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曜的皮肤苍白得近乎病态，像是常年不见天日，又像是血肉早已被机械同化。
他微微低头扫视台下，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凝固。
钢铁台下，那些未被选中的猎杀者们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太久，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无机的审视。
“从此刻起，你们都将成为「利维坦」的一员……”齐曜抬手随意一挥，守卫们托着十枚徽章同时走向前排猎杀者，“你们将为「利维坦」而战，让那些怪物知道，钢铁铸就的人类比它们更加可怕！”
当选手们将代表着S级猎杀队成员的狼头徽章接过时，场上的氛围已经慢慢被点燃了。
刘夏可以明显感觉到身旁的幽灵激动的情绪，他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显然此时心情非常的激动。
齐曜将拳头挥向前方，低沉的吼道：“去燃烧吧，直至血肉腐朽，机械飞升！”
“直至血肉腐朽，机械飞升！”
“直至血肉腐朽，机械飞升！”
台下的猎杀者们一个接一个捶胸怒吼，重复起齐曜的话，声音像战鼓般炸响，声浪一波高过一浪，震的整个广场嗡嗡直响。
整个钢铁广场都在共振，有人用枪托砸地，有人敲击着机械义肢，金属碰撞的火星四溅。
等到场上的音浪渐渐停下，齐曜如钢刃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鬣狗帮最近有些不安分，我要让他们知道，撕咬主人的狗会被自己的牙硌碎喉咙。”
这句话像一颗巨石砸进了水里，再次引起了台下人们的骚动。
无疑，这是齐曜对鬣狗帮的宣战。
齐曜甚至不屑于继续说什么更多激励的话语，风衣下摆在风中飘动，锐利的目光在刘夏的脸上停留了数秒后，转身向着台下走去，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渐渐隐入黑暗之中。
刘夏目送着齐曜离开后，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下来，捏紧的双拳缓缓松开，掌心中甚至被指甲硬生生抠出了几道深深的红痕。
她深深呼出口压抑在肺内的浊气，刚刚差点就忍不住动手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杀了他！！！”
刚才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一直不停的催促着她，仿佛只要杀了齐曜，她就可以真正的回归现实似的。
但理智却告诉刘夏，贺天临还等着那枚机械心脏救命，如果她真的动了手，恐怕不管是贺天临和丁若瞳无法幸免，连宋悬作为她的引荐人，也会受到牵连。
就算真能杀了齐曜，她和同伴也无法全身而退。
那个声音来的十分突兀，在见到齐曜之前她都从没动过这个念头。
即便她知道最先主导人体实验的是「利维坦」这个组织，而齐曜作为最高指挥官，就算以他的年纪不是最初的发起人，也必然是介入其中的，完全符合回收垃圾的标准。
但也从未有过这个念头。
这不只是回收垃圾增强实力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牵扯着同伴的安危，以刘夏一直以来谨慎的性格断然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刚刚那个像疯了一样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刘夏皱着眉敲了敲微微刺痛的额头，暂时将这个疑问压了下去，因为她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军装美女冲着她走了过来，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女人，齐雅。
“刘夏，想不到你竟然拿了第一名。”齐雅看着刘夏胸口那枚刻着S-01编号的狼头徽章，嘴角依旧挂着高傲的弧度，只是目光变得灼热了不少，“我倒是有些期待与你的战斗了。”
刘夏歪着头看向齐雅，她看不出这女人有多么喜欢宋悬，无非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和控制欲，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她轻描淡写的轻笑一声，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依旧是冷漠淡然：“呵，随时奉陪。”
齐雅还没有对刘夏冷淡的回应做什么，她身后的贴身护卫于畅反而冷喝道：“注意你的态度！”
“滚开！”刘夏对这声冷喝根本不为所动，冷冷的瞟了眼站在齐雅身后的于畅，便让他将之后的话吞了回去。
这时候，广场上的喧嚣逐渐散去，猎杀者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外城方向离去，沉重的靴底踏过金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天一夜的战斗让大多数人都想早点回去休息。
原本有几名选手犹豫着想要靠近刘夏，目光中带着感激和敬畏，却在看到齐雅冷冽的背影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最终只是远远地点头致意。
只有少数几名S级猎杀队的成员还留在原地，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其中就有冯子强这样与刘夏有些过节的人。
就在刘夏转身准备离开时，高挑的身影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齐雅双手抱胸，银白色的军装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倨傲地盯着刘夏：“打一场，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配得上S-01的编号。”
刘夏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摩挲着枪柄，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从侧面插了进来。
负责疏散选手的宋悬快步走来，站在刘夏身侧，看着拦住刘夏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再次挂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怎么，齐雅指挥官就这么等不及？”
“齐曜总督刚刚说的话，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于畅想要再次说点什么，被宋悬一个眼刀压了回去，面色煞白的站在齐雅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位近卫队副指挥可不如表面上看着这么人畜无害，他掌管着黑金之城的刑讯单位，手底下的审讯室可是所有黑金之城中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几乎没有人可以完整无缺的从那里走出来，简直就是个活阎王的存在。
于畅身为指挥官的近卫，S级猎杀队成员他还敢呵斥几句，但对着这位活阎王他可是万万不敢造次，日后但凡犯点事儿被抓紧去，估计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齐雅脸色一僵，但很快冷笑一声：“宋悬，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看门狗？”
