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女人的声音从网线的另一头传过来，有些奇异的恍惚，“室友们都说，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ID叫【山有水】的网友是赶在尾生下播前最后一个上麦的，为了抢这个机会她投了五百块的礼物。
有时候就是这样，愿意出价更高的人会被默认为需求更迫切，直播间众人都等着看她有啥事，但山有水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们说你跟以前不一样？有没有说哪里不一样？你自己觉得呢？”
“没说吧？没说。也可能说过了，但我忘了，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总之她们就是说我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嫉妒我保研……”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有些人就是很善妒的】
【想起著名的mjj案，还真不好说】
【听着像是某种精神诱导？主播从学校搬出来了么？】
“大家别乱猜，先看看再说。”
自从室友提过她状态不对以后，山有水就从学校搬出来了，她打开摄像头，不停地给尾生展示自己租住的房子，让尾生查看房屋的风水，屋内的摆设，包括窗帘的褶皱和角落的阴影。
她或许没意识到不对，只是本能地想要证明些什么，然而在尾生眼里，正常，正常，正常，一切都正常。
尾生说要看看她的状态才能下结论，但山有水配合度很低，只一味地展示早已经检查过的房间。而不管尾生问起什么细节，答案只有忘记了。
“最近是不是很累？可以尝试一下心理疏导。”
高校都会配备相关的人员，也不需要花费什么钱。
“你什么意思！”山有水立刻就炸了，她有些神经质地尖叫起来，“你也觉得我有病？我给你钱是为了让你说我有病的么？”
这真不是，但房间明显很干净啊，神力不会出错，尾生悄悄查看过，这房子很新，是那种短期内赶工完成的公寓，山有水是第一批住户，基本看不到任何脏东西。
山有水可不管这个，她本来都没想找人看的，她觉得自己正常着呢，只是下意识打赏，反应过来人已经上麦了，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心疼那五百块钱。
“你这个神棍！我要举报你！”
山有水乱点屏幕时误触镜头翻转键，她满脸愤怒，激动到手舞足蹈，颜色艳丽的手串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光。
尾生眯眯眼：“等等，手串哪来的？”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山有水根本听不见，满口嚷嚷着什么举报什么骗子，喷麦的尖锐气声听得尾生脑袋疼，她爆喝一声：“闭嘴！我问你手串哪来的？”
山有水眼底划过一丝茫然，她似乎在心底挣扎过，才讷讷开口：“我我买的……龙大师对不起，我刚刚……”
我刚刚怎么跟个泼皮似的？山有水脑子混混沌沌的，她有些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我在网上买的朱砂手串，人家说可以辟邪，99块钱。”
懂行的观众比尾生先开腔。
【顶级朱砂，原矿原切，完美尺寸，卖你九十九？你梦里买的吧？】
【她这脸色好像死了七天还没埋似的】
手串不寻常，扎眼到尾生和直播间观众第一时间竟然忽略了山有水本身，她长发素面，脸色比纸还白，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还真是像……
“在哪买的？寻宝？还是别的平台？”
“都不是……”
山有水倦怠恍惚地挖掘着自己的记忆，这手串是她在一个玄学博主那里买的。
“他不会骗我，买的人不少，都是这个价格。有其他粉丝收货确认过品质的，低价卖好东西又不违法……”
她也看到了那些弹幕，但明显是抓不住重点。
弹幕里正在科普什么叫顶级朱砂，就山有水手上这串，没有七八千根本不可能拿下来。
【到底是那个怨种博主倾家荡产做慈善啊？我咋只能在家人们直播间被亲儿子割韭菜……】
“是合法，但显然不合理啊。”尾生按按眉心，她累得不行，急着睡觉，说话也不再那么委婉，“清仓甩卖都没有这么亏损的道理，他放着大钱不赚要你那99是缺心眼？还是你的钱镶金了？”
显然缺心眼的另有凄然。
这情况对面有所图，还是个玄学博主，就是不知道他图的啥了。尾生暂时看不出来更多，只能压着山有水把手串摘了放在花盆土里搁着隔绝气息。
天乾地坤，土地是这世间存在的基石，本就有克制邪祟的效果。
照做之后山有水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但她还是想不起来为什么对方会这么贱卖好东西。
尾生眼中金光闪烁：“为什么我看不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信仰值不够？”
