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祺然藏在阴影下的冷凝神情稍稍舒缓,长久与书墨为伴,让他整个人愈发沉静内敛,像一把藏锋于鞘的长剑,渗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外人只得在其挺拔的身姿中窥得一丝风骨。
如墨般的长发高高束起,随着他微微颔首的动作,发梢刷过明朝雨的肩膀,带来一丝痒意,惹得小姑娘抖着身体,缩了缩脖子,明朝雨将那屡调皮的发梢勾在指尖转了个圈,仰着头埋怨道:“你何时来的,可等久了?夜里风凉,也不晓得坐马车里等。”
“刚到。”月祺然用目光将少女的脸庞寸寸描绘,她靠的近,吐息间能嗅到淡淡的槐花香气,一双杏眼半眯着,语气又是这般娇憨,是他许久未见过的,像面团子一般柔软的明朝雨。
“这位便是月秀才?”时逸明站在几步外,圆润的双手合拢,对月祺然拱手道,身侧站着捂着嘴笑得眯起眼睛的赵寒梦。
“正是在下。”月祺然越过身旁的少女,隔空与时逸明对视,视线交汇间,时逸明直起身,双眸晶亮,嘴角噙笑,端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只是体型足有他身旁的两个赵寒梦那么大,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祺然,这位是赵姑娘,这位公子是赵姑娘的表哥,时公子,今日也是他做东。”明朝雨侧过身,一一介绍。
“久闻月公子大名,你我虽同在书院读书,却还未见过。”时逸明手持骨扇,漫不经心的在胸前扇了扇,热情出声:“汪夫子还命我等品鉴你的文章,月兄文采飞扬,另人钦慕。”
月祺然确实头次见时逸明,不过只听姓氏,便可知这是时家子弟。永平一代有四家皇商,赵家最为翘楚,而赵时两家几代联姻,传至此代,早已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时家子弟多在永平做官,官位虽不大,但人数众多,根基深厚,是条不显山露水的地头蛇。
“时兄过誉了,永平书院能人者众,月某不过是萤火之光,不敢自夸。”月祺然颔首,耐着性子与时逸明寒暄。
一旁的赵寒梦见过礼后,倒是再未出声,揶揄的视线在明朝雨与月祺然身上反复回转,手中的团扇被她挥得直响,透过银线与月纱扇面能瞧见她勾起的嘴角,那扇柄尾坠着两枚花瓣样的白玉挂坠,发出“叮铃”的响声。
惹得明朝雨都有些纳闷,赵寒梦怎得,这般看她?还这样高兴?
这才些许时候,被风吹散的酒意重新上涌,热意顺着脖颈直直爬上明朝雨的脸庞,为她的面上增添了一抹粉色。
直到被月祺然扶着坐在了马车里,她还沉浸在赵寒梦意味深长的眼神里。
“祺然,你说,方才寒梦在笑些什么?”明朝雨晕乎乎地拽着月祺然的袖子,将那可怜的袖摆揉成一团,团吧团吧揉在手心,又悄然从指间滑落。
平日里衣衫一丝不苟的月祺然,此刻未分一丝眼神给那只袖摆。
月光穿过挽起窗帘的车窗,一半洒落在他敛起眉目的脸上,那双眼罕见的盈满温柔,专注的望着明朝雨,毕竟,也只有在他刚到溪花镇时,明朝雨误以为他是失魂症,才会露出这般模样。
许久未见过,竟有些怀念。
方隽思对他日益严苛,千鸟卫的暗信更是源源不断地传来,有好有坏,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事,都需要他来决策。
脑海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倒是明朝雨,整日忙忙碌碌,也不见她有什么乏意,像只呆头呆脑的笨猫,旁人稍一示好,就巴巴的凑上去,将自己喝成了这副呆样。
月祺然刮了下明朝雨的鼻子,惹得少女瞪圆了双眼,一个劲的瞪他。
“什么嘛,又装哑巴。”瞪了一会,发觉自己眼中的杀意对月祺然丝毫不起作用,明朝雨皱皱鼻子,小声嘟囔,说着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歪歪的靠着车厢里的软枕,半眯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一声低沉的轻笑。想要掀起眼皮去看,是不是月祺然笑了,可浓厚的睡意拉扯着,使明朝雨沉沉睡去。
月祺然嘴角笑意未散,伸出手将少女散落在身侧的发尾摆顺,省的一会压到,又要拧着眉,哭丧着脸抱怨。
半年间早已发生了无数事,只有她一如初见,毫无心机,热情单纯,是让他在深夜无人中,能暂时放松的锚点。
将明朝雨交给金婆子,月祺然带着高毅回了西院。
书房中已然亮起了一盏小灯,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雕花木窗前,遮挡住了大半烛光。
“公子。”高毅低声道,他功夫上佳,夜视极好,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黑影,忙上前一步挡在月祺然身前,右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握在手心。
又向前走了两步,高毅浑身一松,“是首领回来了,公子。”那黑影的动作娴熟放松,他很快认出来这是明朝晨。
