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安意,是位侯府小姐,自幼长在盛京,家庭和睦,父母恩爱。
家人都说我性子柔和,是个好姑娘,唯独有一点出格,喜欢骑马,父亲对此满不在乎,反而夸奖我,说我骑马的姿势很潇洒,有他的风范。
年幼时父亲总是乐呵呵地带我去郊外骑马,述说塞外风情。
我很喜欢过年,那时哥哥休假回家,父亲母亲都在家,我们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好年,一起聊天。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十岁时父亲因旧疾复发去世,再也没有人带我去郊外骑马,我渐渐沉默,喜欢宅在院子里,学习女红、书画,学习如何处理庶务,学习四德八雅,他们说这样会有人喜欢。
是谁喜欢?
我问母亲。
她笑了笑没说话,在我的央求下,她开口说以后我会知道。
我不喜欢这样的回答,却没有错过母亲眼底的不舍,我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个伤人的东西,没有追问。
父亲的去世对我们打击很大,那年母亲天天以泪洗面,有时看着一朵普通的花都能哭出来。
她说父亲曾为她摘过那个样子的花。
一棵树也能让她哭的泪流满面。
她说父亲曾爬上树为她捉小鸟。
哥哥心疼这样的母亲,命人将府里的树和花全部搬走,整个侯府空荡荡的,只有人,没有其他活物。
大概是十二岁,母亲频繁带我参加宴会,各种花宴诗宴,我认识了许多兴趣相投的同龄人,她们羞涩地告诉我母亲是在给我看相,寻个好人家。
又是一次宴会,熟悉的宾客,陌生的场地,听了让人想吐的寒暄,大家都带着面具聊天,像滑稽的小丑,却又想用尽全力掩饰自己的滑稽。
“你好,我叫沈澹,是承恩侯的孙子。”约莫十三岁的少年局促地看着我,他面庞白净,一袭云纹白衫显得人温和,颤动的黑睫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沈澹紧张地搓了搓手,心快跳到嗓子眼,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与女子说话,未免有些慌乱,吸了一口气说:“我看你很难过,是有什么事?”
“你可以告诉我。”他以为我没发现,又偷偷瞥我一眼,看见我的眼睛后飞快收回视线,犹豫补充,“我不会说出去,保证!”
【呆瓜!】
我好奇地望向他的耳朵直白说:“你耳朵红了。”
“啊,是吗?”他用手碰了碰又热又烫耳朵惊叫,后退几步,结结巴巴解释,“天气……太热……我离远点就好。”
“是吗?”我抬头看向阴阴的天空,没有戳穿他。
我的动作令沈澹尴尬,他咳了一声,“你想看荷花吗?很漂亮,粉粉嫩嫩……还有肥嘟嘟的鱼……”
他用了很多词形容荷花,天花乱坠,仿佛错过它就要后悔一辈子。
为了不后悔,我点头同意。
一段孽缘开始。
我和他都超过七岁,正处于男女大防的年龄,本不应该一起去看荷花,错误的决定必会导致错误的结果。
微风裹着荷花香扑面而来,荷花池面积一般,四四方方,荷花挤在小池里,可怜兮兮的,枝叶张开身姿托举娇艳欲滴的荷花,粉嫩的花朵舒展,风在荷花间流窜,圆盘大的荷叶互相碰撞,像两个稚子打打闹闹。
“是不是很好看?”沈澹眉眼带着笑意,期望得到我的回答。
我没理他,蹲下身看水里游来游去的肥鱼。
“你想要一朵荷花吗?我摘一朵给你带回家。”沈澹脚贴在池边,右手努力向前伸,企图摘下一朵荷花。
我出声拒绝,母亲说摘花是不好的行为,花神会降罚,未来必受灾害。
扑通一声,水花溅向岸边。
沈澹摔进水里,鱼吓得游向远处,落在水面的枝叶荡入荷叶下,一只鸟从荷花池里窜出,嘴里叼着鱼飞走。
“沈澹!”我大叫,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想上前救他,又害怕被他拉下水。
