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慕绯行不是没有建议过明昭找江湖匠人做个人皮面具,改头换面再参军。
但明昭自认为从前多年居于深宫,后来出了宫也一直待在将军府,甚少与官吏来往,更毋论军中将士,想必无人识得她,毕竟连明武通的亲信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的容貌。
且那时她想着越掩饰破绽越多,本来女扮男装就多有不便,若又多一样人皮面具,一旦疏忽了只会更容易露出马脚。
明昭忍不住仰天长叹,早知如此,她就该听慕绯行的。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明昭安慰自己雾沙关驻扎大军数十万,大小将领不计其数。况且林瑾之作为监军而来,走马上任定有许多要务在身。
总不能那么背,一下子就被他发现吧。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该想办法擢升。
只是明昭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比她预想中要早得多。
抵达雾沙关一月后,大军各营部都差不多安置妥帖了。
无风无战事,忙碌的军营生活回到枯燥的正轨。
这日午后明昭路过曾越身边,见他坐在烈日底下,垂头丧气地扒拉着地上枯黄的杂草,满面愁色。
难得见营中每日傻乐的老好人这么郁闷,明昭走上前好心问道:“曾大哥,为何事发愁啊?不如说与小弟听听,或许能一解君忧。”
曾越闻言眼睛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平素听你讲话都文绉绉的,应该识字吧!”
他急忙摸摸衣兜,找出一张叠得极工整的信纸。又不知从哪拿出一只毛笔,舔了舔笔尖润开墨,递给明昭。
“曾大哥,需要我写些什么呢?”明昭低头准备开始撰写书信的内容。
曾越嗫嚅片刻说道:“写给我未过门的娘子。”
明昭抬起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路上却未听你提起过,记得初遇时你曾说自己未曾娶妻?”
男人点点头,在他看来没有明媒正娶确实算不得过门。
这门亲事是曾老太太生前为他定下的,聘的小娘子是邻里之女。两家从小熟识,曾越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
曾越是个孝顺的,虽说他对小娘子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义,不过一切只听凭母亲安排。曾老太太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着曾越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可邻里只有一个女儿,爱女心切,眼看着老太太缠.绵病榻,曾家家务繁重,不忍小女嫁过去受苦,便寻由头一再拖延。曾越对此不置可否,细心照料母亲才是他眼中最重要的事。
于是时间久了,熬走了曾老太太也熬大了小娘子的年岁,小娘子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待嫁女。
曾越本心无意耽误姑娘的豆蔻青春,可惜郎无情妾有意,小娘子执意要等他来娶她。
老太太过世后,按理过了孝期他们就可以成亲。谁成想守孝期间曾越与地头蛇起了冲突,在乡里实在过不下去,只得另谋生路。正巧见兵部募兵,便想着索性为国献忠。
一来二去两人的婚事又耽搁了,加之行军匆匆,直到现在曾越才有机会将劝其另嫁的书信寄回。
常言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可同为姑娘家,虽面上不显,明昭心底还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清楚了曾越想要的内容,她字斟句酌地写下词句,还望这封书信不要伤害到小娘子的心。
写完书信又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曾越。
他将其小心叠好,便揣起来找信差去了。
目送曾越远去,明昭转身见辛洪和一个陌生男人迎面走来。
那中年男人没有披甲佩剑,像是文官打扮。
很快两人来到明昭近前。
知道她不认识这男人,辛洪介绍道:“这位是经历司的文登荣文大人。”
明昭依言行礼:“张三见过文大人。”
文登荣风姿儒雅,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方才见你代同僚写信,我听你的行文措辞不凡,想必是有些文采的。前几日经历司一小吏得了癔症,日后恐怕难堪大任,现下位子便有了空缺。军中会读书写字的不多又急缺人手,不知张小兄弟是否愿意来本官手下当差?”
经历司的最低级的文官也比自己现在做的士兵品级高不少。况且如今暂时太平,没有战事便极难有军功,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只是······明昭没有急着答复,看向辛洪。
“你想去就去!看我作甚?难不成你就愿意一直在这后头做些喂猪劈柴的活?”
出乎意料,辛洪不仅没有任何对明昭另攀高枝的不悦,见明昭犹疑反而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那张三便多谢文大人的赏识。”
文登荣满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错,你收拾收拾,两日后来经历司的军帐报道吧。”
军营经历司掌往来文移之事,军情驿报都经由这里收发。明昭在此处获得的情报会比当一名普通士兵多得多。
是夜水娃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眨巴着眼睛满是不舍,难得流露出符合自己年龄的童真:“那师父你以后还会回来吗?还会教我武功吗?”
