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朝,考取秀才功名意味着已步入士阶层,再往前一步既可作官,这些商贩自是不敢招惹,纷纷闭了嘴,眼神飘忽。
但那圆滚滚的商贩不肯宁事息人,反倒借着酒气上涌,混不吝道:“君,君子如何?什么狗屁?爷,嗝,爷几个就爱拿这小娘们打趣就酒,怎,怎么地了?”
只见那相貌端方的书生也不恼,只微微一笑:“就算不做君子,可商人行商,农夫种田,官员判案无一不有章可循,游大人之政绩沁县百姓有目共睹,岂可容他人肆意污蔑。若是这位兄台有游大人与那民女私享收受的证据,不如上报州府,自有律法可言。”
那商人还要嘴硬:“谁不知道,这些人,官,官相护··”
那书生拱手:“那自然还有邻州州府,京城也有鸣冤鼓,更有专司官员考核一事的督察府,难道游县令权柄如此之大?连京城都有人脉?若真如此,游县令岂不是早就升迁了?又何苦白白在这小小的沁县浪费光阴?”
那商人眼见辩不过,又被凉风一激,酒醒几分,瞥见此人的秀才腰牌,霎时间冷汗直流,只怕这书生与游县令有什么关系,他又在此地大放厥词,被用来给县令献殷勤。
“这···这···”
还是那本地商人心善些:“杜兄喝多了,祸从口出,此事以后还是不要谈论的好。”
有了台阶,那商人自是顺坡赶驴的下了:“哎,哎对,多谢小兄弟教诲,杜某不胜酒力,有些糊涂了···”
那书生颔首,也不再咄咄逼人,转身与同窗交谈去了。
倒是明朝雨咬着筷子,鼓着腮帮子看了这一场好戏,这书生倒是俊朗,说话也文绉绉的。
明朝雨哪见过如此有书生气的男子,盯着人家半响,直在心中感叹:这书生衣袍还是得书生穿,这气韵,这温文有礼的样子,简直像诗文里踏出来的一样。
“菜来咯”还是最后一道菜打断了明朝雨的思绪,连忙收回目光,大快朵颐。
宋婆子做饭也不难吃,可平常百姓家,总归是简单了些。习惯了现代的重油盐饮食,不隔几日下馆子开开荤,明朝雨哪受得了。
所幸之后再无什么不愉快的事,用过晚食,明朝雨牵着月祺然,慢慢悠悠走回去,凉风习习,路边偶有逛夜市的小童嬉笑而过,好不惬意。
等回了家,宋婶帮忙烧了水洗漱后,这间小小的四合院也静谧了下来。
明朝雨点了盏油灯,借着月色在窗前数起银子来。
“还剩四十五两。”明朝雨嘀咕。除过这间四合院和铺子里明力屯的货,这可是她唯一的现金了。
那日明力走时,明朝雨只要了房契,并未为难他们。也不是她心软,只是这家人也养了明朝雨十来年,只希望他们换个地方生活,好自为之,两不相欠。
总不能真杀了他们吧?明朝雨怎么也是来自现代的大学生,根本没有赶尽杀绝的概念。
而她的银子,大多花费在饮食上。此前在明力夫妇的高压之下,她只能靠每日买些吃食缓解她心中的压力,这几日呢,又雇了宋婶,镇上生活样样都需要银子,连每月倒夜香都要三百文钱呢。
如今明朝雨渐渐对这个时空有了归属感,自然不能再坐吃山空。
不管身处何地,她都得活出个样子来,还要多攒些银子,带着月祺然求医,也不知这个时代的中医大夫,能不能治好这自闭症。
到底要做些什么?
明朝雨有些犯了难,她回想起从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什么制冰,火药,水泥之类的技能,仿佛都有印象,可若是让她现在动手做,她还真没个头绪。
她是个文科生,这些化学上的玩意,她还真不懂。
若是说卖吃食吧,秦朝的物产很丰富,连带的饮食种类也异彩纷呈,光是这小镇上卖的糕点,就比明朝雨上辈子知道的点心种类多,这可是真正的古法糕点。在没有现代化厨具的情况下,她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
大酒楼里的饭菜也丝毫不逊色,可见在县城府城,乃至京城,定是有更美味的料理的,也就火锅,她还没见过。
可是听闻北边的胡庆府,气候寒冷,盛行暖锅,这不就是清汤火锅吗?她要是发明个红油火锅,开个火锅铺子也行,可是这火锅底料怎么调,她也没有头绪。
到底干些什么好呢?明朝雨有些犯难。
直到月上中天,明朝雨陷入睡梦中,嘴里都喃喃着:银子···生意···
此后连着半个月,明朝雨都带着月祺然走街串巷,发现商机。只可惜林林总总,想个好几个办法,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否决。
今日也是如此,明朝雨和月祺然在路旁的茶馆连灌了两碗凉茶,这才慢悠悠往家跑。在这么跑下去,她都要被是晒黑两个度了。
明朝雨垂着头小声嘟囔。但这一抬眼,有感觉有些许不对。
眼前的宅子正门,怎么开着?
