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灰蓝色工作服的工人认真检查着别墅的电路,沉甸甸的工具包在他腰间摇晃。
他肘部的衣服已经磨破,后背印着模糊的电力公司golo,虎口处交错着白色电灼疤痕,指甲缝里镶着洗不净的铜绿。
许久后,工人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走过来向这里的主人汇报道。
“八云先生,家里用电的东西太多了,大概是某一个出了故障连带着跳闸了,我需要再带几个工人逐个排查后,才能恢复电源。”
八云律的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对方对方布满老茧的双手和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脑中得到对方无害的答案,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嘴上却习惯性警惕道:
“可是我一会儿还有事需要出门,没办法一直等你,要不明天。”
“可是明天已经有客户约好了,要不你先出门办事,等你回来了应该也就来电了。”电工为难的搓着手指。
这个电工是他专门找的熟人,还是可以信任一下的。
在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八云律还是妥协了,“那行,你先弄,等我回来验收后给你钱。”
电工师傅一口答应。
“爸爸,我们要去哪儿?”听了他们对话的雪村透真道。
现在是放学时间,家里不知为何突然断电了,周围邻里都有电,于是他们找来了师傅检查。
“爸爸去米花町二丁目买点东西,之前你在那里不是认识了新朋友吗?你先去找他玩,爸爸买完东西去接你。”
买东西只是借口,去找诸伏景光才是真。
生怕雪村透真粘人不肯和他分开,八云律已经在想如何说服他,结果让人意外的是雪村透真竟然很痛快的答应了,甚至对他去干什么都没有多问,一心在那位新交的朋友身上,现在甚至已经在往书包里放零食,准备给那位新朋友分享。
八云律多少有点欣慰,雪村对松田阵平如此抗拒,却没想在诸伏景光那里效果却很好,前两天带着雪村透真‘意外’结识诸伏景光后,他就很乐意去找诸伏景光玩。
看诸伏景光的态度,对雪村透真也是很在意。
收拾完东西后他们出门了,现在小学刚放学没多久,街道上不算很拥堵,他们开着车路过诸伏景光家。
日本的一户建非常多,几乎超过一半的家庭都是一户建的房子,大概是知道雪村透真要来找他,诸伏景光在自家一户建的小花园里等他,在看见雪村透真的时候眼神瞬间就亮了。
八云律和他友好的打了招呼,刷了脸熟,就按照一开始说的借口去买东西,然后找了个角落停下车默默观察。
四月的天越来越暖和了,坐在车里被阳光照耀着还有点热,八云律解开一枚扣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却突然发现车身后的树后面好像有人。
匆忙对视后,再仔细看,刚刚好像只是错觉,树后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八云律又定定的看了会儿,并没有人走出来。
看错了吗?
他收回视线,趁着这个时间拿出公文包开始处理律师的事务。
来到这个世界后,并不是因为身负系统就开启了开挂人生,除了提前知道一些事后,感觉和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差别,在自己设置完人设后,并不是什么都不用管了,如果他想要维持律师的工作,是要在完成系统任务的时间外做好本职工作的。
但他也算是适应良好,没觉得有多累。
车窗外的天空逐渐变得昏黄。
感觉时间过得差不多,他将之后要用的文件整理好,开车去接雪村透真回家。
眼看雪村透真要走,文静又沉默的诸伏景光眼睛里流露出点点不舍,雪村透真非常不客气的捏了他他白嫩的脸颊肉,祝嘱咐道:
“后天下午四点在米花公园的秋千那儿等我,这次你来找我,好吗?”
诸伏景光因为失语症,一向是不喜欢出门也排斥去人多的地方,现在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虽然他没有张口说话,大家却都能看到他脸上的一定要去的决心。
“好的,我当你答应了,你一定要来哦!我很期待你来的!”
