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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拉住她的手

作者:饮无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苏幼仪看着眼前的男人,确实长高了许多,眼睛还是璀璨的,不知道他看向灵娘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眼睛闪闪发光?


    “幼仪,我和母亲商量过了,她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提前婚期!”他兴高采烈。


    “提前婚期做什么呢?”苏幼仪抽出被他紧紧握着的手。


    江迟安全然未觉苏幼仪的情绪,他道:“自然是早点成婚,我们也好早点在一起。”


    苏幼仪冷冷看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江迟安有些心虚。


    他咽了咽口水,问:“幼仪,难道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吗?”


    “早点嫁给你做什么?好叫你那怀了孕的外室早点入府养胎吗!”


    苏幼仪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你,你知道了?”江迟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是江迟序告诉你的?!”


    他还想上前拉住苏幼仪的手。


    苏幼仪连连后退。


    好啊,兄长也知道这件事?那这家风是否该正一正呢?难道说他只正外人?


    “灵娘真的是个意外。”江迟安几乎要碎在她的眼泪里。


    “你只需给她一个名分,别的不用操心。”


    “幼仪,我发誓,成婚以后,我只要你一人,除了灵娘,不会再有别的妾室。”


    苏幼仪摇着头,涌出的泪水几乎要淹没她的喉咙,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你,幼仪,真的。”


    又是这句话,但是现在苏幼仪没心情脸红,她只觉得水仙香气再次扑鼻而来,有些恶心想吐。


    苏幼仪擦了擦泪,“江迟安,我看错人了。”


    江迟安急了,“幼仪!灵娘她绝对不会动摇你正妻地位。”


    “她性子豪爽,今后也不会与你耍心机,你放心。”


    江迟安郑重承诺,仿佛已经和灵娘认识了十年,像了解苏幼仪一样了解灵娘。


    苏幼仪躲开江迟安要给她擦眼泪的手。


    “我还要去老夫人那里,小公子请离开吧。”


    听她拒人千里之外,江迟安那股富贵公子哥的脾气又上来了。


    “那你究竟还想要我怎么跟你承诺?难道要灵娘大着肚子跪倒你面前发誓吗?”


    “好,可以,我把她叫来!”


    “江迟安!今天就是她大着肚子跑出来当街跪在我面前,我才知道这件事。”


    “请你离开。”


    “怎么可能?”江迟安不信。


    灵娘是最不屑于这些小动作的人。


    “你离开!”苏幼仪开始推人。


    江迟安被她推到门外去,站了片刻后才离开。


    苏幼仪擦干眼泪,整理了妆容,往鹤鸣堂去。


    这段路格外漫长,天阴沉着,厚重的云层如浓烟一般堆积在天边。


    仿佛走了十年那么久,苏幼仪又站在鹤鸣堂院中。


    “哎呦,苏姑娘,半个时辰前就遣人去喊你,怎么现在才来?”刘嬷嬷嗔道,“老夫人都歇下了。”


    苏幼仪感觉到周遭空气愈发潮湿,时不时有几只燕子低低略过院中,要下雨了。


    今天,她不想现在这淋雨等这扇紧闭的门打开。


    “那看来不巧,既然老夫人歇下了,幼仪不便打扰,就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要离开。


    “进来吧。”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响起,是老夫人。


    刘嬷嬷在门口抿着嘴不看她,苏幼仪也没多给她一个眼神,迈开腿往屋里走去。


    老夫人脸色不好,比往常还差。


    还未等苏幼仪行完礼,便开口呵斥,“这些年来教你那些,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根本猜不到这次是因为什么,苏幼仪自顾行礼站直了身子。


    脑子里想着江迟安的事,她脸色也难看极了。


    “倒茶。”


    依旧是刘嬷嬷听声而动,倒了一杯刚好满到杯沿的茶水,然后看向苏幼仪。


    苏幼仪几乎是肌肉记忆,抬脚走去,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滚烫的茶水端了起来。


    指尖很痛,她不想再忍了,小碎步化作一大步,直接迈到老夫人面前,不等老夫人接过,直接把茶水放在桌子上。


    哐的一声。


    然后她重新回到屋子中央,挺直了脊背站着。


    “你就是这样端茶倒水的?!”老夫人眉毛倒竖。


    苏幼仪仍低着头没说话。


    老夫人全然没发现苏幼仪的不对劲,在片刻沉默后更加恼火,直入主题。


    “算好了良辰吉日,竟然还上赶着提前婚期,全身上下几斤骨头越发轻贱了!”


