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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宜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添妆的仪式开始了。


    女眷们纷纷上前,将带来的所谓“添箱礼”放在莫忘夏脚边一个铺着红布的大箩筐里。大多是些自己绣的荷包手绢,基本都是成双成对。好些的是尺头、头戴的绒花,再好些就是鎏金鎏银的首饰,甚至还有几盒府城的胭脂水粉。


    送后面几样东西的,都是有求于李税官的。他们也是知道李税官第二春能娶上如此豆蔻年纪的娇俏娘子,都是大房的功劳。所以趁着二房嫁女,来大房面前刷个脸熟,让他们给引荐引荐。


    好好的添妆,本来是女子出嫁时亲友的一点心意,结果闹成明晃晃的贿赂,真的好没意思。


    轮到莫惊春他们三房。


    刘氏拿着一个大概巴掌大小的木盒子,木盒子上贴着一个用红纸剪出的双喜,莫惊春和莫恋雪一人手里一个大红色丝绸包裹的布包跟在她身后。


    本来应该是开心的场面,可三人走到形如傀儡一般的莫忘夏面前,神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刘氏,看着侄女那涂脂抹粉也掩不住枯槁的脸色,心中一阵刺痛。


    她没有立刻打开手中的木盒,而是将木盒递给身后的闺女莫恋雪拿着,她自己则是弯下腰,好像给莫忘夏整理发髻一般凑近莫忘夏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急切和心疼的极低声音说道。


    “忘夏......好孩子,你......你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跟三婶说说?那李税官......是续弦,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前头还留着儿女......你、你若是实在不愿,咱们再想法子......总有法子的......是你一辈子的事,别苦了自己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尖利刻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就横插了进来,瞬间盖过了厅堂里所有的嘈杂:“哎哟喂!我说三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呢?”


    文氏不知何时已挤到了近前,脸上那虚假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赤裸裸的讥讽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那双精明的吊梢眼,像两把淬了毒的小钩子,死死剜在刘氏脸上,声音拔得又高又响,确保厅堂里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再想法子’?!什么‘苦了自己’?!呵!我看你是犯了眼红病了吧?见不得我们忘夏得了这天大的好姻缘,攀上了官家,日后飞上枝头变凤凰,压你们三房一头,是不是?”


    她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充满了惊愕、好奇和看热闹的兴奋。


    刘氏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又急又气,嘴唇哆嗦着:“大嫂!你......你血口喷人!我是真心为忘夏丫头......”


    “真心?”


    文氏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目光如刀般扫过刘氏以及莫惊春和莫恋雪,尤其是莫恋雪手上的小木盒子。


    刚才刘氏将盒子递给莫恋雪的动作好多人都看到了。


    “真心实意的添妆礼,就拿这么个破木盒子放着?我倒要看看,三弟妹你们一家这‘真心’值几个钱!”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鄙夷的弧度,文氏说着,竟猛地伸手,一把将莫恋雪手中的木盒子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莫恋雪惊怒交加,想要抢回。


    文氏动作更快,三两下就粗暴地打开了木盒。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只用锔瓷手艺和莳绘工艺精心制作的青瓷小头面。


    瓷片本身莹润,是上好的影青釉色,却不幸碎裂过。如今被十多枚小巧精致的银质锔钉巧妙地连接起来,裂纹处还描了细细的金线,形成一种独特而别致的残缺之美,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


    十多片碎瓷片安置在白银打造的底座上,成一个花冠的模样,精巧又不失雅致,无论是宴席或者是日常都可以佩戴。


    然而,在文氏和满堂只看重簇新、贵重之物的女眷眼中,这不过是十几片破瓷!


    “哈!”文氏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抓起小头面,高高举起,声音尖利得能刺破屋顶.


    “大家伙儿都瞧瞧!都来开开眼!这就是咱们三房主母亲手准备的添妆礼!拿些个破瓷烂瓦片子,用几个低贱的锔钉子胡乱钉一钉,描点金粉,就拿来充数了?!寒碜谁呢?!打发叫花子也没这么轻贱的吧?!”