雪村透真开开心心的跟着八云律走了,见他二人如此,八云律好奇的问道:“那位小朋友现在愿意跟你出来了?看起来你能让他感到安心啊。”
“嘻嘻,景光是我的好朋友,我会帮助他开口说话的。”
八云律勾起嘴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原著是降谷零帮助诸伏景光走出阴影敞开心扉,但现在他既然来了,走进诸伏景光心扉的自然是他。
“确实很有意义,你一定要帮助他走出阴影。”他象征性的夸奖两句,正是拐弯的时候,他从后视镜查看后面的车辆,却突然觉得某辆车有点眼熟。
“爸爸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雪村透真眼中带着期待,试探的问道。
八云律看着后面那辆车,和他相隔两个车身的距离,有一辆黑色车牌为5691的轿车,那辆轿车,在他停住车在车上办公的时候就停在他旁边,刚刚拐弯的时候就见过一次,现在竟然又遇到了。
八云律突然升起一股微妙的感觉,让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后天是我的生日哦。”眼巴巴看着他的雪村透真,眼见着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又小声提醒道。
八云律觉得浑身发凉,比往日里更快的驱车回到家。
在到家之前,他在城市里多转了几圈,确定看不到那辆车了才回家。
回到家后,按了一下玄关的开关,暖灯彭一下亮了,电工维修好已经离开,温暖是色调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一回家他就往三楼的书房走,在进入书房之前,他小心翼翼取下门缝里夹着的那根铅,铅的一头平整一头尖锐,是他放进去那根没错。
直到打开密码锁,看到角落里运行的警报器和温感检测仪都在好好运行,他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门砰一声关上,门外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
晚饭是在家吃的,吃完晚饭后雪村透真又要出去玩。
“你的作业写完了吗?”正在查看这两天家里监控的八云律分出一点注意力。
今天的状况让他分外不安,为了消除心中的不安,第一时间掌握线索,他开始翻看监控。
今天停电时候的监控肯定是没有的,他将这件事略过去查找之前的,监控屏幕上不知为何总是时不时出现信号不好的标志。
“没有,不过一会儿我回来再写嘛,不然我的好朋友就要走掉了。”雪村透真搅着衣服,低着头十分没有底气的说。
结果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八云律说话,八云律不自觉皱着眉头看着电脑屏幕,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他似的回复一句,“那你去吧。”
雪村透真惊喜的出门了。
别墅周围的绿化做的非常好,现在正好是吃过晚饭的时间,有很多家庭带着小孩子遛弯,又或者跑步,遛狗。
雪村透真一路看着他们,时不时摸一把路边上带着牵引绳的秋田犬,就这样来到了公园。
公园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大部分孩子都被家长拉回去吃饭了,这边的公园也有秋千,现在还没人跟他抢,于是他不客气的坐上去,自己一个人荡秋千。
四周很安静,只有秋千摇晃的吱呀声,雪村透真闭上眼睛听。
没过一会儿,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他身后,他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戴着墨镜和黑礼帽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男人身材健硕,穿着一身黑西装,见他回头于是问道:
“你是雪村透真?”
来人竟是伏特加。
既然伏特加来了,想来琴酒就在附近默默观察。
他知道琴酒这次来是干什么,他以八云律的名义给乌丸莲耶寄了封自荐信,言辞恳切的想要加入组织,却‘不小心’泄露了一些信息,一些八云律这个圈外人不知道的属于组织内部的核心机密,而给乌丸莲耶寄信这个行为,本身就已经暴露了一些问题。
知道自身暴露的乌丸莲耶,一定会来清除掉八云律这个障碍,但在清除之前他要调查清楚,为什么八云律会知道这些核心机密,是不是组织里的谁告诉他的?