如若不然,能在卫十六的看守下潜入西院,此人武功应该极高,且预示着有人盯上了月祺然,那才是真正的坏事。
“走吧。”月祺然点点头,加快脚步。
明朝晨此行还算顺利,嘉平州与胡庆府的先太子旧部已成功隐匿,袁文栋同样小心蛰伏,与月祺然借着明朝晨的手笔通信数次。
所幸千鸟卫中那名叛徒暴露的早,明朝晨又花了大功夫将那人处理掉,太孙仍活于世的消息已然被掩埋,京中潜伏的千鸟卫并未被察觉,趁着新帝登基的乱流,隐于暗流之下。
这对月祺然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少了新帝爪牙的打探,他在永平行事会方便许多。
月祺然眉头舒展,紧绷的双肩放松,淡淡吩咐:“这趟你做的不错,自去领赏。”
明朝晨点头称是,复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上盖着一个小戳,是四个簪花小楷“洛神清婉”。
月祺然瞳孔猛然一缩,他无声的叹口气,甚至有些不敢去接这封密信。
这枚小印,是先太子妃少时爱物,被王娴婉出嫁前赠与家妹王婧淑,算是月祺然的姨母。因着长姐的高嫁,王家其余几个姑娘所嫁夫婿的门第都不算高,王婧淑嫁回了江南,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可苟活于世的耻辱随着这封密信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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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凌乱的鬓发,流着泪决绝的双眸浮现在月祺然眼前,仿佛在质问:“同儿,你何时才能为父王母妃报仇?”
沉默半响,月祺然还是打开了这封密信,所幸信中没有提到那日围困东宫的一丝一毫,只殷切叮嘱了月祺然需要小心蛰伏,江南王氏一切都好,切莫急功近利,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王家家风清正,先太子妃性情和婉,家妹也如是。
密信结尾,王婧淑言明会送几个婆子丫鬟过来,月祺然身边尽是些常年在外的汉子,没有年长的管家婆子照看着,不是事儿。
信纸被闪烁的烛光寸寸吞噬,火光照亮了月祺然波澜不惊双眸,也照亮了少年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千鸟卫众人散去,留月祺然在书房中,独坐至天亮,一早高毅来唤,只觉得公子今日精神大好,不知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使得平日里难以展颜的人,放松许多。
明朝晨的归来让明府再次热闹起来,谁不知道万盛镖局远去边疆,送了趟大单,又有着知州大人的门路,有实力,有势力,多的是富商豪门登门拜访,说不定哪日就能用上这条路子,送些个阴私物件呢?
连赵寒梦都忍不住抱怨:“这下好了,光是招待那些上门的客人就将你忙的团团转,我那《徐生传》第二折,什么时候才能听到?”
明朝雨命喜儿将冰鉴放近些,端起冒着凉气的青梅饮,一饮而尽:“就快了。等沈先生排好,估摸着下旬就能上。”
明朝雨说着皱了皱鼻子,刚摸过冷饮的手心微凉,她索性将掌心贴到自己的面颊上,试图给自己的脸降温:“我哥倒好,将那什么来往礼节的事儿全交给我做,这几日光是整礼单就整的我头痛,也不怕我哪里弄不好,耽误了他的人情关系。”
赵寒梦摇摇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可是明府的管家娘子,自然吃穿用度,人情往来,都需要你看着,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呢。我庶姐出嫁后,婆母强势,执掌中馈,听说过的很是拮据。”
明朝雨长长的叹口气:“我哪晓得这么麻烦,在溪花镇时被管怕了,随我兄长来了永平,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要管家,可万万不能在被人骑在头上,谁成想管家还有这么多门道?”
赵寒梦嘻嘻一笑,把玩着手中团扇的那枚花瓣玉坠,指尖在按压中透出淡淡的粉,和那枚白玉坠相得益彰:“我倒是看你做得很好,就连我长姐在你这时候,都没你这般熟练呢。”
说起这事,明朝雨不免有些心虚,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十二岁,只好打着哈哈:“可别说了,我兄长不知道从哪找了两个老嬷嬷,日日与我上课,什么都教,这几日的迎来送往,礼单之类的,也都是她们帮忙看着,否则的话,我哪有时间同你在这里吃茶?”
赵寒梦来明府的次数多了,也是见过那两位嬷嬷的,看着气势深重,规矩极好,想必是宫里退出来的。闻言点点头,颇为怜悯的望着明朝雨:“那真是辛苦你了。幸好我家中有长姐长兄,轮不到我管这些。我呀,只盼得一个如意郎君,安安心心过我的小日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