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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把手伸出来

作者:饮无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日祝惜芸被江迟安在老夫人面前弄了个没脸,当场便红了脸也红了眼。


    幸得老夫人在中间打了圆场,江迟安作揖道歉这才罢休。


    苏幼仪自从那日后便一直待在自己小院里没再出过门。


    她心里乱糟糟的,已经过去两日了。


    “桃溪,你说郡王妃究竟会选谁?”苏幼仪扯过一旁的鸳鸯戏水花样字,却一点也没心思下手绣花。


    “小姐,郡王妃这些年来待您如亲女儿一般,定是选您的呀。”


    “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她摇摇头,“郡王妃待我好,但是我并不知道母亲待女儿好是什么样子。”


    她自小就没了母亲,是由父亲抚养长大。


    “你说,别家女儿在家里对母亲也是像我这般恭恭敬敬吗?”


    她想起那日春宴上皇后娘娘把云阳郡主抱在怀里的样子。


    “奴婢也是从小没了娘,并不知道......”


    这问题也把桃溪难住了。


    “我本就是苏家女儿,被郡王妃抚养长大,本不该贪些什么。”


    她有些落寞。


    将她养大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她怎么能再奢求如同亲生母女一般的感情呢?


    只是这十年来她一直把郡王妃当做母亲来看,如今却有些松动了。


    “小姐,别多想了,就算是郡王妃选表小姐,小公子也不会同意的。”


    桃溪笑着安慰她,“小公子对您的心思您还不知?”


    想到江迟安,苏幼仪笑了笑,她与迟安的感情自是不必多说。


    只是江迟安是富贵窝里泡出来的男人,他真的会力排众议,非她不娶,别无二心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江迟安做出这些坚定决绝的选择的画面,苏幼仪就觉得这更像是江迟序会做出的事情。


    兄长此人,若是真的有了心仪的姑娘,想必不会让他们的事情有这么多挫折。


    但是一想到那日春宴江迟序当中指摘郡主,苏幼仪打了个冷战。


    就算关系匪浅也难逃冷脸相待,这样的冰疙瘩很难过日子吧。


    “幼仪,你睡下了吗?”有人轻轻敲着窗。


    是江迟安。


    “我进来啦。”不等苏幼仪回答,江迟安已经像回自己家一样走了进来。


    苏幼仪站起身,把鸳鸯戏水的花样藏到枕头下面。


    “功课做完啦?”依旧是问这句。


    “自然。”江迟安坐下来自己喝了一杯茶。


    “怎么没去陪你的祝小姐?”


    “噗!”江迟安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喷了一桌子,“什么?”


    桃溪连忙递了帕子来,江迟安擦着嘴道:“我与她不熟。”


    “你虽然不熟,老夫人却喜欢她。”想到那天那些话,苏幼仪又有些眼睛酸酸的。


    “这时机来府上常住,恐怕老夫人是动了给你俩牵线的心思。”


    苏幼仪压不住心中忐忑,便开始与江迟安探讨起此事,希望能够获得一些信心。


    “怎么可能?!”


    江迟安继续道:“就算是打算把她娶到郡王府,也不可能是给我。我们婚期都定下来了。”


    “难道这还能变卦?”


    江迟安显然没意识到老夫人想把祝惜芸配给他的心思,苏幼仪摇摇头。


    也对,江迟安从小被亲人溺爱着长大,就算出府读书也都是顶着江家最宝贝的小公子名头,不会有人敢给他挫折。


    所以,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这些事情他不懂。


    “你是说许给兄长?”苏幼仪回味了一下那桂花糖般甜腻的声音,“兄长不会让别人插手他的婚事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不娶妻。”


    “他不娶妻那是因为他挑剔!”提起江迟序的婚事,江迟安有一篓子话要说。


    “他十八岁那年,父亲给他定了丞相家女儿,谁想到他亲自上门退了这门婚事。”


    “从那往后,每每提起娶妻一事他都说时候尚早,也不知道他都这年纪了还尚早个什么?”