于是,琴酒这个得力干将被派来处理这件事。
他不可能直接逼问八云律,这样只会打草惊蛇,甚至鱼死网破,所以琴酒选择从八云律唯一的儿子入手。
想要套话,就必须先获取信任,但琴酒又哪是什么会温声细语哄人的主?于是,伏特加被推出来试水。
“我不是雪村透真,你有什么事吗?”雪村透真原本正在晃荡秋千的腿停了下来,侧着脸警惕的看着他。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伏特加顿了下,耳机那边没有指示,伏特加硬着头皮演,知道自己被当成坏人了,他脸上努力堆起微笑,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我是你父亲的同事,平日里听他提起过你,今天下班后他还说要去米花町壹町木,好像要买什么东西来着,你们买了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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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爸爸的同事呀,怪不得穿着黑西装呢,我爸爸平时也喜欢穿西装。”听伏特加这样解释,雪村透真好像有点相信了,顺着他的话说道。
“我见你爸爸最近挺忙碌的,一下班就走了,是带你出去玩了吗?”伏特加扮演着‘同事’这个人设,好似闲聊一样问道。
却没想雪村透真根本不按他的思路走,歪着头不解的问道:“叔叔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我一次都没去过爸爸上班的地方。”
伏特加脑袋上流下一滴冷汗,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却意外很机警啊,“那是因为,因为......”
耳机对面传来冷淡又平静的声音,一直监听着这边情况的琴酒冷冷说道:“照片。”
意识到自己拖后腿的伏特加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连忙反应开始补救:“啊!是你爸爸他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看,我应该没认错吧?”
说完,为了表示自己话里的可信度,伏特加还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
“可是爸爸没有给我拍过照片。”雪村透真说道。
伏特加拿着照片的手一僵,但很快他难得机灵的想到,八云律有查看家里监控的习惯,于是说:“你爸爸说是看监控时觉得可爱,所以就把照片洗了出来,所以你才不知道。”
雪村透真探头过去看,照片里的他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正端着一盘小蛋糕品尝,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张居家照。
雪村透真坐在秋千上晃荡着腿,稀奇的捧着照片欣赏,“拍的好好。”
还好糊弄过去了。
伏特加隐秘的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说的已经够全面了,除了怀疑八云律为何会把照片给同事,应该再找不出槽点,但这种事的理由怎么说都可以,还不是任他编。
“但是......”
即便知道没有破绽,伏特加的心却还是不由自主提起来。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呢......是客厅落地窗前吧?但很奇怪,我家里这个位置可并没有摄像头,而且我家的监控不可能拍出这两张照片。”
“怎么会呢,是你记错了吧。”伏特加下意识反驳道。
雪村透真眼睛向左上方瞟,一只手撑住脸回忆着,“之前我去过家里的监控室,画面四边都是平整的,但是你这两张照片四周却有桶型畸变。”
伏特加知道他在说什么,仔细看了手里的那两张照片四边,确实有很轻微的畸变,但偏差很细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伏特加也是听他说了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八云律家里的摄像头用的是圆罩型镜头,但他偷拍雪村透真时的设备却是矩形镜头,这种镜头会让照片的四边产生畸变,他竟然把这个给忽略了。
这个小孩儿的眼睛是照相机吗?这么细小的差距都能发现。
监听器后面的琴酒,原本等待时敲打着扶手的指尖微顿。
难道,这个孩子竟然有类似朗姆的能力?
雪村透真听到不远处传来响动,汽车开门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格外明显,他看见公园外入口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被打开了。
表演了那么久,正主终于出现了。
逆光下,他只能看到这个人身形很高很壮,这个人的影子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长发从帽子下一直到腰际,现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到琴酒的脸。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一步步走进,像鼓点一样敲击人的心脏,让人感到莫名压抑。
“喂,小鬼。”
低沉的声音震得雪村透真耳膜发痒,月光从右斜方切入,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锃亮的皮鞋,和被西装裤包裹的修长小腿。
黑色风衣逐渐走入视线,最后是那张,从黑暗中走出的,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
一一19年前的琴酒。
银发尚未及腰,随意的垂落在肩胛处,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流光,一米八的身高虽然不及日后的压迫感十足,却依然像一柄出鞘的利刃般锋芒毕露。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与日后如出一辙的冰冷,只是少了些岁月沉淀的阴鸷,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
雪村透真抑制住颤抖的感觉,脊背窜起的颤栗顺着尾椎炸开,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期待。
像是饥饿多年的吸血鬼终于喝到了新鲜血液,他压住自己快要扬起的嘴角,让自己的眼神带着恐惧的看着对方。
来了,终于来了。
不枉他大晚上的还找理由出来晃秋千。
等你多时了,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