她出门时明明锁了的啊?
“月祺然,咱们家是不是遭贼了?”她松开了月祺然,鬼鬼祟祟的探头过去。
只见院中还是明朝雨早晨出门的样子,倒是她和月祺然的厢房门大开着,隐隐约约还有身影在动。
!!!真有人!
明朝雨拾起门边的扫帚,蹑手蹑脚靠近那影子,准备打他个出其不意,光天化日的,就来盗窃,真是好肥的胆子!
这贼人许是听到了院内动静,竟也不惧怕躲闪,竟直挺挺地转过身!
明朝雨卯足了劲,狠狠挥着扫帚朝这贼人的脑袋打下去。
那人身子一扭,便跳开在两臂之外,纳闷道:“小鱼怎得那么大火气!”
是明朝晨回来了!
明朝雨丢掉扫帚,喜意狂涌全身,弯着眉眼笑:“大哥!”
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差点把明朝晨打了,别扭的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一时激动,竟不知道先是给大哥道歉还是给明朝晨夸赞自己的丰功伟绩。
明朝晨哪里能想到妹妹的这点小心思,大手一挥就将妹妹揽了过来,拍拍妹妹的肩膀,又揉了揉妹妹的头,将明朝雨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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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梳好的马尾揉的散乱。
“我回来啦,小鱼最近过得可好?瞧着是圆乎了点。”
“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见面就说我胖了?”明朝雨瞪圆了一双眸子,不可置信,这下别扭没了,气鼓鼓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连声招呼都不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家里就剩我和月祺然了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明力夫妇。明朝雨就气,恶狠狠道:“都说了我落了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走的时候连家在哪都不告诉我!就跑了!”
明朝晨挠挠头,笑容呆滞,他在外糙惯了,平日里接触的又都是暗阁里精心培育的暗卫,都是人中龙凤,各有所长。哪能想到还要告诉妹妹回家的路呢?
那会子他看正门紧闭,便从院墙跳了进来,从里面把门打开,还想着给明朝雨个惊喜,这下也不好意思说了。
只好连忙给明朝雨赔罪:“是哥哥不对,实在是那日太忙。不过小鱼也很厉害啊,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哼。我不但把我照顾得很好,连你塞给我的那个,也照顾得很好呢!”不过明朝雨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浅浅吐槽一下就过,终归看到明朝晨回来,还是满腔喜悦。
明朝晨顺着妹妹得意的小脸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月祺然伫立在一旁,上次分别时满身的阴郁与绝望的气息已然消散许多,看着只想个孤僻清冷的少年郎。
衣裳干净,身体虽然消瘦了,但面色没有发黄发白,看着并未生病。他原想着,太孙殿下在东宫奴仆环绕,无一不察言观色,不敢使太孙殿下稍有不快,此番被逼无奈,让太孙住在这简陋宅屋里,生怕太孙更加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没想到,太孙殿下竟然适应良好。真是出乎意料。
月祺然早已打量了明朝晨,只见明首领行动间无生涩停顿之处,便知此行顺利,想必暗阁中叛徒已然清肃,稍稍放下心来。
短暂的眼神交接过后,月祺然就面不斜视的回了他的厢房,闭目养神去了。
明朝雨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和问不完的问题同明朝晨说,借着她落水失意的由头,将她憋在心中的问题好一番寻问,什么她和明朝晨的爹娘姓甚名谁,又是如何生下他们,如何亡逝,还有明朝晨何时离家,常年在外,辛不辛苦,可有家室。
明朝晨好脾气的一一解答,还说他常年押镖,旧不归家,并无家室。他在外做事时,总是敛着神色,言简意赅,极少说话,身为暗阁首领,总让人觉得危险之极,深不可测。
可面对他唯一的血脉至亲,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对她无限纵容。
因此明朝雨只觉得她的长兄实在是好脾气,虽然遗憾她在这个时空,也没了爹娘,感受不到父爱母爱的温暖,但她拥有了憨厚又好说话的哥哥,还有个好看又听话的弟弟,怀着满腔的重获亲情的喜悦,聊了许久之后,沉沉睡去。
只有明朝晨向太孙殿下复命时,被自己好妹妹的奇葩操作震惊到维持不住暗阁首领的庄重体面,压低声音惊呼:“什么!殿下入赘到明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