    ......


    原来是为了这事。


    难道是她想提前婚期?江迟安究竟怎么和郡王妃说的?这件事竟然要叫她来承担骂名?


    她分明说过不好提前,若是提前会叫郡王妃忙不过来。


    “究竟是谁要提前婚期,老夫人不妨把小公子叫来问问。”


    第一次这样理直气壮说话,苏幼仪心手有些抖,心跳的极快。


    “还能有谁?除了你还能有谁?”老夫人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别以为今后成了江家少夫人就能这样说话!”


    “本不是我主张,凭什么训斥我?您把江迟安叫来问问便知,究竟谁是轻贱骨头。”


    沉默了太多年,苏幼仪几乎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喜欢争一争的人。


    ......


    屋里安静了一瞬,刘嬷嬷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祖宗啊,苏姑娘今日是吃了十斤炮仗吗?


    “你!你!你...”老夫人被一口茶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你这个...”


    “哎呦,老夫人,您可不能生气啊!”刘嬷嬷忙赶过来为她顺气,“前些日子被世子气得还没好利索,如今可千万不能再动气了!”


    “逆子!逆子!全都是逆子!”


    啪的一声,茶杯碎了一地,溅出来的茶叶沫子沾了苏幼仪一鞋尖。


    “江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


    “老夫人,幼仪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搅您休息了。”苏幼仪跺了跺脚,把鞋尖上那些茶叶沫子震落,转身离去。


    不再管鹤鸣堂里是砸东西还是骂人。


    简直一塌糊涂,苏幼仪走在湖边,零星几滴雨落在脸上,她漫无目的游走着。


    老夫人想说什么?养出了她这么个什么?


    苏幼仪脑海里跳出无数词句,都是出自这些年老夫人之口。


    狐媚女子、木讷姑娘、不懂事的孩子、没有教养的孤女,再加上今日新说的——轻贱骨头。


    郡王府真的很大,小时候的苏幼仪也这么觉得,那时候她彷徨无措,直到江迟安出现。


    那时江迟安每日都要喝药扎针,被郡王妃拘在屋子里不准出去。


    她去拜见王妃的时候偷偷从窗缝里看过一眼,记忆模糊,但是那双灿烂的眼睛刻在了她脑海里。


    江迟序是长子,是每日忙于功课的兄长,苏幼仪不敢和他说话,因为她害怕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她怕江迟序看透她初来乍到的不安还有自卑。


    终于有一天,江迟安能每日出来玩一小会了。


    他牵着她的手,教她认郡王府里的碧水湖、芍药园、撷香阁......


    他带她去见老夫人,他拉着老夫人的手撒娇:祖母,幼仪那么漂亮,您也一定喜欢。


    他渐渐抹平她的不安。


    她还记得他说:江南商贾又怎么啦?你爹可是富绅!富绅你知道吗?有花不完的钱!所以,有什么好自卑的?


    他还说:兄长今日教我‘民生百态,能安居乐业便是好营生,不论贫穷富贵,自食其力便是上等。’幼仪,你看,这道理我虽说不出来,却也懂得。今后你不必再听那些人闲言碎语!