宋悬夸张地捂住胸口，转头对刘夏笑的眉眼弯弯，甚至还挑了挑眉：“她说我是狗诶，夏，要不要帮我证明一下，我咬人可疼了？”
刘夏无语的看着他，这家伙怎么突然搞起抽象了，自从两人关系进一步之后，宋悬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整个人好像都鲜活了不少。
原本有些被对方咄咄逼人的行为搞得有些火大的刘夏，被宋悬这轻描淡写的一通搅和，心情反而再次平静下来：“想打架，先把你答应我的东西拿来，到时我让你三招。”
她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直接绕过齐雅朝外走去。
齐雅瞳孔一缩当即想要发作，却还是恨恨的忍住了，宋悬刚才说的话没错。
利维坦军规第三条：
【战时内斗者，剥夺猎杀资格，流放污染区】
齐曜的命令已经下达，不日就要与鬣狗帮来一场大战，这条规则虽然不会真的将她流放去污染区，但身为近卫队指挥的她也不能明知故犯。
对于自己的这个亲哥哥，齐雅内心深处也是有几分惧怕的。
冲突暂时平息，原本还打算看热闹的人们也无趣的散了开去，不一会儿，随着运兵车一辆接一辆的开走，整个广场就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黑色吉普车在街道上一路呼啸而过，直到林医生的诊所时，引擎的轰鸣声才在这栋耸立在黑暗中的三层建筑外戛然而止。
刘夏和宋悬迫不及待的跳下吉普车，两人的身上还沾着变异兽血，都顾不上清理。
刚才刘夏对齐雅的交出要的东西这句话，不过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她根本就不打算跟对方这时候就打起来，只想尽快救活贺天临。
刘夏拎起脚边的战术背包，大步上前，拳头砸在诊所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林医生！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杂乱的响动，随后是林医生不耐烦的骂声：“大半夜的，催命啊？！”
医院大门被猛地拉开，林医生顶着一头乱发，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身上随意披着件白大褂，跟个变态一样。
宋悬二话不说，连忙将他的白大褂掩上，不想让刘夏看到这个不雅的造型，推搡着林医生转身向内走去：“老林，刘夏搞到那东西了！”
“你们又搞什么鬼？！”林医生瞪大眼睛，但职业本能已经让他迅速好奇了起来，“心脏搞到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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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夏言简意赅。
三人此时已经站在了贺天临的病床前。
贺天临依旧双目紧闭的躺在病床上，面色更加苍白，看起来更加的虚弱了，状态比起最初已经不是很好，好在呼吸依旧算平稳，显示屏上代表着心跳的线条依旧规律的跳动着。
刘夏从战术背包里取出那枚装着‘机械心脏’的铁盒，小心翼翼的将防水布打开，红光在昏暗的诊所里显得格外刺眼，“给小贺换心，现在。”
“这玩意儿都快炸了还往我这儿送？”林医生盯着那颗心脏，口中虽然抱怨着，还是轻手轻脚的接过来翻动了起来。
他这反应让刘夏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问道：“还，还能用吗医生？”
林医生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枚心脏举在眼前，看着某处编号突然骂了句脏话：“这他妈不是疤头的那颗心脏吗，你们怎么搞到的？”
刘夏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道：“疤头是鬣狗帮安插在这里的间谍，被我杀了。”
“老子真是欠你们的！”
林医生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就好像刚刚那句提问就是随口问的一般，骂骂咧咧的让两人站到一边去，让宋悬和刘夏把病床推到隔壁的手术间去。
此时，原本就没有锁上的大门再次传来开合的声音，接着一通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刘夏紧张的看向声音来源处，生怕齐雅还是不死心安排了人要来找事情，就听到丁若瞳温柔的嗓音从下面传来：“夏姐，是你们吗？”
“阿瞳，是我们。”刘夏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一直都没睡，刚刚听到有车子往这边开过来了，就猜是不是你们。”
丁若瞳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小跑着从楼梯处跑了上来，看到一群人围着贺天临，瞬间双眼放光，欣喜的道：“夏姐，找到机械心脏了！”
“别废话，赶紧推。”林医生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指着丁若瞳催促道：“正好，丁丫头你来给我当助手，看看你最近的学习成果。”
刚到诊所的丁若瞳，就被这么一脸呆愣的被抓走当起了临时助手。
随着手术室的门重重关上，刘夏和宋悬也被拦在了门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从手术室内透出的光，以及门上的红灯亮起。
【手术中】三个字，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刺眼。
换心脏不比其他义肢，是一件非常精细的工作，需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手术。
透过门上的玻璃，刘夏第一次见林医生郑重其事的拿出套无菌服穿在了身上，又从消毒柜里抓出件全新的无菌服甩给丁若瞳。
接着，随着两人进入消毒间进行消杀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上方的排气扇排出带着血腥味的气流，偶尔能听见林医生的咒骂声和仪器尖锐的警报。
刘夏紧张的靠在墙边，任由冰冷的墙面贴着她的背脊，时不时的看一眼门上那扎眼的红字，不自觉的扣着手指。
周围都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初被车撞后，躺在医院的那些日子。
宋悬紧挨着她的身体，发现刘夏扣手的动作后连忙抓住她的手，将已经被扣的有些发红的手指握在掌心，心疼的看着她：“别担心，老林头技术很好，没问题的。”
刘夏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几乎两天没有休息的她眼眶有些发红，眼底也可以看到些暗沉的乌青色黑眼圈，内心倒是有了一些宽慰，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缓缓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靠在宋悬的肩膀上，只是目光依旧牢牢的锁定在手术室的大门上。
时间渐渐流逝，又过去了两个小时，窗外的天已经陷入了更深的墨色。
凌晨三点，整个黑金之城的人们几乎已经全部陷入睡梦之中。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间诊所的玻璃窗都开始剧烈震颤了起来，墙上的医疗器械叮叮当当掉落一地。
“怎么回事！？”刘夏猛然将目光看向窗外的火光处，瞳孔微缩，心跳陡然加快。
外城的合金铁门处，变异鬣狗群的嘶吼声混杂着武器的嗡鸣，仿佛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