我转身去叫人。
沈澹喊住我,“没……事……水才过腰。”
荷花池里眉眼干净的红唇少年露出一抹净如新雪的笑容,整个人透着轻松愉悦,水珠从他额间滚落,汇至下颌处滴落,惊住游回来的肥鱼,他眼疾手快抓住鱼,抬眼对我傻笑兴高采烈说:“李安意看鱼,它在动。”
我从来不知道笑会传染,我也不知道我对他笑了。
但他说:“李安意,你笑了。”
我摸了摸嘴角,果然上扬了。
或许是因为他很奇怪,落水了没有惊慌反而笑盈盈。
他又说:“别难过。”
沈澹是个敏感的人。
分开后,他总是给我写信,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每次信一来就会拆开,因为他给我的第一封信是一个道歉信。
第一封信来时,我很诧异,无名无姓之信,一般人都会拆开来看看,我也不例外。
信上说,他对不起我,他清楚水浅故意摔下去出糗,只为了让我开心,希望我勿要怪他。
末尾还画了个鞠躬的小人。
真是呆瓜,连姓名都没写,万一寄错了怎么办?
第一封信收了,自然会有第二封、第三封。
之后的信都是沈澹的一些日常小事,无聊却又透着生气。
后来,承恩侯府向母亲提亲,母亲问我愿意吗?
我点头答应,想他可以亲自和我说话,冰冷的信终归无法传递感情。
我开始绣嫁衣,准备嫁妆。
头上戴着红盖头,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间或响起母亲的哭声,哥哥背起我送入花轿。
我回头看,只有飘荡的红和母亲愈来愈大的哭声。我在心底发誓每个月会回来看母亲和哥哥,一定。
新婚之夜,俊美的新郎挑起红盖头对我说:“李安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定。”
和沈澹成亲之后的生活与设想中的一样美好,琴瑟和鸣。
婆母对我也很放心,渐渐将琐碎的任务交给我,然而每次离府都要向她禀报,让我很难受,我只是回家,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院子里的春桃经常对沈澹暗送秋波,我要她守规矩点,她却向婆母说小话,说我妒忌心强,排挤一个丫鬟。
五月哥哥失踪的消息传开,我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跑回家,婆母见状将我的管理权收回。
八月哥哥还是没有消息,我失魂落魄,沈澹细心安慰我,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同时我隐隐感觉出婆母对我的厌恶,我认为是因为我时常回家的关系。
可没办法,母亲需要我。
第二年哥哥死亡的消息传来,一个月后尸体送入京城,我想这一切都是梦,一个噩梦。
半年后母亲死了,短暂的噩梦结束,另一个更长更深的噩梦开始。
我浑浑噩噩,沈澹对我愈发怜惜,无微不至地照顾过。
府里的丫鬟背着我嚼舌根,桃灵半点不落地告诉我。
她们说少夫人是个狐媚子,夜里耍尽手段勾的少爷不下床,白日里勾的少爷魂不守舍,独宠她一人。
说我是媚鬼……
我没理她们。
不是因为我大度。
我病了,浑身软绵绵,没有力气。
大夫无能为力,说我思忧成疾。
这病难好,我躺了三年也没好。
期间桃芝与我说了很多事,如府里的渡少爷竟是肃王之子,理王死了。
我一笑了之,这些与我这个将死之人何干。
最后一天沈澹端来一碗药像往常一样喂我,又体贴地为我擦拭唇边的水渍,他哽咽出声,“似乎要下雪了,我等会带你去看。”
我点了点头。
他离开后,我的眼睛忽然看不见了。
门被打开的声音在空寂的室内响起,一个人凑近我说:“少夫人药怎么样?温柔吗?这可是特意为你选的?高价从胡人那里买入手。”
“为什么?余嬷嬷。”我问她,我知道自己快死了。
“夫人说你碍眼,她要为少爷铺路,你挡路了。”
她的音量骤然提高,怕我没听见。
“他知道吗?”