明昭莞尔一笑,躬身摸了摸水娃的脑袋:“我还不知去了经历司会被安排什么活计,两处相距不远,若得闲了一定回来找你。”
“况且你的悟性高,以我的身手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往后继续勤加练习即可。日后我不在身边,可不许懈怠,我会托辛大人监督你的!”
这些日子水娃吃饱穿暖,身体逐渐强健,人也开朗了许多。他昂起头颅,拍拍自己的胸.脯:“绝不会让师父失望!到时候定让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好小子。”短短数日水娃迅速成长,明昭作为师父十分欣慰。
经历司吏舍与火头军距离不远,但离主帐更近。
“你的位子在这儿。”同品级的小吏听说要来一位新同僚,早早迎出来,引着明昭熟悉了办事流程和负责的公文,还特意带她去看了休憩的营帐。
从前明昭在火头军,十数人一个营帐,着实不方便。平素与大老粗们相处需得十分注意,恐怕女儿身之事败露。
正是天气热的时候,有时营中大家都赤身裸.体的,自己只能找个理由推脱或者躲出去,以免有心人生疑。
好在军中读书人不多,在经历司,即使是她这种小吏也能分得两人共住的军帐,多了许多自己私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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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吏舍,案牍上已经堆了许多公文。上一位小吏告病后耽搁了不少公务,如今明昭一来,同僚们总算能松口气。
虽看起来任务繁重,但毕竟只是个品级最低的文官,不会安排什么棘手的任务。明昭很快就上手,开始紧锣密鼓地处理起积压的公务。
几日前文登荣放话,要从火头军提拔个小兵时,左右手极力反对,他们一向看不起那些莽撞的武夫。不料今日一瞧,这新人是个伶俐的,明昭明显感觉到这日散值后大家对她热情许多。
“张三,你跟本官走。”
经历司的事务十分繁忙,这日文登荣急匆匆叫了自己,也没吩咐要去做什么,明昭只得迅速收拾了纸笔跟上他的步伐。
随着主帐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明昭有些紧张,可前头的上司步履不停,她不是个没有眼力见,非要现在多嘴的人。
经由门口的守卫通报,两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中军帐。
“下官见过总督大人、守备大人。”明昭低眉垂首,跟着文登荣行了礼,等上司坐下后侍立一旁。
站在侧边可以将帐中景象尽收眼底。
虽然这是驻地中最大的一顶军帐,但毕竟是在边关前线,内里装饰并无浮华奢靡之意。
坐在上首的男人瞧着威严肃穆,身着一袭明光铠甲,肩臂的兽首吞口栩栩如生,即是这次一路领兵北上的定北总督。
下首坐着的是雾沙关守备,目光炯炯,精气勃发。
“文登荣,你将京中的急报说一说。”
“是。”文登荣不废话,拣着要紧的说。这次京中的旨意不涉及机密,因此经手经历司整理归纳。
“如此说来,那位监军即将动身。”听完汇报,守备紧跟着提出最关键的信息。明昭方才也听见文登荣所言,林瑾之来的速度要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总督神色如常:“你不必太担心,这事北上前我便听圣上提过。雾沙关是关隘要地,北境三关才遭受北霄攻占,朝廷对此地多重视些也是应当的。”
“大人,您知道的,不怕京中不关心就怕太上心呐。”
微微抬手做了安抚的手势,总督继续滴水不漏地回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管在城中为监军安排好接风洗尘的事宜即可。”
军中向来军纪严明,主将也是说一不二的,守备闻言便不再多语。
这一小插曲过后,三人又商量了一些要呈交兵部的内容,明昭作为小吏在一旁奋笔疾书,将他们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
离开主帐,文登荣要了明昭记录的纸。见字迹工整,内容清晰扼要,他满意地点点头,将纸交还给明昭:“不错,好好干。把这些整理一下,按兵部军报的格式撰写好给本官。”
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明昭接过文登荣手中的纸页,又听他吩咐完无意调侃了一句:“你的字倒是少见的秀气。”
闻言,明昭瞬间微不可察地僵住了。
数月以来,她自认为女扮男装得很完美,也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质疑,最多只当她是个矮小瘦猴,不料在字迹上疏忽大意了。
未免多说多错,明昭没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笑,好在文登荣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