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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晟都

作者:檀兮源木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雩就这样,就着被揪着衣角的姿势坐到了四更天,生怕挪动一点儿,就斩断了自己与亓辛这所剩无几的牵绊。可他前夜本就服了汤药,以至折腾到后半夜才得安寝,今儿又陪着她溜达了一整日,他的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终是够到她指尖寻着一片安心之后,才得以阖目伏下。


    无知无觉中,沈雩晃悠悠地陷入一个雾气森白之地,周遭一片死寂。他试图挪动身子,想要看得真切,这才发觉,自己竟只着里衣,被反?捆着双手跪在地上,胸前敞开的衣襟内侧已然有着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雾气弥漫间,隐约显现的铁栏和一旁的铁架刑具,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诏狱?


    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了?


    未及细思,一袂金红的衣角撞入视线,其上还垂着一端鸾凤绣纹丝绦,顶上传来一个熟悉却又渗着冰寒的声音:


    “国公爷,您在这儿,可好?”


    沈雩遍体惊骇,猛然破开梦魇,整个人好似失音一般麻木地像个木偶,久久不能平静。


    他方才的动作震得桌案发出“吱呀”的叫嚣,亓辛眉间微蹙,缓缓睁开双眼,不适地抬手挡了挡径直刺入的光束,含糊不清地道:


    “师……父?”


    沈雩这才如梦初醒,而后发觉自己还搭着她指尖,随即条件反射似地站起身来。


    亓辛揉着自己酸痛的肩颈,无力地说着:“咱俩昨儿都趴这儿睡的?你也不……”她仿佛才忆起昨夜倏然得知的真相,那未尽之言被生生堵在了喉间。


    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家都摆明,自己被利用完了,已然毫无价值了。


    只有自己还在腆着脸,等着人家回心转意……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己是大晟嫡亲的长公主,即便有事相求,也犯不着如此低声下气,既然他是听命于父皇,也算是为了大晟,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左右日后便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了,好聚好散吧。


    亓辛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鬓发,漠然地开口:“沈帅既已准备妥当,便即刻出发吧,莫要误了本公主回宫的时辰。”


    沈雩一噎,强忍着将崩塌的神情,端肃地回应:


    “圣上的皇城军已在途中驿馆相候多时,臣此时仍不便于晟都露面,须得依圣命将殿下送于皇城军处。殿下既是心意已决,这便随臣启程吧。”


    沈雩只觉她一路上出奇地静默,甚至是连自己以后的着落都并未过问。不过这样也好,缘尽于此,自己的命都由不得自己,现下断得干净,也好过日后再跟着自己遭罪。


    可他仍旧是亦步亦趋,尾随着皇城军,目送着她安然抵达了晟都城下,这才,默默地隐入了郊外密林。


    晟都,泰安门外。


    锣鼓喧天,伴仗俨然,灞柳依旧,众臣正憨。


    晟都初建之时,本就设了四道门,只不过其名仅为口耳相传,自是多有讹误。而后,时过境迁,多朝修缮,至晟德帝时期,才将这四门之名确定下来,并由其亲题于匾上,昭告天下。


    东为泰安门,西见永乐门,南临遂宁门,北居昌裕门,其间各有深意,自是为民间洽谈。


    亓辛起初和亲之时,便是由东门泰安门而出,今朝由当今圣上钦点,亦是自泰安门而入,有始有终,以成圆满之意。


    亓辛缓步上前,倒是见得些许熟悉的面孔,毕竟,和亲之时,亦是这几人相送,只是宫侍者众,更新迭代,已是认不出了。


    她认的出的,不过也就是,她四妹敬和公主亓灵、她王叔渔阳王亓烨、礼部尚书文绍、大理寺少卿慕容匪、大理寺卿兰兮坞、御史大夫息壤……


    毕竟,与她血脉相连的父皇就这样果决地将她嫁与月国,又怎指望他人的哀悯?


    此刻,她仍着在宁北靖国军大营时的藕粉色衣裙,虽是衬不出她公主的尊仪,倒显得她比往日绰约了不少。


    置于众臣中心的敬和公主,嗤之以鼻地扫了她一眼,双臂在胸前交叠着,既不迎接,也不言语,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原地。


    早闻嘉陵长公主与敬和四公主不和,在场众臣也是左右观望着,大气儿都不敢出。皇室漩涡深不可测,如非万不得已,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归属于某一阵营,从而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正于众臣进退维谷之际,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然其语气倒是郑重肃穆,这声音的主人径自来到亓辛跟前,提了提自己几近拖在地上的衣袍,端庄地屈膝跪地,行着大晟迎拜公主的最高礼节:


    “臣女恭迎嘉陵长公主殿下安然归都,还于故国!”


    而后,一道道声音此起彼伏、接二连三地响起,逐渐成排山倒海之势:


    “臣等恭迎嘉陵长公主殿下回朝!”


    “臣等恭迎嘉陵长公主殿下回朝!”


