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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作者:三人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屋内的布置没变。


    家具被防尘布遮盖。


    孟慈开了灯,慢慢地看,在每一个平米都停留。


    红木茶几的边角落了漆。


    孟擎后来自己买油漆补过,但是干了之后的颜色与周围的格格不入。


    不过看久了也没什么。


    厨房的餐桌是能折叠的。


    小时候亲戚们来做客,孟擎就会把桌子打开,能供十人左右用餐。


    现在是合着的,四四方方的一小块。


    其中的一支餐椅明显要比另外三支更旧一点。


    凳腿有些歪。


    因为孟擎总是一个人吃饭。


    孟慈大学的时候,有人给孟擎介绍了一位阿姨,两个人处了一段,失败了。


    听说对方嫌孟擎不愿意把财产交出来给自己打理。


    听到这些的时候孟慈还打电话笑话孟擎,这有什么好藏的,毕竟他手里那点存款也只够在海市买一套房子。


    孟擎笑,说自己的钱是留着给孟慈当嫁妆的,当初也藏了不少私房钱,不能随便交出去。


    睹物思人。


    孟慈的眼眶渐渐湿润,在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瞬间。


    怎么能不想念呢?


    毕竟孟慈是活生生的人,孟擎也是活生生的人。


    两个人血脉相连。


    走到卧室。


    孟擎床头之前摆着的床头柜被简单的置物架替换。


    原本和裴沛床头的那支床头柜是一对儿。


    柜子的容量太小,摆不下治疗所需的那么多药盒。


    而且抽屉开开合合的也不方便。


    裴沛干脆给他换成五层高的置物架。


    药品排列一目了然,拿取也方便。


    孟擎病入膏肓的时候,是裴沛回来陪着的。


    按灭开关,关上门。


    孟慈靠着墙缓了一会儿。


    直到呼吸不畅的感觉得到缓解,她才抬脚走向自己的卧室。


    女孩子的卧室要装修成粉色,好像是社会共识。


    即使孟慈并不喜欢粉色。


    长大之后,窗帘、床品、地毯统统按照孟慈的意愿换成了灰白色调。


    但是大件的床骨、书桌、衣柜的颜色没改变。


    坐在和书桌配套的转椅上。


    弧度夸张的椅背其实坐久了并不舒服。


    而且还会一直往下滑。


    书架上还摆着孟慈之前学过的课本和看过的课外书。


    大部分都包着书皮。


    孟擎的手很巧。


    包出来的书每本都书角贴合,书脊顺滑。


    孟慈顺便抽了一本出来。


    上面堆满灰尘,粒子在空中飞,迷了孟慈的眼。


    她把书放回原处。


    从包里拿了纸擦了好一会儿眼睛,磨痛感才消失。


    从椅子上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孟慈的注意被墙上的奖状吸引。


    在良好的教育培养下,孟慈从小就是好好学生。


    成绩名列前茅不说,兴趣才艺也样样拿得出手。


    因此攒了满满一墙的奖状。


    “孟慈同学:在本次期末考试中获得年级第一名。特此表彰,以此鼓励。”


    “孟慈同学:在全市物理竞赛中获得一等奖。特此表彰,以此鼓励。”


    “孟慈同学:在全校钢琴比赛中获得一等奖。特此表彰,以此鼓励。”


    “孟慈同学:在本学年表现优异,获得“三好学生”的称号。特此表彰,以此鼓励。”


    “孟慈同学:……”


    无数次站在领奖台上,无数次捧起奖杯与鲜花,无数次看到孟擎和裴沛并肩站在台下欢呼鼓掌。


    孟慈突然开始想家。


    虽然她现在就在家。


    她想的不止是家。


    她下意识地抬高手触摸奖状。


    劣质的彩色纸张总是掉色,摸起来手感生涩。


    毛笔写过的地方会光滑一些。


    贴近嗅嗅,还有墨香。


    沿着奖状一张一张的摸,一张一张的看。


    孟擎太宝贝这些,没有一张出现折痕或者破损。


    其他的就算了。


    唯独这些奖状孟慈想带走。


    在书桌抽屉里的文具盒找到小刀。


    孟慈动作轻柔地沿着纸张和墙面的缝隙割。


    胶水糊的太久,没割一会儿孟慈就觉得眼酸手也酸。


    割了半个小时。


    下面两排的奖状都已经整齐完好地摞在一旁。


    坐在转椅上活动酸涩的手腕。


    孟慈看了眼时间又继续。


    剩下的有些高,需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够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张。


    孟慈的额间已经渗了不少汗。


    她用纸巾擦了擦。


    一鼓作气推着椅子来到最后的奖状面前。


    “孟慈小朋友:在本次汇演中获得特等奖。特此表彰,以此鼓励。”


    “幼儿园的奖状还留着。”