    江迟序今年已经二十三,与他同龄的世家公子别说娶妻,就连妾室都有一大把,孩子满地跑了。


    “兄长迟迟不娶妻,害得我们的婚事也一拖再拖,母亲念着你再拖下去不行了,这才不管江迟序的婚事,先操办起我们的来。”


    “幼仪,我思来想去,这婚期太晚了,我们就定在六七月份成婚吧!”


    说到提前婚期,江迟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拉着苏幼仪的手,直接敲定了时间。


    苏幼仪的脸有些微微发热,欣喜溢满胸腔,她当然是愿意的,迟安如此急切,想来和她心情一样吧?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情深,越是到婚期临近越是急迫。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稍稍冷静下来。


    成婚不光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怎么这么着急?郡王妃那边你可说过了?”苏幼仪又觉得太早了。


    若是贸然提前,被老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怎样训斥她。


    虽然是江迟安主张提前婚期,但是苏幼仪也逃不过那些冷言冷语。


    毕竟在老夫人心里,江迟安宝贝孙子无故想提前婚期,定是苏幼仪这个没教养的孤女挑唆的。


    但是转念一想,不过是被说两句,这些年还少吗?马上就要成婚,为了江迟安,被说她就听着吧。


    她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过几天我便去说!”江迟安似有什么急事要走,他说完便站起身来。


    “迟安!”见他要走,苏幼仪这些天压在心里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若是他们执意让你娶祝惜芸,你......”


    问完她就后悔了,她有些不敢再去看江迟安的反应。


    她何苦把这令人苦恼的选择揭露给江迟安呢?


    没想到,江迟安原本走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他单膝蹲下来,与坐在玫瑰椅上的苏幼仪平视。


    他看着她,苏幼仪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幼仪,我只娶你。”


    这么重的承诺,把苏幼仪心中那些起起伏伏的酸涩与委屈压了个结实。


    别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就算单单为了这句话,苏幼仪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没人能阻挡她与江迟安成婚。


    “苏姑娘。”刘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夫人叫你过去呢,宫里的嬷嬷来了,别叫人等着。”


    “哎,我这就来。”苏幼仪有些慌乱的站起来,脸上热热的,她用手背压了许久还未消退。


    这样亲近的距离,这么直白的话,不同于从前那些打打闹闹,苏幼仪有些害羞。


    “我先走了。”江迟安也有些脸红,他快步离开。


    “哎呦,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刘嬷嬷在门外纳罕道。


    “刘嬷嬷,与祖母说,我改日再去看她。”


    “这都半下午了,小公子您要往哪里去?”


    “我有急事出府一趟!”声音渐远。


    “苏姑娘,好了没啊。”刘嬷嬷顾不上江迟序去向,只催着苏幼仪。


    “来了来了。”她赶紧走出来。


    *


    宫里来的施嬷嬷这些年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做事,算是心腹。


    虽然看起来严肃,讲起话来却温声细语,如春风拂面。


    苏幼仪与祝惜芸二人端坐在案前安静听着。


    这会她没被祝惜芸逮住客套,因为她急着赶过来时施嬷嬷已经在这等了一会。


    不知是刘嬷嬷来喊她得晚还是因为她的住处太偏,往这边走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好在施嬷嬷通情达理,在她乖顺解释一番后并没有怪罪。


    祝惜芸一句“姐姐,快来坐下吧,别耽误了嬷嬷时间。”显得落落大方,大度宽容。


    苏幼仪没回答,但二人也算打过了招呼。


    今日讲的是焚香,施嬷嬷从挑选香炉讲起。


    不同的香炉可用与不同的场合,也能反映焚香之人不同的心境,还有所处的不同环境。


    施嬷嬷指了指前方紫檀桌上一排香炉道:“二位小姐前来挑选自己心仪的香炉吧。”


    她又补充道:“今日主要为了练习,不拘泥什么场合,雅俗共赏,选择自己喜欢的便可。”


    苏幼仪与祝惜芸走上前看着一排香炉。


    她迟迟没有挑选,只等祝惜芸先选。


    “幼仪姐姐,你先选呀。”祝惜芸把她往前推了推,“惜芸年纪小,懂得也少,没有先选的道理。”