“当然。”
“呵。”
我轻笑一声,用空茫的眼睛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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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下雪了吗?”
我方才听见她拍打身体的响动。
“嗯……”她迟疑回答我。
“叫桃芝过来。”
桃芝见了我的模样哭哭啼啼。
“去外面拿一捧雪来。”
她压抑哭声摸着泪走了。
“夫人……”
“放到我的脸上。”
细雪覆盖在我的脸上,冰凉凉,就像我现在的身体一样,雪淹没了我,却也拥抱了我。
沈澹,你食言了。
很多次。
“夫人!!!!”
耳边是桃芝渐渐消失的悲怆声音。
迷茫睁开眼又是沈澹,处在一片光亮中,满脸笑容,他说:“安安,早上好。”
我推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也死了!
真好!
沈澹当然不可能与我同时死,几天后我明白是我灵魂回到过去,寄宿在过去的身体里。
我跑去威武侯府恳请李叔去寻哥哥,可惜迟了,哥哥已经出发了。我只能乞求李叔能追上他。
因为上辈子的事我对婆母没有好脸色,每日不是回威武侯府陪母亲,就是待在博海院。
她很生气,认为我仗着沈澹的宠爱无法无天。
对此我毫不在意,我变了。
哥哥失踪的消息还是传来,令我意想不到的母亲竟然比我早知道。
我明明吩咐他们若有哥哥的消息先传告知我。
是谁?违背了我的命令。
为了揪出那个人,也为了给母亲办葬礼,我日夜住在威武侯府。
有人不满,我也不理会。
我的心早就死了,身体上辈子也死了,如今的我只有一个枯槁的灵魂和疲惫的身体。
重来一回对我而言不是好事,梦里时时出现上辈子的事,一股强烈的割裂感产生,我难以分清虚幻和现实,总认为面前一切是假的,真正的我死在轻盈的雪里。
一个夜晚,春桃来威武侯府找我,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是我身为承恩伯府的儿媳应该侍奉公婆,哪能天天住在娘家。
她很嚣张,也很愚蠢。
我没回答,直勾勾盯着她腰间的玉佩问:“这是他的贴身玉佩,为何在你身上?”
“你……你怎么清楚?”春桃语气减弱,开始害怕。
“你和他做过吗?”
见我没有追问,她松了一口气,“自然做过,大夫人送我去少爷身边是做个晓事的丫鬟,她还说若我怀上孩子,会抬我为姨娘。”
一个疯狂的想法从我心底滋生。
我笑了。
春桃后退几步走了。
次日上午我去胡商那里买了一副药,酉时回来承恩伯府,先去耳房放了些东西在桃芝枕头里,然后回房等沈澹。
沈澹见我回来很愉悦,唇角带笑抱着我转圈。
晚上我迫不及待让余嬷嬷煮茶,接过知秋手上的茶盘,吩咐她勿要让人进来。
我倒了两杯茶,给了他一杯,轻声问:“沈澹,你爱我吗?”
见我神色认真,他端正坐姿沉声回答,“李安意,我爱你。”
声线颤抖,透着紧张。
“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我想,很想。”
“喝了它。”
我像前世的他一样,亲手送了杯毒药,可惜不能喂他。
他似乎察觉出什么,却没有问我,接过茶水,“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说完他绷紧脸,眼一眨不眨地看我。
“我想。”
他喝下茶,立刻倒在桌上。
这很正常,我特意给他多加了些份量。
我将手里的茶喝完,慢悠悠地整理现场,确保万无一失。
一切弄好后,我将自己喝过的茶盏添了水,加了砒霜,又将他没喝完的茶喝掉。
最后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眼皮无力下垂。
我勾起一抹笑低声说。
沈澹,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幸福地走向自己铸造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