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很脏，地面长着杂草和覆盖着沙土，几乎看不到水泥地了，而角落有个手摇水泵，陆一正在那儿抽水。
凯哥把房车开到水泵旁边停下，唐不凡高兴的下了车，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到陆一身边。
“真有水！”唐不凡弯腰伸手去接水，捧了一掌仔细看了看，发现很清澈，于是低头想去闻味道。
“别喝！”陆一立即伸手抓住他，语气有些责怪：“老师你是真嫌中毒还不够深，这水看着清，里面肯定含着毒素的。”
当初人类大战，各种核废水早就通过大气循环和地下水循环污染了整个地球，生物体内的毒素也越攒越多，唐不凡中毒就是这么来的。
“我不喝，我就嗅味道。”唐不凡把手中冰凉凉的水泼到地上，脸上挂着笑：“这水闻着不臭，可以直接洗澡，不然还得用车上的净水器过滤一遍。”
“先大扫除吧。”陆一早想洗他那个肮脏的被褥了。
现在还不到中午，太阳正烈，他们洗完衣物被褥爆晒一个下午，晚上就能收回房车用了。
唐不凡觉得他说的对，于是转身回房车，陆一跟在他身后，看他一瘸一拐的走，不禁在意的问：“脚还痛吗？”
“好多了，现在就走路的时候有一点隐隐的疼。”唐不凡抬脚上房车，“估计再一两天就不用缠绷带了。”
“下次别再干冒险的事情了。”
“晓得了，陆一小朋友。”
陆一听他这样叫自己，估计是在报复自己嫌弃他亲自己额头的事，不由无奈的笑。
两人上了房车，陆一率先把他的被褥枕头从铁架床底下拉出来，唐不凡也在卷他自己的被褥，陆一示意他交给自己。
“你脚不方便，让我来搬。”陆一道：“老师你把要洗的东西整出来就行。”
“行。”唐不凡于是把手上的被褥叠到陆一的被褥上，走向靠近驾驶室的那两排货架。
两人一个运，一个整，分工合作把房车里的东西往外头搬，唐不凡从床底下拉出了一大箱旧衣服，于是把陆一叫过来，从里头捡了一件往他身上比划。
衣服是件长袖薄衫，兽人的尺寸，唐不凡犯愁的看着短陆一手臂一截的衣袖，皱眉道：“你穿还是小一点。”
夏天马上要过去了，虽然兽人抗寒耐热，但总不能一直让陆一穿背心。
“这是狼叔的衣服？”陆一询问，老老实实站在唐不凡身前。
“是。”唐不凡又换了一件宽松v领毛衣往陆一身上比对，这件的袖子总算够长了，于是他放到了一边。
陆一低头看了看才到他胸口的瘦小男人，唐不凡给他挑衣服挑的认真，那张发青的脸还算温和。
陆一觉得两人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已经很熟了，于是试探性的问：“能跟我说说狼叔和他伴侣的事吗？”
他很好奇唐不凡为什么杀了那对夫妇，明明他不是那种会夺财害命的恶人。
唐不凡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生气，但也没回答。
“要交换情报的话，你也给我说说你母亲的事？”唐不凡也很好奇陆一的家庭，当初陆一说他对那个家唯一的留念就是他母亲的墓碑，但是从他自卑自己的兽化模样来看，他母亲对他并不好。
陆一沉默了，唐不凡又换了一件旧大衣往他身上比。
陆一最终没有选择交换情报，抱着那摞唐不凡挑出来的衣服下了房车，唐不凡一边继续整衣物一边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决定挑个时间把狼叔和艾伯伦的事情告诉他。
两人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房车清空，陆一下车洗衣服，唐不凡拿了扫把抹布仔仔细细的打扫。
等把房车内部全部擦了两遍，下午都快过去了，唐不凡拿着抹布腰酸背痛的下车，陆一正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一条粗绳系在加油站的两根柱子上，上面挂着两人的被褥衣服，在荒漠的热风里轻轻摇摆。
而长着枯草的沙地上零零散散摆满了他们搬出来的杂物和箱子。
“今天整不完了。”唐不凡走到一个旧帆布箱子前面，宝贝的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肥皂，他走过去递给陆一：“你拿这个好好洗个澡。”
陆一看了看那块肥皂，已经很小一块了，于是让唐不凡先洗。
“我等烤完肉再洗。”陆一说着继续认真揉手中的衣服，虽然只就着清水洗，但还是能洗出污水来。
“我这身体用肥皂浪费了。”唐不凡打算拿粗布在身上搓一搓，而肥皂就这一点，得给陆一用。
陆一低头看了看唐不凡那细条条的脚，认真道：“老师皮肤很好，怎么就浪费了？”
唐不凡的皮肤因为中毒青白青白的，但非常细腻，像冰凉凉的玉石。
“说了你用就你用。”唐不凡干脆把肥皂往旁边的折叠桌上一放，然后端起地上一盆水对着陆一脑袋就往下倒。
陆一被泼了个猝不及防，他浑身淌水的坐在小板凳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来，你辛苦了一下午，老师给你洗头发。”唐不凡站到高大的兽人少年身后，拿起折叠桌上的肥皂往陆一湿漉漉的脑袋上抹。
陆一放下手中的衣服，只能无奈坐在那儿，乖乖让唐不凡倒腾他的脑袋。
熟络之后，陆一才发现唐不凡性格其实挺霸道的。
“我给你舒舒服服的做个按摩。”唐不凡发颤的双手探入陆一金灿灿的发丝里，用着巧劲摁压，揉搓，很快就把兽人少年弄的满头泡沫。
陆一舒服的眯起眼睛，觉得唐不凡的五指指腹软绵绵的，压的他很舒服。
唐不凡手上有茧子，但他皮肤薄，茧子也相对软，跟兽人厚实的大手掌比起来还是软很多。