    孟慈看着上面的内容兀自笑了出来。


    那是孟慈第一次上台表演。


    钢琴曲还没练熟,手指不听话,怎么都跳不对琴键。


    到最后孟慈干脆两手一插腰气鼓鼓地下了台。


    最后还是裴沛在半路把人拎回去,坐在孟慈旁边。


    陪着孟慈一个音一个音地弹完整首曲子。


    想到这儿,眼底又开始泛酸。


    孟慈眨眨眼,再次投入工作。


    可能是时间太久,这张奖状的胶水糊的是其他奖状的几倍,四条边几乎都粘在墙上。


    孟慈的额角渗出汗滴。


    先割开一个侧边,然后割最下面。


    割到一半,突然受到阻力。


    孟慈加了几分力。


    没几下,“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地。


    孟慈停下动作低头眯着眼睛看。


    头发垂了几缕下来挡住脸。


    她用手背蹭开。


    灰白色地毯上落了两张卡片。


    一张是孟慈出国前留下的。


    另一张更旧,卡面是生肖图案。


    孟慈在心里默算。


    刚好是孟擎和裴沛离婚那年的年份,银行特供。


    浅薄的眼眶兜不住决堤的泪,泪珠成串砸下来。


    大的像送给妈妈的那串朱砂。


    只不过是透明颜色。


    长绒地毯的灰色被染成更深一层。


    像是池塘表面泛起涟漪,圈圈层层,在荡。


    孟慈跪坐在地上,捡卡的手忍不住颤抖,尝试了几次才拿到面前。


    孟擎真的给她准备了嫁妆。


    在负债累累时。


    在病痛入体时。


    都想着要给自己留一笔嫁妆。


    在大脑里漂浮断续的记忆突然放大至数倍,一重重地朝孟慈压过来,堵的人透不上气。


    抱歉,抱歉,抱歉…还是抱歉。


    孟慈把头埋进胳膊,像是磕了一个深深的头。


    呜咽声止不住地往出传。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成为与这个房间浑然一体的静物。


    被时间遗忘成为漫长童年记忆中的偏远一隅。


    冬天的月亮多是冷白。


    落在地上,像是满地碎银。


    一直到光穿过玻璃窗撒了满室。


    孟慈才调整好自己。


    她把倾泻而出的情绪整理收拢,装到身体里。


    抱着一沓不算沉重的奖状离开。


    脚步比来时轻了不少。


    孟慈踏出楼的那一刻深吸了一口气。


    凌冽的冷空气猛地钻入心肺,像是把沾了陈醋的刀子,直直地捅进去。


    僵直地迈着步子往外走。


    路面被分成两半。


    一半是各家各户的灯穿过楼射在地上。


    一半是枯树筛过冷寂的月色投在地面上的遗留。


    孟慈沿着分界线,在小区门口的马路上,看到第三种。


    路灯由高而下投射出一片圆形的炽黄笼罩在漆黑车身。


    季曲曲着一条腿靠在车侧。


    夹着烟的手指冻得通红,抵得上猩红的烟。


    似乎是心灵感应。


    季曲抬起薄薄一层的眼皮看向孟慈。


    然后立马捻了烟穿过马路走到孟慈身边:“冷不冷?我来接你。”


    自从孟慈回来,季曲的烟瘾又犯的严重。


    他自觉控制,却没什么效果。


    驼色大衣包裹着单薄的孟慈在冷风中摇晃。


    她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了季曲一会儿。


    然后说自己还要逛逛。


    便把从家里拿的物件,连同包一起扔在季曲的车子后座。


    季曲没拒绝,跟在孟慈身后。


    他的步子大,总会碾上孟慈的步速,然后再放慢。


    一连走过两个路口,孟慈才开口,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吃晚饭了吗?”


    季曲回答:“还没。”


    “我请你吃好不好?”


    孟慈回头,眼眶还是红的,眼尾微挑,但却脱了些寒。


    她带着季曲进了路边的一家面馆。


    大堂摆着约□□张木桌,上面有日积月累的油垢和划痕。


    孟慈熟悉地点单。


    然后抽出几张纸叠在一起对桌面进行二次清洁。


    用热茶水烫过餐具才送到季曲面前。


    “他家环境一般,但是味道很好的,我从小就常来吃,爸爸妈妈有时候都忙,就给我钱让我自己来点。”


    “和我们家里的比呢?”


    孟慈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略季曲话里的亲昵,“说实话?”


    “当然,我每个月给他们开不少工资。”


    “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面馆的主人是一对夫妻。


    妻子负责前台的点单收银,丈夫负责后厨的烹饪煮制。


    汤面就那么几种浇头,也符合大家的口味。


    再就是卤制食品,配面吃的。


    面食上的快。


    老板娘上菜时多看了孟慈几眼。


    像是认出了人,但也没敢确认。


    扒好茶叶蛋放进小碟子递给季曲一颗。


    孟慈再抬头时对上季曲稍显疑惑的眼。


    孟慈:“怎么了?”