    “臣等恭迎嘉陵长公主殿下回朝!”


    ……


    亓灵阔袖下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下唇已然被咬出血来,那眸光似是淬了毒,能将人盯得背脊发寒。但她深知,这种场合,她不能失态,父皇最在乎国之颜面,她就是装,也要装到人后,再寻机收拾亓辛。


    渔阳王亓烨注意到亓灵的反应,赶忙凑到跪在最前面的女子身边,对着亓辛作揖道:


    “小女初出茅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亓烨紧张地连连稽首,手下还暗暗戳着那女子,低声道:


    “你怎么这般不懂规矩,还不快快谢罪。”


    那女子显然很不服气,更着脖子反驳:


    “我何罪之有?嘉陵长公主殿下为国出塞,乃大义壮举,尔等腌臢仰敬和四公主之鼻息,有意冷落嘉陵殿下,我可不怕!即便我今日要折于此地,也要将这话挑明了,莫使英才空生寒!”


    亓辛抬起下颌,傲然临视着不远处的亓灵,目光似寒刃出鞘,直直地剜进她的眼眸,话音却是对着裙边的亓烨:


    “王叔,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亓烨惊魂未定,仍是蜷着身子,声音连颤不止:“臣,臣哪敢,臣哪敢劳烦长,长公主殿下挂心,只,只要长,长公主殿下安好,臣,臣便,便心安了。”


    亓辛拂袖于身后,朗声道:“王叔日日殚精竭虑,挂心江山社稷、皇室和睦、万民福祉,自是劳苦功高,待本公主回宫后,自会向父皇禀明,莫要亏了我朝股肱!”


    “臣不敢,臣不敢,还望长公主殿下明鉴。”


    亓辛不再搭理他,转而弯下身来,托起方才为她伸张的女子的下颌,只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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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面容分外陌生:


    “你倒是有几分胆量。说说吧,你是何人?”


    “臣女,乃渔阳王亓烨之女,亓湉。”


    “原来是——湘凝郡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郡主之姿,倒是比那湘水之畔的夫人,更为清丽脱俗。”


    “殿下谬赞。”


    “今日本公主还须先回宫复命,改日若得湘凝妹妹造访长公主府,自当夹道相迎。”亓辛起身,吩咐着左右,起辇回宫了。


    “恭送殿下!”亓湉在地上还有些意犹未尽,而后便被亓烨拉起来,推搡着来到亓灵跟前跪下,气若寒蝉地道:


    “敬和公主殿下见谅,臣还有家事未理,今日恐无法邀您于府中小聚了,请您容臣料理妥当,而后携小女亲自登门谢罪,您看可好?”


    亓灵抽动着已然青紫渗血的唇,善解人意道:


    “王叔既是无暇,阿灵也不便叨扰了,正巧今日长姐回宫,我们姐妹之间也好续续话。这次算阿灵爽了王叔的约,王叔不必放于心上。”


    亓烨拽住已然按耐不住的亓湉,再拜了一拜:


    “殿下宽宏,是臣考虑不周,您尽管去忙,臣先行告退了。”


    亓灵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亓烨得到首肯,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来,揪着亓湉的衣袖就将她?往车辇上带,吩咐马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辇上,亓湉抽出自己的袖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不明就里地道:“你干嘛?”


    “干嘛?你!”亓烨已然积怨许久,将腕高高扬起,眼瞅着一巴掌就要招呼下来,可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垂了下来。


    亓湉瞪直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父王,您要打我?为什么?您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现下我是有了何等天大的错处,要您这般动怒?”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还嫌自己捅的篓子不够大吗?”亓烨盛怒之下,音调不自觉地升高了好几度,而后意识到不对,掀开帘子,左右张望了许久,这才压低声音道:“官道人多眼杂,回府再说!”


    渔阳王府。


    四下府门紧闭,孰不知,其内各处,已然沸反盈天。


    “王爷,郡主她何时遭过这般罪啊,求您手下留情!”


    “王爷,郡主她也是心善,您也不能这般怪罪啊!”


    “王爷,王爷,王妃她泉下有知,定也会心疼郡主的。”


    ……


    在府内众人的轮番求情下,亓烨停下鞭子,厉声咆哮道:


    “说,你错了没有?”


    “女儿没错,为何要认?”


    亓烨瞧着她满背血痕,仍旧不服软的倔强模样,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双颊,身子缓缓沉下去,坐在了地上,靠在她身侧,调整好呼吸连哄带劝地抚着她的发髻,语重心长起来:


    “湉湉,是为父不好,将你困于王府许久,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人心可怖。长公主和四公主二人一直都不对付,朝中众臣为了明哲保身,自当循中庸之道,不踏入任意一方阵营。而你如今这行径,就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你支持的是长公主。那你让父王怎么办?父王与你有裙带关系,你我间任何一人的选择,都代表的是整个渔阳王府,而如今这般,无异于将为父架在火上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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