    “祝小姐客气了。”苏幼仪不再推脱,这种虚情假意的推让没有任何意义。


    她走上前,捧起一个青白瓷的鸭香炉,憨态可掬的小鸭子立在莲花座上,十分可爱。


    “那我便随便选了,祝小姐请便。”


    祝惜芸打量了几眼她手中的香炉,眼中讥诮,“姐姐,怎么不选个漂亮的?和妹妹还这般客气。”


    她又说道:“等下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妹妹争了好看的去呢。”


    “祝小姐说笑了,这小鸭子看起来可爱,施嬷嬷说这次挑香炉选自己喜欢的便可,我便选了这个。”


    说着,苏幼仪看向嬷嬷,只见她笑着点了点头。


    祝惜芸看了一眼施嬷嬷,不再说话,挑挑拣拣选了个外观十分华丽的绿釉狻猊莲花香炉,二人这才回到座位上去。


    “仪态端正,心平气和,手要稳,心要静。”施嬷嬷道,“现在,把你们手边一部分香灰装入香炉中。”


    香灰一早就准备好了在一旁。


    二人照做,苏幼仪动作利索又轻巧,仿佛这一套动作早已重复了无数遍。


    施嬷嬷轻轻走过来,看着她的香炉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祝惜芸撒了不少香灰在桌上,忙得不可开交,眼睛还时不时往苏幼仪这边看。


    仿佛多看几眼,苏幼仪的动作就会出错一般。


    一阵兵荒马乱,终于把香灰装好。


    施嬷嬷不疾不徐耐心等着,直到祝惜芸那边做周到。


    “焚香心要静,不论出了什么岔子,都有挽回余地,不必惊慌也不懊恼。”说着,她看了看祝惜芸。


    “第一次做总会有些不熟练,今后多练习就会好起来。”


    施嬷嬷不愧是在宫里贵人跟前做事的老人,话说得顺耳极了。


    奈何祝惜芸并不领情,她先前那些蜜糖一般的娇俏此时已经被磨去了大半。


    “惜芸不如幼仪姐姐。”她嘟囔道,似乎想寻一些安慰。


    这些小脾气若是在家里,在长辈面前耍一耍,撒撒娇,或许会叫人觉得可爱。


    但是现在是课堂上,左右除了老师便是同门,再就是不能乱说话的丫鬟站在身后。


    她想谁来受一受她这撒娇呢?


    苏幼仪仍端坐着,仔仔细细看着这小鸭子形状的香炉,真可爱,越看越可爱。


    施嬷嬷道:“先人有言,‘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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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也。’既然祝姑娘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那么接下来便听老身好好讲讲,也好进步。”


    “我......”祝惜芸瘪了瘪嘴,把手中香铲重重往桌上一搁,多余的香灰被抖落出一小片,她不再说话。


    随行的小丫鬟连忙走上前去收拾。


    施嬷嬷只微微笑了笑便继续讲,丝毫没有被这些影响,在宫里这么些年,这些小性子的姑娘她见过太多,自认为有个性,便不分场合使性子,妄想引起贵人注意,惹得贵人心疼。


    殊不知,上位者往往把这些看得通透,这种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的人最后往往大浪淘沙,去得干净。


    燃木炭、覆香灰、戳通风孔,详略得当,施嬷嬷还留了许多让她们操作的时间。


    接下来这些时间里,祝惜芸虽然做得慢,却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安静得仿佛这件屋子里没了这人。


    又讲到放置隔火片、投放香料,施嬷嬷又在二人桌前转了几圈,确保二人照做无误。


    “你们手边有几种香料,方才进门后你们应该都闻过了,现在就选一种自己喜欢的投放进去吧。”