“舒服吧？”唐不凡站在陆一身后浅笑，把他脑袋往自己怀里靠，让他微微昂着头，这样水沫就不会流到他眼睛里了。
“嗯。”陆一忍不住合上眼睛，一边感受着唐不凡软绵绵的手，一边嗅着他身上的淡雅香气。
自从唐不凡换上了轻薄的T恤短裤，没了那身臭黑布的遮掩，他原本的体味就明显了起来。
很淡，很清新，像花香。
“老师，你的气味闻着有点像我母亲屋里烧的熏香。”陆一突然轻声道。
唐不凡为他按摩的动作微顿，低头打量怀里的少年。
陆一闭着眼睛靠着唐不凡薄弱的胸膛，缓缓继续道：“她原本是西区地下城的药剂师，觉得现在的人类是被兽人圈养在地下的奴隶，她抗议和平契约，暗地里加入了抗争组织，偷偷研发一种只对兽人有效的病毒，结果组织被发现，她为了掩护同伴自首，带着半成品的病毒试剂来到地面偷袭我父亲。”
唐不凡认真的听着，手指轻轻揉搓着陆一的脑袋。
“她把病毒试剂泼到了我父亲身上，但我父亲只生了一场重病并没有死亡，之后我父亲病好，就强娶了她，标记了她，把她变成了她痛恨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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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陆一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靠着唐不凡抬头与他对视，眼眶微红：“所以我和我哥哥都是她讨厌的孩子，不是她自愿生下来的孩子。”
唐不凡听的心底沉闷，而兽人少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翠绿的右眼。
“这就是她眼睛的颜色。”
兽人遗传基因不稳定，导致陆一左眼是金瞳右眼是绿瞳，但他很喜欢自己的右眼。
“很漂亮。”唐不凡看着他翠绿的右眼，真心夸赞道：“你母亲一定是个很漂亮的人。”
“是。”陆一脸上有了微笑：“她就像童话里的公主，有着金色的长卷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她不喜欢和我父亲睡一个房间，所以在塔楼那有个自己的屋子，屋里就燃着各种好闻的熏香……我父亲为了让她解闷，允许她自己研制香料。”
“原来我们的陆一是小王子。”唐不凡开口哄他，带沫的手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我说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原来是小王子离开家到我这儿来了。”
陆一被他逗笑了，但眼眶还是微红的：“老师你别嘲笑我。”
有哪个王子会被母亲憎恨。
“我没嘲笑你，我认真的。”唐不凡柔声道：“你看你多好啊，又强大，又好看。”
他说完沉默了一下，迟疑着询问：“那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陆一长长的睫毛轻颤，金绿色的兽瞳涌出痛苦之色，他嘴唇张了张，隔了好一会才哽着声音道：
“跳楼自杀。”
唐不凡神色一变，眸光颤动，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抱住了身前的人，不在乎他身上湿漉漉的。
“没事了，都过去了。”唐不凡抱着陆一的脑袋，尽可能的去安慰：“你已经是坚强的大男孩了。”
陆一感受着他冰凉凉且瘦巴巴的身躯，突然的很想哭，但哽着喉咙被唐不凡抱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吐槽：
“老师，我说了我17岁，不是7岁。”
“……”唐不凡无语的松开了他，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
“安慰你还挑三拣四的，毛病。”唐不凡继续给陆一洗头发了，这回手指用上了力气：“反正我就会安慰小孩子，你不服忍着。”
陆一哪里敢不服，坐在小板凳上被唐不凡揉的脑袋直晃。
“老师，头发要被你揪掉了。”
唐不凡一盆水倒他脑袋上：“按摩服务已经结束了，现在我是邪恶的洗发巫师。”
陆一忍不住低笑。
给陆一洗好头之后，肥皂还剩下一点，唐不凡对半掰开分给陆一那块大的，然后自己握着小的回到了房车，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加油站里各自洗澡。
房车的浴室对兽人来说非常狭小，但对身为人类的唐不凡来说还算宽敞，他坐在马桶上足足洗了一小时，把那身发青的皮肤都洗透红了。
等他出来之后，天已经昏暗了，陆一正在烤肉，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这个萧条的加油站，空气里散着肉香味。
唐不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他，往露营椅上一坐便舒服的吹着夏日的晚风。
不远处有个油罐车，还有一辆锈迹斑斑的巴士，唐不凡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陆一：“油是在油田那吗？”
“房间里面有十几桶油。”陆一烤着肉，指了指加油站后面的那一排房子。
这加油站小虽小，但也有服务区，几个房间窗户黑洞洞的，最旁边还有个小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