
陈域嗓子发紧，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无奈。
......完全没看出来，她这么会撒娇。
而他似乎有点抵抗不了。
头一次，陈域觉得自己没出息。
少年轻咳一声，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像是掩饰自己内心陌生的悸动。
“可以吗可以吗？”
尤嘉看出有戏，立刻乘胜追击。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纤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下一小方阴影，看起来像一把浓密的小扇。
陈域低低嗯了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已在她脸上停留太久。
目的达成，尤嘉白净的脸上迅速攀上一抹心满意足的喜悦之色。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这样约时间也方便一点。”
尤嘉顺理成章道。
她轻咬下唇，克制着自己内心的雀跃。
其实拍照不过是她临时找的借口而已，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真实目的就是想加陈域的微信。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突然产生想要他联系方式的冲动。
也许是因为今夜晚风沉醉，又也许是因为头顶的月亮实在过于美丽。
和他同行的这段路虽然短暂但却莫名让她惬意，于是她自然而然生了妄念。
“我扫你？”陈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嗯。”
尤嘉点点头，从微信界面找到加好友的二维码然后把手机递到陈域面前。
“滴”的一声过后，尤嘉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陈域的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一片蓝色的海，海上还飞着一只白色的海鸥。
没想到陈域的微信昵称直接是他的真名，尤嘉有些讶异。
很少有人会直接把自己的名字作为网名。
两人停在原地加微信的工夫，走在前面的小狗啪嗒啪嗒又折返了回来。
它歪头看着他们，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葡萄似的。
“走吧走吧。”
尤嘉被它憨憨的模样逗笑，蹲下摸了摸它的背。
回家的路小狗很熟，因此这路带得可谓雄赳赳气昂昂。
陈域眼神停在小狗一晃一晃的尾巴上，眼角眉梢的冷意不自觉就融化了许多。
熟悉的房屋出现在眼前，尤嘉停下脚步：“我到了。”
陈域看她一眼，简单地嗯了声。
“拜拜。”尤嘉抬手朝他挥了挥。
“拜拜。”
“等下——”
“......”陈域刚转过身，听到她的声音又下意识转回来。
尤嘉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大大咧咧地蹲下，然后用手抬起小狗的前爪：“和哥哥说再见。”
小土松笑嘻嘻看着陈域，一双眼睛懵懵懂懂，自是不懂如何说再见。
尤嘉握着它肉嘟嘟的前腿，朝陈域左右摇了摇，算作是小狗和他道别。
“好了，小狗也说完再见了。拜拜。”
尤嘉看他一眼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凉爽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她冲男生又挥了一次手，然后掏出钥匙开门，领着小狗进了院子。
院门啪嗒一声关上，这次外面只剩陈域一个人。
月色如霜映在门前，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脑中还回荡着刚刚尤嘉那句和哥哥说再见。
明明眼前空无一人，可他好像一抬眼还能看到女孩蹲在地上抱着小狗的画面。
陈域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蜷，安静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就变得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