    苏幼仪看着那几样香料,又看了几眼香炉,心下早有了主意,夹起一块香饼放了进去。


    微温的炭火徐徐熏烤这香饼,不多时,杏花香气顺着鸭子的嘴巴袅袅升起散发开来。


    略微混了蔷薇水的杏花香鲜甜莹润,似三四月份漫步微雨杏花林,见杏花含苞待放。


    先闻香再看香炉,才知其中意趣。


    春江水暖鸭先知。


    初春杏花满枝,江水潺潺被一排鸭子划开涟漪,花瓣随着江水荡漾开香气。


    “好极了。”施嬷嬷点了点头,“灵感交融,思绪驰骋,意境深远,天人合一。”


    施嬷嬷微微弯下腰仔细瞧了几眼,不错,这样通透有趣的姑娘,难怪皇后娘娘叫她多看两眼。


    再看祝惜芸的香炉,火候有些大了,檀香有些烧焦的味道阵阵袭来。


    “不错,下次注意火候。”施嬷嬷顿了顿,抬手指了指她桌上一块香饼道:“下次换这块或许更好。”


    祝惜芸不说话,只垂头看着自己的香炉,手指在桌下早已抓紧了衣摆。


    施嬷嬷叫二人再取了香炉试试别的香,便离开了。


    焚香的课告一段落,剩下的只有二人勤加练习。


    “苏姐姐,你真厉害呀。”这话干巴巴的,再伴着蜜糖一样的声音,有些别扭。


    “不过是接触得早罢了。”苏幼仪换了新的香炉,开始铺香灰,燃木炭。


    祝惜芸不罢休,“姐姐,我太笨了,老是学不会燃木炭,你教教我吧。”她可怜巴巴道。


    苏幼仪只好放下手中木炭来到她身边坐下,“我起先也是不会的,不打紧。”


    说着,她用夹子轻轻接过木炭,燃好了后放到香灰上。


    “你当然不会了,像我们这些官家小姐,才懒得学呢。”忽然变了脸色,声音也尖锐起来。


    她抓住苏幼仪拿着夹子的手。


    “你日日夜夜勤学苦练,还不是为了讨好老妇人与王妃?我可不需要这些。”


    “你放手!”苏幼仪挣脱不开她的手。


    “姐姐,你把这些做好了又有什么用?”祝惜芸仿佛变了一个人,阴恻恻的脸色说着扎心窝子的话。


    和前日初见时完全不一样。


    苏幼仪慌张起来,她使劲往后退着想抽出手却没那么大力气。


    “啊——”


    江迟序从公务抽身赶到筑春阁的时候,苏幼仪已经由府医包扎好了伤口。


    伤在右手掌侧,连带着小指也被烫伤了几处。


    若是单纯被香灰泼在手上倒是不打紧。


    坏就坏在,祝惜芸算计好了时间,生等着燃着的木炭烧热了香灰才泼上去。


    幸而香灰被木炭烘烤的时间不长。


    否则,苏幼仪整只右手恐怕面目全非。


    此时一排红肿伴着水泡,算是侥幸。


    “兄长......”她哭过了,眼睛红红的,此时却没流泪。


    “怎么回事?”他脸色很差,盯着那只受伤的手不放。


    “祝小姐让我教她燃木炭,却抓住我的手,把香灰倒在我手上。”


    苏幼仪此刻再说出这件事心里竟然有些发虚。


    祝惜芸给府中众人的印象向来乖巧懂事,怎么会做出这么直白又恶毒的事?


    祝惜芸是江迟安的表妹,也是江迟序的表妹。


    兄长真的会相信自己吗?


    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就连苏幼仪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祝惜芸究竟为什么要烫伤自己。


    “世子。”苍许在门外。


    江迟序大步走了出去,片刻又进来,掌心多了一个琉璃小盒子。


    他把东西递给桃溪,“每日涂抹,不要忘了。”他又深深看了一眼苏幼仪,“现在就涂上。”


    还没等桃溪把小盒子接过来,又被江迟序收了回去。


    江迟序把琉璃盒子打开,清新的药香散发在二人之间。


    他单膝蹲下,与坐在绣凳上的苏幼仪平视着,“把手伸出来。”


    “兄长......”苏幼仪踟蹰。


    “快点。”


    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愠怒,苏幼仪一下子回想起十几岁那年被他训斥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表情,与现在一模一样。


    她被吓住了,连忙把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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