    她刻薄的目光狠狠剜向脸色煞白的刘氏,不等对方回应,就声音委屈的对坐在主位上脸色已然沉下来的莫老太太说道:“娘!您老人家评评理!忘夏这可是要嫁进官家做娘子的!三弟妹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儿来添妆,这是存心要打咱们老莫家的脸,打李老爷的脸啊!这不是红眼病是什么?眼红我们大房给忘夏寻了门好亲,眼红忘夏日后富贵,就使这种下作手段来恶心人!其心可诛!”


    恶毒又充满煽动性的语言,让人恼火的很,但莫惊春和莫恋雪都在忍。在家的时候就说好了,成亲是莫忘夏一辈子的大事,不管如何,能忍则忍。


    可没想到,有人没忍住。


    “够了!”


    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吼从角落里传来。一直低着头、如同隐形人的赵氏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屈辱到极致的涨红。


    她死死瞪着文氏,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想要维护一下唯一肯为女儿说句话的妯娌,想要撕碎文氏那副恶毒的嘴脸,可积年的懦弱和畏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那一声“够了”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后面的话被堵在喉咙口,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眼泪汹涌而出。


    “哼!”


    文氏轻蔑地冷哼一声,将那只青瓷小头面像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回刘氏怀里,刘氏为了接住差点一个趔趄。


    她转向莫老太太,声音又换上了委屈:“娘,您看!这添妆添得,晦气都添了一箩筐!咱们老莫家的脸,真是被丢尽了!”


    莫老太太秦氏阴沉着脸,布满皱纹的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目光扫过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刘氏,扫过只会流泪的赵氏,最后落在文氏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息事宁人的意味,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行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一点子小事,值当闹得鸡飞狗跳?!老三家的,”她看向刘氏,“你这礼......是轻贱了些,心意到了也就罢了。老大家的,你也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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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句!今日是忘夏的好日子,都给我消停点,莫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轻飘飘一句“心意到了也就罢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刘氏的心口,也彻底寒了赵氏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刘氏紧紧攥着那只被扔回来的小头面,硌得掌心生疼。她胸脯剧烈起伏,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好出来。


    莫恋雪赶忙安抚刘氏,而莫惊春则眼神冷冽地看着文氏和莫老太太秦氏。


    “大伯娘,祖母,您二位果然是我莫家最重‘体面’、最讲‘规矩’的体面人。今日受教了,原来这‘心意’,在您二位眼中,不过是个可以随意丢弃、不值一提的笑话。”


    “阿春说的对,大伯娘,祖母,老宅的规矩,我们今天是见识了。”


    “忘夏姐,我和我姐从小手就笨,不会绣什么东西,这对银镯子和银戒指是我们用自己的工钱买的,你别嫌弃。”


    莫惊春从刘氏手里拿过那只小头面,又拉着莫恋雪来到莫忘夏身边说道,


    打开她和莫恋雪手里的丝绸小包,里面正是她说的那对银镯子和银戒指,除此外,还有两个荷包。


    将小头面放进盒子里,又将镯子和戒指重新包好,莫惊春就要放进大箩筐里。


    可谁知,莫忘夏居然拦住了莫惊春,将盒子和两个丝绸包亲手接过在由她自己放进大箩筐里面。


    可依然是什么话都没说。


    礼走到了,莫恋雪拉着刘氏要走,可刘氏脚下却不动。


    “娘,走吧。”


    莫恋雪和莫惊春一起低声说。


    “二嫂,对不住,我们也不想......”


    最终,刘氏死死咬住下唇,来到赵氏面前说道。


    赵氏只含着泪摇头。


    “二嫂,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刘氏看都不看大房的文氏和秦氏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重,带着决绝的怒意,冲出了这令人窒息的正堂。


    莫恋雪紧随其后,倒是莫惊春,回头平静的看了眼莫忘夏。


    一片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喧闹中,只有自己这个堂姐,依旧像个局外人一般,端坐在那张象征“喜气”的椅子上。


    文氏那尖利的嘲讽,刘氏被羞辱的愤怒,赵氏绝望的眼泪,老太太和稀泥的冷漠......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穿透不了她周身那层厚厚的、由绝望和冰冷筑成的硬壳。


    莫老太太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厅堂里的嗡嗡声重新响起,只是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压抑。


    莫忘夏微微抬头,看着莫惊春三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她长长的睫毛在脂粉厚重的脸上投下两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空洞眼眸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没有人看着她,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在宽大而累赘的桃红衣袖掩盖下,她的右手,正死死地攥着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那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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