“不是，”乌丞拍拍她的脑袋，状似安慰：“很好，你意识到了。这就是命运，有些事总会发生。”
神力不是万能的，神之上还有命运，无常却迷人的命运。
那就往下查呗，尾生也不缺解决问题的能力。
手串的物流信息找不到，尾生就指挥山有水检查她的手机。相册里山有水的变化很明显，本来明艳有生命力的女孩逐渐变得低迷枯萎，就在她戴上那手串之后。
很快，尾生注意到其中一张截图。
似乎是她跟谁的聊天记录，她提到某某的母亲好转了，某某给粉丝们都寄了手串做谢礼，果然祈福贴这种事是两边都积德的好事。对面则嘲笑她谢礼还要花99买，真的很冤大头。
“这个马赛克，就是你刚刚提到的玄学博主？”
山有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打码过，她张了张嘴，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但怎么也吐不出来。
祈福贴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蒙昧，这个点亮了之后，周围的脉络也变得清晰无比。
与之相关的秘闻随之浮现在脑中，尾生那双三白眼中充斥厌恶：“好阴毒的借运法。”
跟普通人没必要解释太多，但尾生决定给对方一个教训。
把手串埋进土里之后山有水明显正常不少，最起码不再钻牛角尖，说话温和平常了，也能听进指挥了。
她按照尾生说的在冰箱里找出一块冻肉放到自来水里，等解冻到差不多，满盆都是血水的时候，再把猪肉从中间割开口子，把手串塞进去。
塞的时候山有水略微迟疑，心里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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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些舍不得，但尾生的话就在耳边，她音色明亮，语气坚定，不自觉就让人跟着她走，完全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她还是把手串塞进猪肉里了。
“找个下水道，连盆带肉扔进去就完活。”
敞开的下水道口不好找，但也难不倒尾生，她算出附近有个正在维修的排污口。指路后，山有水换上鞋端着盆麻溜就去了。
她越走越快，脚下步子虎虎生风，简直跟刚刚判若两人。
她也不想这么听话的啊，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拦着她，但就刚刚，手串被塞进猪肉里之后，她好像醒了。
醒了。
不是很能说明白，就像是正在睡觉或者被关在什么东西里，有人从外面强势地搅碎了那层膜，阳光洒落进来，她被照亮了，紧闭着眼皮也能看见那股明亮强势但温暖的光，于是她就睁眼了。
红色的，暖融融。
直播里看着贼明显，弹幕都炸开锅了。
【龙大师什么妙手回春啊，牛就一个字，我说很多次！】
【真神降临，这就是真神降临！】
【开班吧，求你了】
尾生心情也很好，她盯着山有水的行动，一边笑眯眯地跟弹幕互动，有条弹幕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龙大师，当今玄门好像没见过这种处理问题的手法，您这是什么路数啊？】
“路数？以暴制暴吧。”
缘由不好当着众人解释太多，总之是个小小的教训，让对方暂时能收敛点。她警告不要模仿，这都得有专业人士指导的。
那边山有水已经找到被拦起来的排污管道，她跟维修的工人打了个招呼，就说肉变质了怕被捡垃圾的拿去吃，直接连盆带肉和罪魁祸手串整个丢进排污口。
猪肉落入污秽下水道的同时，有人从梦中惊醒，他猛地喷出一口血，震惊地看到下水口中满眼的污浊，冥冥中有人看了他一眼，他听到对方不耐烦地轻啧：“啧，老实点。”
尾生满意拍手：“好，收工！”
十二点了，她困得不行，急着睡觉去，但山有水现在脑子清明了，颇有些依赖，根本舍不得她走。
人状态不对的时候是很难意识到自己有问题的，就像某种信息茧房，根本接受不到外界信号了。只有从那个环境挣脱出来，才能会看自己当初有多离谱。
别的暂且放放，重点是，她急切出声：“龙大师，等等等等，其他被骗的粉丝呢？他们怎么办？”
她说着有些不解，怎么自己还是说不出那个名字？
尾生借用乌丞的话回答她：“有些事总会发生，其他被骗的粉丝有他们自己的路。我也没办法。”
借运法是单线程，以施术的博主为中心，放射状连接到每个受害者，尾生能够通过这条线反制对方，但无法通过这个找到其他人。
“那，那怎么办……”
实地考察应该会有收获，尾生琢磨着不远的话去一趟也行。
“你哪个学校的？”
“首都师范……”
“首都？那去不了。”尾生挂断连麦。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不能跨大大大大大区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