    季曲:“老板娘认识你。”


    孟慈点头。


    看着低头小口吃面的孟慈,季曲略微意外,“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看看老街坊。”


    孟慈低声说:“认出来事多,又少不得要寒暄几句,而且还不会收钱。”


    也是这个道理。


    孟慈断断续续的吃了回到海市之后最舒服的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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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鲜香的面汤从胃暖到脚,就连头发丝都是满足的。


    季曲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


    他晚上习惯只食三分饱,然后用各种补汤药剂填满。


    不过他吃完了孟慈亲手剥的茶叶蛋。


    结账时季曲没抢。


    乖乖地等着孟慈结完账后跟在人身后离开。


    屋外的气温比刚刚又下降。


    但是孟慈却不觉得比刚刚冷,吃了饭感觉沉甸甸的。


    又走了一会儿。


    孟慈放弃大路拐进一条小巷。


    连路灯都亮得不全。


    季曲伸手护在孟慈左右。


    黑灯瞎火的可别再摔上一跤。


    没几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季曲扶着孟慈迈上到膝盖处的石台,往四周一扫,是个小公园。


    只不过冬夜里几乎没什么人,只剩下孤零零的长椅和树。


    孟慈沿着小径东走西走,找到一片空地,大多都是些破旧的家具。


    没有椅背的木椅、扶手破烂的沙发,被涂得五颜六色的油桶,还有一块少了半只腿的白板。


    不过显然孟慈的目标不是这些。


    她直直地穿过这些“路障”,走到一面墙下。


    “找找吧。”孟慈仰着头看墙上的字迹。


    “有你的?”季曲和孟慈并肩站着。


    孟慈点头,季曲侧脸去看,她眉头终于放松。


    其实孟慈的字很好认,她练过小楷,娟秀清婉。


    她喜欢读书,五花八门的书。


    从专业书籍到随笔杂记。


    然后用各色的笔在空白处记录些什么。


    之前季曲家的书架藏书过千。


    孟慈无聊时便随便抽一本。


    一直到现在季曲家里还有孟慈只看了一半的书。


    笔记也戛然而止。


    墙上的笔迹重叠,像是长年累月堆积而成,几层颜色彼此压制。


    加上天黑,季曲找的有些眼酸。


    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细细地看,没一会儿季曲就找到了。


    短短的一句话,写在旧墙的最边角。


    不算太过稳重的笔锋,黑色的笔迹,在一众稍显幼稚的字体中已经有了几分出挑的意味。


    “我一定要去罗马。”季曲念出来,“你的愿望?”


    “差不多吧,初中的时候。”孟慈回忆道。


    季曲打开相机拍照留存,然后转头和孟慈说:“我年前能休息一段时间,陪你去?”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孟慈笑笑:“我其实也不是那么……喜欢那里。”


    季曲点头,等孟慈的下文,她今晚似乎很想要倾诉些什么,即使总是词不达意。


    “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好像很喜欢用这种比喻——条条大路通罗马。”


    “我就想,这么修这么多条路,想方设法都要抵达的,一定是好地方。”


    “所以就写了这句,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罗马”,也就不想着非要去一趟了。”


    孟慈娓娓道来,眼神落在墙上,明明在说自己的事,但又像在转述别人的事。


    “那你的“罗马”在哪?”季曲问。


    “还没找到。”孟慈想了想才回答。


    “需要我帮忙吗?”


    孟慈终于收回视线,看着季曲,一贯清冷的眼底好像有什么正在层层坍塌。


    季曲以为孟慈还在和自己生气,为了之前的事。


    但是忠诚这种品质,可能在现代社会只能从狗身上得到。


    对人来说,想都不要想。


    克制住又想从裤兜里掏烟的冲动,季曲衡量了一番能支付的筹码,再次开口,“这次我能保证……”


    “我爸是尿毒症死的。”孟慈打断季曲,呼出一口白气,融在冷肃的空气中,“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我妈回来陪他四处求医,只能肾移植,一直到找到合适的肾源才告诉我。”


    “我回来的时候,我爸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小半年了,一进病房,我都没敢认。不过幸亏,幸亏有好心人捐赠,匹配点位几乎达到百分之百。”


    “结果移植手术前一天,院方临时通知我们之前的那个肾源没了,但是能给我们换一个新的,我爸已经都准备进手术室了,我们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好。”


    “手术很成功,但是没过一周就出现排异现象,我爸就这么没了。”


    季曲被打断后便安静地听着。


    他眼看着孟慈的眼眶又落出仿佛无尽的泪,刚伸手去擦,就被孟慈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像是钢钉从头骨凿入,随着孟慈的嘴唇闭合,一寸寸地钉在胸腔、腹股、双腿、脚底,然后连接到湿冷生硬的土地。


    “要是能换第一个肾源,可能不会这样,后来机缘巧合,我听说和我爸做手术的同一天,隔壁的国际部,也进行了肾移植。”


    “哪有那么巧的事呢,我们托人联系的专家,也突然说有急事,给我们推荐了其大夫主刀,然后我看到他当天从国际部的大楼走出来。”


    黑雾渐散,白月再次出现,残余的黑叠在月身四周,透出诡异的红。


    孟慈疼到呜咽,她按着抽痛的心脏,转身望着季曲一无所知的表情,更崩溃,更绝望。


    “季曲你是真不记得?”


    “你那天也在啊,还是你送那位专家离开的。”


    “薄娴的叔叔,现在身体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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