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既然决定要试，那工具自然少不了。
“阿春，需要什么工具？！”莫失让问道。
莫惊春虽然是文物修复师，但文物修复的原则是力求保持文物原状，而锔瓷手艺多少要破坏文物，除非本就有不可逆的裂口，否则修复师轻易不会用到损坏本体的锔瓷手艺。
所以她在记忆里搜索一会儿，才说道：“需要精细一些的小钻子、制作锔钉的铜皮，也就是薄铜片、小锤子、工镊、尖嘴钳......对了，还要有粘合剂做补漏，生漆、糯米浆、蛋清浆都可以，实在不好找鱼鳔胶也可以。”
“铁匠铺可以买到钻子、锤子和薄铜片，就是钻头可能没有那么精细。尖嘴钳是什么，就是烧火用的铁钳，做成尖嘴的？！也太大了吧。”莫失让开口道。
“不是那种，算了，尖嘴钳可以暂时不用，有工镊就行。”莫惊春想了下，回道。
“工镊郎中那里有，我去问问哪里买的。”刘氏接着开口。
“娘，我觉得你不如去问肉铺的王大叔，他天天用工镊给猪肉拔毛，可比郎中十天半个月才挑个刺损耗多多了。”
莫恋雪说完，自己捂着嘴先笑了。
“生漆木匠有，一斤生漆大约三两银子，有些贵了。糯米浆的原材料是否是糯米，如何做，阿春你可会？！鸡蛋清十分便宜，就是粘合效果可好？！还有，阿春你说的鱼鳔胶是什么？！”莫少谦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糯米浆需要调配，有些复杂，蛋清浆也要搭配瓷器磨成的粉，这个原料好得，但比例还得慢慢试。鱼鳔胶，咱们这里木匠不用鱼鳔胶吗？！”莫惊春有些意外，她早已想到生漆和糯米浆不好得，所以提了鱼鳔胶，可没想到这个居然没有。
“木匠用的叫白胶，白胶确实是用鱼鳔再加其他熬煮而成。”莫失让回答带解释。
“我所说的鱼鳔胶只用鱼鳔熬制而成，无毒无害，遇热水软化可重新调整粘合位置，是学徒练习时的最好辅助工具，而且鱼鳔胶透明，再被锔钉一挡，不容易被看到。但同样的，它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遇水或者潮湿易开胶，碗盘子茶壶什么的不能用。”
“糯米煮烂加少量消石灰和明矾就是糯米浆。糯米浆粘合的瓷器不怕水，但它怕热，所以不能在太阳底下暴晒，会开裂。”
“蛋清浆是蛋清混合瓷粉而成，加一些白矾最佳。蛋清浆修补的瓷器也怕水，但好处是可用过长期盛放实物的瓷器，比鱼鳔胶还安全。”
“最好的自然是生漆，同样加瓷粉。生漆不怕水，不怕高温，可保存百年不脱落。但它也有不好的点儿，就是难伺候。不仅要二次补漆，还要放入潮湿阴暗的房间，一放起码得半旬。”
“当然了，如果是极品瓷器，自然要用生漆。好马配好鞍，铜锔钉也可以用金片做成的金锔钉和银片做成的银锔钉代替。”
莫惊春侃侃而谈，将记忆中所有关于锔瓷的知识倾囊而出，幸好她尚记得知识的由来——老先生入梦赠书，不忘最后补上一句“书上是这么写的”。
“修补个瓷器居然还有这么多道道，锔瓷手艺不简单啊！”
就是那句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莫失让本身就是手艺人，如果一开始他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小女儿扫兴而答应锔瓷，那现在听了半天，他已经完全被锔瓷手艺所折服。
“我们先找工具，说实话，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试一下了。”
“还有我！”
莫少谦出声应和，严肃认真的神色居然和莫失让一脉相传。
还真是合格的手艺传承人！
铁匠铺子里现成的各种大小铁锤、钻子都有，铁锤大小合适，但就是最小的钻子也有点大，不过现在也挑的了，只能现拿上用，莫失让还拿回来一把铁剪。
铜片有些厚，让铁匠给加工一下就可。
工镊是需要订做的，价格倒是不贵就是十八把起订，最后还是刘氏去找了开肉铺的王大叔买了两把。
鱼鳔胶也简单，刘氏带着莫恋雪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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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阿春。”
莫失让沉声喊了一声。
莫惊春点点头，走向一家人围坐的中间空出的那个位置。
“首先，要把碎片尽量严丝合缝地对齐。”
这是锔瓷第一步——找碴对缝。
莫惊春小心地将一个白瓷碗的两半拼合，用提前准备粗棉线死死绑住固定，然后用炭笔在裂缝两侧做了第一个标记。
“打孔之前大致知晓做出来是什么样子，标记的这里就是打孔的位置，裂缝有长有短，形状也各不相同，所以锔钉大小和分布也各不相同，如果瓷器上有彩绘，还有尽量避开彩绘的位置。”
一边说，莫惊春一边小心的将所有锔钉的位置标出。
焗瓷第二步——定位点记。
“锔钉间隔1-2......嗯，大致半个指关节的距离，哥，你手指长，三分之一吧。”她本来想说1-2厘米，但想到现在还没有厘米的概念，于是换了种说法。
下面就是锔瓷第三步——钻孔。
铁匠铺买的钻子就是一根铁棒，前面直接磨成钻头，方法就是钻木取火那种。
莫惊春拿起那把小钻，微微皱眉。说实话，她很不满意，钻头太大，也有些沉，只怕不好控制力道。
看来还得研究一下“金刚钻”——弓钻怎么制作。
莫惊春在脑中直接划了下一步重点。
所有人都伸着脑袋屏息观看，莫惊春拿起那把特制的小钻，轻轻在标记处旋转。钻头与瓷器接触发出细微的吱吱声，操作钻头的手却稳如磐石——这是莫惊春作为文物修复师的基本功。
“力度要非常均匀，不能太用力，要斜着进去......大致钻孔至瓷器壁厚的三分之二处，千万不能打穿......呃？！”
一声脆响，莫惊春没控制好力度，打穿了。
“阿春，没事，再来。”
一家人争先恐后的安慰。
莫惊春点点头，再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