    他也消除了她的自卑。


    十年如一日,那双眼睛冲着她笑。


    如今碧水湖清波依旧,莲风坞藕花初发,却物是人非。


    苏幼仪站在湖边,沉湎过去使她几乎窒息。


    忽然,一阵风裹着清冽松木香气袭来,紧接着肩上一重。


    是一件墨色披风搭在了她肩上。


    “你要干什么!”江迟序几乎是质问。


    他的手久久没有垂下,蓄势待发一般,甚至有些抖。


    苏幼仪恍然回过身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着江迟序手中的伞,“下雨了啊。”


    她抬起头想看看天,却发现这把伞的大部分都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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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这伞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感觉到脚尖凉意窜到腿根,她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恍惚间竟然往湖边靠近许多,湖水一下一下咬着她的鞋尖。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会彻底溺在这一汪春水里。


    江迟序站得很近,她能清楚看到他平日里都纤尘不染的衣角溅上了许多水渍,看起来比她的鞋尖还要脏一点。


    苏幼仪往后退了两步。


    “兄长。”她抬起头看他。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今天已经失去理智顶撞过老夫人,闹得这十年来尽力维护的感情一朝破碎。


    她不能再顶撞兄长。


    就算是她很想问清楚,兄长知道江迟安养外室这件事为什么不正一正家风。


    转念一想,答案多么简单。


    江迟安再荒唐,也是江迟序的亲弟弟,江迟序总会包容他的。


    而她不过是无根飘萍,平日里他唤自己一声小妹也是夹生的。


    自己已经害得他吃了这么多年夹生的饭,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去质问?


    “刚从老夫人那回来?”


    苏幼仪点了点头。


    “她又刁难你了。”江迟序没有发问,而是陈述事实。


    苏幼仪没做声,没摇头也没点头。


    “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回去?”语气有些柔和,但是苏幼仪此刻乱乱的,根本感受不到。


    “我这就回去。”苏幼仪转身要走。


    却被江迟序拉住。


    从前江迟序也拉过她,不过都是拉着她的袖子,就像春宴那次。


    而这次江迟序却拉住了她的手,或许是一切太突然,苏幼仪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江迟序,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没察觉。


    春雨淋了个透顶,苏幼仪此刻手脚冰凉,湿腻的手被江迟序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着,有些暖意阵阵传来。


    “我送你回去。”他说。


    苏幼仪把手抽了回来,拢在袖中,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缓缓往筑春阁走去,一路上走得极慢。


    “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说。”江迟序仍像往日那般,担起大哥的责任。


    “没什么难处。”


    亲疏有别,苏幼仪今日懂了这一点,便不会给自己找难堪。


    撑着伞的江迟序脚步好像顿了顿,苏幼仪也跟着继续放慢步伐。


    “和江迟安的婚事,若是有什么不称心的,也可以和我说一说。”江迟序再次提示。


    “我和小公子的婚事挺好的,没什么不称心。”苏幼仪仍避开话题。


    ......


    江迟序沉默了许久,苏幼仪觉得他可能是以沉默代替赞赏,或许他也觉得自己乖顺。


    兄长这人就是这样的,不会夸人,只会以沉默代替。


    二人肩并着肩,苏幼仪被裹在披风里却扔能感受到肩膀时不时不小心蹭到江迟序的手臂关节。


    她偷偷往江迟序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另一侧肩膀都湿了。


    而自己的披风却一滴雨水也没沾上。


    再次陷入沉默,一直到筑春阁门口。


    桃溪打了伞从另外一条路跑来,“小姐!您跑哪去了,奴婢顺着往鹤鸣堂的路去接您,却没找到。”


    “世子。”


    她福身行礼。


    苏幼仪见桃溪正站在一旁等自己,她把手伸到脖子旁边,要解披风。


    却被江迟序伸手按住,依旧是温热的双手按在她冰凉的手上。


    甚至还碰到了一点她的下巴。


    “到屋里再脱下来吧,改日再给我就行。”对后辈滴水不漏的关爱,若是忽略那只按了几瞬的手的话。


    “多谢兄长。”苏幼仪垂头。


    听到这句,江迟序的手终于收了回来。


    苏幼仪转身离去,却又被拉住,这次是手臂,被江迟序握在手里。


    她神情麻木,看了一眼江迟序,又垂下头,做出一副等待指示的样子。


    几缕乌黑的湿发蔓延在她脸颊,平日里她引以为傲的头发如今被春雨浇得乱七八糟。


    眼睛是水润润的通红,眼睫一缕缕翘在乌黑的瞳仁上方。


    “江迟安有个外室,这件事......你知道了吗?”江迟序几乎不忍心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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